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竭力靠近却是计穷力尽。(1 / 1)
47.未尽,为何竭力靠近却只是计穷力尽。
最近一段时间里,凌小菲十分烦恼。何景东在她前面表现出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
自从和龙驰掰了之后,凌小菲就没再想接触他们那群大院子弟。他们总是自成一派,旁人能真正融入进去那个圈子,是件很困难的事。
龙驰就是一个例子,把她当消遣,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依旧跟别的女生搂搂抱抱。分开时说断就断,丝毫不留情面,让她气馁了好一阵。
如今她能跟何景东凑对,也是一个意外。有次她和同班一群男生课间玩闹,他竟然插了话进来。这让她感到很吃惊。同班两年多,何景东从没和她主动说过一句话。就算是她和龙驰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何景东也没多正眼看她一下。可从那次插话之后,何景东明显对她热络许多。
在好朋友带着艳羡的怂恿推揉下,凌小菲向何景东发出类似表白的暗示,然后他居然回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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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了一阵的凌小菲慢慢发现,何景东对她其实和龙驰对她都一样的大同小异。
说何景东对她不好吧,也不是。两人在一起没多久,何景东就送了只手机给她,还是和他一样的情侣款。尔后她收到他随手送来的礼物更是多不胜举,让她在一群同学好友面前挣足面子。但说他好嘛,也算不上。大多数时候何景东面对着她的情绪,比龙驰更为清冷。
凌小菲看过何景东和他大院那群伙伴们在一起时的样子,她知道何景东对他们完全不是像对自己这般,人前人后一副不堪在意的表情。
上午何景东心情好,陪她聊天说笑。课堂里他们隔着两排座位传了一大堆纸条,约好下课后一起去步行街。凌小菲为此的兴奋劲还没过,下午放学他就不见了人影。
敢怒不敢言的凌小菲很委屈,她沿着何景东回家的路线追去,在半道上把他拦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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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是被她拦下了,但凌小菲发现跟何景东没说上几句话,他又在跑神发呆。
顺着何景东僵沉的视线望去,凌小菲看到伫立在街边的苏纪汶。
又是她!凌小菲不晓得自己应该冷笑还是该苦笑。一次两次,遇上克星苏纪汶搅局,凌小菲身边的人就会露出不同寻常的晦暗表情。
这种循环像春冬季节交替,克星出现前是春,克星出现后是冬。有过一次经验的凌小菲不想再无理由被打入冷宫让朋友嘲笑。
找出包里的手机,塞回到何景东手里,凌小菲二话不说,掉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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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管凌小菲有没走远,何景东阴沉沉拖动身体走到苏纪汶面前。拉着她的手臂,一言不发带她走到一处僻静拐角。
这里曾经留下过他们的血迹和她的眼泪。对苏纪汶来说,那场噩梦般的抢劫如今仍历历在目。再回到这个地方,多少让她先前的怒气退了几分。
屏着一口气,苏纪汶斜睥何景东:“为什么是她,她真有那么漂亮?就连你也要在她身边兜转。”
“就连我?”他闷塞的心情有一丝好转,“那你认为我应当怎么样?”
“不怎么样!除了她谁都可以。就她不行!”
何景东冷笑,那抹烟灰般轻的好心情随风而散:“谁都可以,那你行不行?你说她不行,是因为龙驰和她在过一起,还是因为她和我一起?”
苏纪汶惶然瞪眼:“什么我行不行?”一个曾经掠过她心间的疑问逐渐想得明透,但同时也让她心慌。
“还要我说得更清楚明白点吗?”他眼神锐利紧盯着她,慢慢挪动脚步逼近,迫得她节节后退。他却一步步一脚*迭,继续向她前移。
“连龙驰都看得出我喜欢你,你还想装着躲着当不知道?你眼里只看得到龙驰,那我呢?你对着他笑为他难过的时候,我也在难受。我认输了决定凌小菲在一起,你却因为龙驰看她不顺眼来冲我生气。你这算什么!”每说出一句,他就逼前一步,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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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纪汶被斥问得脸色苍白眼神恍惚,步伐凌乱退到花圃边沿,她一个错脚磕碰上大理石阶,跌坐于地。何景东心头骤痛,弯下腰双手扶她的双臂,想要把她拉起。
她十指反攀上他的手腕,面眼无助,抬头仰视他:“何景东,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见到龙驰哥开始,我就想跟在他身后。从我十来岁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他。我不懂这样是对是错,我只是知道,我要不停地追下去等下去。可是半路冒出个凌小菲。我一看见她就想起那年除夕的龙驰哥,我就是讨厌她!”
何景东被苏纪汶的这番话刺得脑门两侧隐隐发麻,说出的话却夹杂着他浓浓的疼惜:“苏苏,你不必这样吃力。你知道我一直在你身后,你可以不用辛苦自己再追再等龙驰。”
撑着他的手臂屈身站起,她松开手摇头:“不!我要等。”短短须臾,凝聚数年的坚定重回她眼帘,满脸的倔强,“不说我还喜欢着龙驰哥,就算我不喜欢了,我也不会现在就放弃。不达目的,我绝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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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何景东苦涩叹气,这样的答复让他有种心力交瘁的疲惫。对上苏纪汶,从他动心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场毫无赢面的心理战。任他如何示好耍伎俩给提示,他也只能被她的犟劲磨得弓折刀尽。
他拉开身上背包的褡裢,拿出一张CD,递到她的面前:“之前你说过喜欢听那首粗心,昨天我才有时间去帮你买。本来想让你听这张专辑的第一首歌的……”顿了顿,他忍痛笑得无奈,“现在你听第四首吧。”
苏纪汶纠结不已接过CD,扫了眼封面,B.A.D的专辑《Oh!I》 。某天放学他们几个一起回家,她在路上随口跟刘韵舟说,她最近很喜听B.A.D的一首歌,不想他会放在心上,真的替她买了来。
翻过CD盒背面,上面印的第一首歌名《得到你的方法》,她霎时脸泛红。继续往下看第四首,《我没对她说》。
讪讪然盯着CD,她不敢抬眼看他。
倒是他神色归常,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泰然自若对她说:“走吧,免得待会儿又被打劫一次。再来几个带刀的,我可保护不了你……了。”
“噢……”苏纪汶适应不了他的自由转换,把CD捂在怀里,茫茫然跟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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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的冷风把道路上的落叶卷起,又抛下。行色匆匆的路人从他们的身边穿插而过,没有人会在意何景东的冷冽,和苏纪汶的怅然若失。
只有何景东自己知道,刚才的他要攥紧拳头,用指甲把虎口抠得生痛,才能装得出一副镇静骗过苏纪汶。
宁愿再次承受无望的折磨,他也不要她因为自己的表白而愧疚烦恼。他有些悲凉地想,似乎能为她做的,只剩这样的举动了。
灰蒙蒙的天穹中,厚实的云层把光线阻隔得严密。孱弱的光照一如他对她满腔的爱恋,空有帜热却透照不进她的心田……
48.谁会是,让他荒芜心田的人。
大年初一,上海浦东陆家嘴,金茂君悦酒店嘉宾厅,新春晚宴。
满场的商贾名流、星影淑媛,处处笑语声声。何景东一身正装端着杯粉色香槟,站在一片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中。
这种人人堆砌虚假奉迎笑脸的场合,何景东向来厌烦。辞旧迎新时节往年他都是回大院陪父母,可今年刚巧被一份合同拖滞在上海。
不想独自一人呆在公寓让寂寞亵玩,二想重温几年前同一时间里,某个深情男士通过私人关系,为心爱女人燃起烟火盛宴的旧景。所以何景东在一堆精美礼帖中,拈起这张晚宴的请柬。他想站在这个视线绝佳的位置,再次欣赏一场花光四放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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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东和他的助理秘书小梁交谈间,一个衣裙轻翩的倩影,款款向他的方向走来。
倩影挽着松散发髻,双耳垂着两串瑶瑜,浅金色纱摆Versace小礼服十分娇娆,行得一路光华炫目。
何景东从容不迫,对走到他跟前的倩影浅笑:“你好,凌小菲。还是应该叫你,凌飞?”
凌小菲嫣然一笑:“凌飞不过是艺名,你还是叫我小菲吧。景东,好久不见。”
何景东转玩着手中的高脚杯,弱弱一弯粉红在杯底圈荡:“是很久不见。以你现在的当红程度,怎么也会来参加这种小宴?”
失笑的凌小菲眉目流转,环视一番嘉宾厅里几百号gao官达贵,继而复看这个跟从前一样趾高气昂的青年俊才:“你抬举我了,我是为能见你,厚着脸皮跟别人讨来的帖子。”
“喔?那祝贺你得偿所愿。”何景东用手中杯子轻碰下凌小菲的酒杯,抿尽最后一口香槟,颔首示意想抽身离开。
凌小菲快手攀住他的手臂,低声央求:“景东,先别急着走。我们能不能……换个安静的地方再说会儿话?”
不置可否挑了眉,何景东淡漠回道:“你先放手。”凌小菲顺从撤手。他细声交代秘书几句,方才领着她朝会厅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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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小菲惴惴不安跟何景东走入电梯,来到大厦八十七层的九重天酒廊。坐下刚点好酒水,他嫌酒廊人多声杂,刷卡结帐,又领她进电梯下到大厦的五十三层钢琴吧。
换乘电梯换得凌小菲头晕脑胀,直至何景东包下钢琴吧内他们所坐的落地窗前周围一大片座位,她吐气抚额揉发际,终可收心定神。
他慵懒陷在浅色椅背里,怡然自得俯瞰黄浦江一线美不胜收的璀璨夜景。对身边柔美佳人置若罔闻,仿佛她只是一尊摆放的雕工精巧玉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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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漫不经心的他,凌小菲早在多年前就习以为常,自嘲发笑:“景东,和我一起,你就那么不耐吗?”
想起沥沥往事,凌小菲不禁惆怅。面前这个让她动心痛心,又苦苦挣扎多年不能驱逐出心的男人,在她和他关系亲密的那些年月里,每每接近情酣时,他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不笨,知道那不是他为她着迷的表现,她清楚他只是利用自己,来打击遗忘他心底的另一个人。
可她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究其一切只是因为她爱他。
从最初夹带着虚荣喜欢他,到后来倾心沦陷深爱他,她凌小菲逃不过他眼底那一抹迷离。现今她光环重重,跨过数个春秋,她仍是忘不掉他。
当她从助理口中得知他也出席晚宴,她便急匆匆飞来上海,真的只为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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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东不答话,凌小菲蔫蔫苦笑:“其实我是想问问你,苏纪汶就真的那么好?能让你独身守候到现在。”
闻言何景东转目侧视凌小菲,淡淡一笑:“我和你刚交往那时,苏苏也问过我同样问题。你和她完全两个类型的人,居然会问出一样的话。呵……至于她好不好,我自然清楚。”
凌小菲不解:“龙驰后来跟我解释过,你跟他都是因为苏纪汶才和我分的手。我很好奇,她可爱之处在哪儿?”
“她还真的……找不出什么傲人之处,刁蛮任性得很。”何景东端详着凌小菲无懈可击的五官和妆容,缓缓而道,“其实你不用拿你自己和她比,论容貌你算人中之凤。她是我多年呵护的习惯,已经不能单用爱来定义。可能是长年累月陪在她身边,宠她成自然。太过接近她,清楚她细微的特别之处。这种特别旁人不会了解,你不能理解也不奇怪。”
“所以你才对我避而不见?就连我和你公司谈好的广告合约也无端终止。你一直在等她回国?”凌小菲美目泛雾,薄啃红唇一副垂泫欲泣。
“这是公司的决策。不过我也不否认,现在通讯发达,我不想让人在英国的她听到些什么风言风语。”何景东不露痕迹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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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吧里的演奏者弹完一曲月光,转弹另一曲流行音乐曲目,四五年前的一首《你手中的清水烧》。
让何景东这席话溺翻在痛苦里的凌小菲听过这首歌,歌里有几句歌词她记想起来愈加觉得难受。
眼泪是清水,让我在思念中不被烧焦。
你手中的清水烧,是爱与青春的代表。
只要你愿意爱我,烧得遍体麟伤也不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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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东没听过这首歌,他想的是另外一番事。
某一年他去找当时还在留学中的苏纪汶,他们租来一辆半新不旧的车,打开车载音响放得正是德彪西的月光。
苏纪汶听不惯破败的车载音响还狠狠嫌弃了一把,嚷嚷着说给他听某个杂志音响记者的论调:再举世闻名的惊世名曲,经由线材、器材推送出来,声波会钻进犄角旮旯或直接撞到由玻璃、木头、金属、橡胶、塑料、皮革、织物等等组成的无规则的表面,产生乱七八糟的反射……
这时候再进到人的耳朵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更何况是失真严重的旧车载音箱。
当时苏纪汶刁蛮任性的脾性已褪了很多,但她还是猛地抽出德彪西的CD,率性一甩就甩到后座上去,动作干脆利落得让何景东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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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前的两个人,一时间各怀心思沉思着。
突然江畔上升起一道灼目的银光,在半空中散炸开来,一株绚烂巨大的金花喷薄而放。
紧接着一道道光影聚升,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姹紫嫣红,你争我夺绽开在夜空。顷刻间璀璨的彩光穿透落地玻璃,在他们的脸上映照出炫白光影。
出神望着这片盛放与凋零交替的烟火花海,何景东俨然有种霁月光风的飘然洒脱。
四年前,某个生命即将殒散的翩翩公子,心念一动不惜让这座中国最繁华的城市,在黄金无价的地段,替他展演过一场同样的盛世流滟。而那个翩翩公子在一片众人举目的绚烈礼花中,寻得和爱人一注相错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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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东蓦然又想起初见苏纪汶的那个晚上,小小个的她顶着厚厚的乌黑浏海,张着嘴巴呆呆看着地上的小火花,一脸懵懂迷糊的模样儿。
不知不觉绽笑,他还记得她被龙驰撺掇着,骗他吃酸葡萄的傻呼劲。现在想来,当时的苏纪汶笨得让人只想把她装进麻袋里活埋掉。
后来……后来的苏纪汶越长越疯癫,越来越跳脱,让他措不及防就掉进她的足印里。还往往是他刚从一个印坑里爬起来,又再掉进她无意留下的另一个印洞里去。最终他欲罢不能,举手投降……
这般极致美景,苏纪汶怎没能和他一起观赏。何景东惋叹,这还是她最喜爱的视觉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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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吗?曾经操控举办过和今晚一样烟花盛会的某个幕后主脑,是一个已经去世的肝癌病人。”何景东悠悠啜言,“他爱的那个女人,刚巧也是……他发小的心头爱。他们都为那个平凡坚强的女人倾心。”
“唔?”凌小菲眼映涟漪波光,等着何景东把故事说下去。
“旧日的那场烟火是他和他爱人的告别纪念,他没能再替他爱的人去找出世间的美好。而我的运气比他好很多,我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能和我爱的人一起寻找这世间更多的美好。”
何景东转头迎上凌小菲愈渐黯淡的眼色,字字郑重而道:“我已经等到我爱的人,她就快回国。所以小菲,忘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