第二章 棋焚（1 / 1）
花如缤纷落尽，濛濛一霎天地。当谢冰影木无表情在古老的钟声奏乐中和里格皇储凯啸一同步入这条干净而冷冽的街道时，满眼细微的花瓣在风中飘摇，朦胧中，大街两边整齐排列的白马骑士们同时抽刀，凝立。
他们脸上庄重，但是眸子却晃动着骄傲与喜悦的神采。这样的神采刺痛了谢冰影的心。
谁能想到，这绚丽的画面，只能让她感到一种烟华瞬逝的悲凉。这悲凉来的如此突兀又如此自然，塞满了她空洞的身躯。
她木然挽着凯啸陌生的手，木然走在脚下陌生的街，对着时间木然前进。
然后她的回忆恍然飘到了那个决定的夜晚。艾丽西亚悲哀的叫喊，本森伯爵无奈的劝告，还有皇帝陛下冰冷的命令。
“里格提出的联姻，神族的支持，为了人类的团结、为了未来种族的生存。艾丽西亚，你必须去！”
“为什么是我！！”艾丽西亚绝望的吼叫在许久之后依旧动荡在寂寥的深夜。
“只有你配得起里格凯啸王子的身份……除了你只有冰影那孩子了……可是，哎……”阿尼拔深深叹息，声音骤然苍老无力。
“抱歉，艾丽西亚……帝国这次只能妥协……”门被缓缓推开，耀眼的光滚滚奔射进屋，光亮之中，她漠然缓步。
“我去。”……凯啸面带微笑，携着谢冰影走过长街，穿过高大的门楼，停定在庭院。
无数人在这里聚集，大天使长米迦勒、精灵女王斯里兰帕蒂、天华皇帝阿尼拔、里格全体皇族，以及从各地聚集而来的种族精英。
“我说过，最终得到你的人只能是我。”凯啸微笑着，低声说着。他的声音与他阳光灿烂的微笑不同，冰冷、阴鸷。
但他始终保持着笑容对着来宾。
“盼望有个王子从天而降，救走公主么？”谢冰影面无表情，然而凯啸却感到自己被挽着的手传来一阵异动，他笑得更为阳光了。
王子吗？谢冰影嘲弄着，眼帘更加低垂了。以前似乎有个，但现在……没有了。
她忽然笑靥如花，在凯啸错愕间，挽着他在零碎飘荡的花瓣中穿行往教堂。
“大人，他们来了。”一名天使对米迦勒轻轻说道，米迦勒眯着眼，看着缓缓走来的那对男女，点了点头。
那么，谢冰影，你相信你的王子吗？我相信……所以，我赌了。
“米迦勒，我警告你，你这是在玩火！”安碧拉俏脸阴沉地对视着米迦勒，冷冷道。
她对着与自己父皇同一级别的米迦勒，冷然而视，毫不畏惧。
“哦，那就玩火吧。”米迦勒笑着，她笑起来的时候具有一种典雅而凛冽的美，让她看起来散着让人刺眼的光芒。
“但是……魔界的小公主，请你相信，这不是我的愚蠢。因为这场赌局的输赢，也许，都会于我无关了。”
“什、什么……”
“恩。”米迦勒抿着嘴唇，眨了眨烟，笑道：“如果可以，我想向你恭喜，终于将那个孤傲的东方修行者抓在手心了。”这位天使长，从来都是肃穆庄重的，现如今竟然露出这样俏皮的神情，让安碧拉大脑一时短路。
但随即她便反应过来，满脸羞红：“你、你胡说什么啦！谁和暗无为好、好了……”
“哦，那就让给我好了，反正我对他很有兴趣呢……”
“你敢！！”安碧拉登时如同猫般瞪圆了眼睛，待看到米迦勒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明白自己被耍了。
安碧拉相当不满：“喂！你是大天使长哎！有点严肃的形象行不行！”
“恩，好啊。只是……”米迦勒目光望去已走进的谢冰影和凯啸，谓然一叹：“严肃了那么久，有点累了呢。”她的声音，惆怅如风扬弱柳，慢慢浸入安碧拉的心里。
安碧拉一时怔住，等她回过神来，在望去米迦勒的时候，那位女神，已经满脸庄严肃穆，天神降临。
“凯啸，已无上神的信仰为名，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她浑重庄严的声音伴随着屋顶透射下的阳光洒然而下。
凯啸望了谢冰影一眼，昂首，高声道：“我愿意！”米迦勒点了点头，望向谢冰影：“谢冰影，以无上神的信仰为名，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时间从此寂静了许久。
谢冰影原本木然的美目忽然变幻不定，她怔然看着地面板砖，它古朴、宁静、透着冰冷。
连谢冰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躯会如同地面的板砖一样冰冷，即使阳光洒耀，她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不是说……所有一切都已经认定了吗？那为什么，对着未来看得见的深渊，仍旧会心痛？
恩，不是恐惧，而是心痛。大概是因为，某个人吧。她抬起头，定定望着天花板上破开的一处小窗口。
从那望去，蓝天、白云、飞鸟鸣动。然后她收回目光，冷然看着米迦勒的眸子，刹那一切喧嚣落尽。
“是的，我愿意。”那一刻，她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她的身躯，似乎有什么被剥离而出，冲破高高的屋顶，一声呐喊中，在蓝天白云中四分五裂。
乍然一波皱池长风。这风，轻柔如情人低抚，但所有人都似有所觉，齐齐站起，扭头往门外望去。
飞絮濛濛之中，一个瘦弱的身影徐徐而来。他雪杉如洗，片尘不染，头戴一顶黑纱斗笠，遮住了面庞，身后跟着一片目色骇然的原立于古街两边的礼仪骑士。
风鸣如箫，花落似雪。他每一步的行动，都让天地四周景物无限拉长，随后顷刻回复原状。
于是静动之间，天下地上犹如巨大的心脏，跳动不休。就如谢冰影的心。
谢冰影强自撑着自己，冷然看着那片白衣，面上却泪流不止。这是我的抉择，你是我最不希望出现的人。
义无反顾么？那为什么，这具身躯内的冰冷与火热会将前一刻已逝去的灵魂扯动的这样剧烈。
这样的，痛。风徐徐卷动，那顶斗笠被吹开，翻动于半空。刹那，无尽发丝如雪山崩落，晃动烈阳。
暗火痕一步一步向着人群走去。如果这就是命运，那我便成为棋子。将棋局破尽。
这天下世间，我的执念，将化成烈焰。焚尽苍生。暗火痕行走仿佛是个无尽的过程，往曾经、又往未来。
他不发一言，全场人却觉气压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