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妈妈（1 / 1）

第五十八章 妈妈

牛粪从身边走过，突然停下来闻了闻说我身上有一股味道，我问他是什么味道，他说是孤独的味道。我躺在床上发呆，已经一个多星期了，筱暖还是不理我，我开始胡思乱想了，想着想着我就想到了家，第一次如此的想家，如此觉得家是温暖的，我要回家，奇怪自己怎么一下子就转变了对家的看法，以前的家是冷冷的，桌子上总是空空的，冰箱里总是放着七个生鸡蛋，要么什么都没有，暗红色的沙发像死了一样的趟在客厅边上，坐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尤其是傻大个坐上去的时候更难听。现在的家不再那样惹人厌了，一下子从死气沉沉变得鲜亮起来，像是生了一场病，突然痊愈了。

我给傻大个打了电话问他在不在家，他说在，我告诉他我要回家，并把生活费弄丢了的事告诉了他，他责备了几句，不是因为弄丢了钱，而是没了钱为什么不早回家。我心里暖暖的，傻大个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进了门傻大个看到我还是很高兴的，是那种不太容易被察觉的高兴，我突然想到他一次给我两个月生活费的原因，大概是认为我不喜欢回家的缘故吧；他在做饭，把厨房敲的叮铃哐啷的响。这种声音真舒服，能敲碎孤单。我拉桌子准备吃饭，就像以前一样；不经意间往阳台望了一眼，才发现上次整整齐齐的四排酒瓶子已经不见了，我忍不住笑了笑，看样子傻大个开始改变了。

做了四个菜，都是我喜欢吃的。看着这些菜我很愧疚，我和傻大个一样记性都挺好的，他记住了我喜欢吃什么，我记住了他那里得罪了我，他记得我的生日，我故意把他的生日忘了，他记得我的鞋码，我不记得他经常穿的是布鞋，运动鞋，还是皮鞋。看样子我还是没有他的记性好，我应该反思了。

我和傻大个坐在饭桌前，傻大个使劲把四个盘子往我跟前推，我喊能够着，不用推了，他才住了手。我低头扒饭，装作很认真的吃饭，我寻思着应该给他说些什么。傻大个夹了两筷子粉丝，迟疑了一下望着我，像是想要和我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还不能对你儿子说的吗？”我笑着问傻大个，尽量让气氛活跃起来。

傻大个见我轻松的语气，舒缓的笑了笑，停下筷子。

是这样的习阳，自从上次你姐回家以后就在想，我应该改一改了，把以前你们不喜欢的都改掉，以后不再喝酒了，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我还有那些不好的地方需要改正的。傻大个把头伸向我问道。

我很诧异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抬起头望他的眼睛，他眼睛里闪烁着光。

真的，自从你们离开后我再也没有喝酒了，你看我把所有的酒瓶子都卖了。傻大个担心我不相信，努力解释道，语气像个孩子。

我望着傻大个的眼睛摇了摇头，迅速的低下头，不是不想告诉他没有了，更不是不相信他，而是担心说话声音会打颤，看到傻大个的样子，心里翻滚着酸涩，眼睛里发烫，从傻大个眼里看到了什么叫真爱无言，我曾经不止一百遍的在心里想，如果哪天傻大个在我面前低三下四的说话，一定把那天定位纪念日，就像美国人庆祝独立日那样，狂欢一天。终于，傻大个放下了他的骄傲和身份，我却一点要狂欢的心情都没有，傻大个对我的态度早就变了，只是这种转变是一点一点进行的，而我把它忽视了。

傻大个有些失望，抿了抿嘴，身子重新坐正，深呼吸叹了口气。

“习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改你的高考志愿吗？”

看样子傻大个想多了，他肯定认为我还在生他的气呢。

我答应过你妈。傻大个并没有等我问为什么，自己回答道，抬起头在桌子上张望，我知道他是在找酒，他又想喝酒了，最后他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这是傻大个第一次在我跟前提起我妈，妈妈对我来说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名词，曾有一段时间我对妈妈两个字很着迷，那时小武还在，每次听见小武喊妈妈时，总是聚精会神的看着小武的嘴型，比听讲故事还认真，我想看清楚小武是怎么发出这个音的，很奇怪他瘪气的嗓子怎么能叫出这么好听的声音，有一天我终于看清楚他的口型了，于是特意躲在角落里练习这个名词，我对着墙壁不停的喊妈妈，可还是没有小武叫的那样亲切，不过还是有收获的，我发现每喊一声妈妈，就有一种想打颤的感觉，身上的寒毛都会不由自主的立起来，就像，就像升国旗时的感觉，我挑了一个不经意的时间问小武，当国歌响起时有没有想打颤，身上寒毛会不由自主立起来的感觉，小武说他也有，我问为什么，他想了想告诉我说这是自豪感，因为生在中国而自豪，那时我认为小武说得真有道理，因为有妈妈，所以自豪，我问小武叫妈妈时是不是也有自豪感，他摇着头说从来没有，我觉得小武是在骗我，我问他是什么感觉，小武想了一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第二天他终于有了答案，他说就像好冷的冬天一个人在外面走，突然进了一间升着火炉的房子，火炉把人暖的热热的感觉。我听了小武的话终于放心了，我家虽然没有妈妈，但是有暖气，比火炉还要暖和的暖气。

在你出生时你妈就去世了，当时，我就在她的身旁。傻大个说到这里表情沉痛起来，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

当时你躺在她的身旁，你姐姐抱着她的胳膊使劲的哭，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了，抱着你，一直用手指抚摸着你的脸笑，她笑着告诉我她要给你喂奶，一个孩子怎么能没吃过母乳呢，我忍住哭点头，她不喜欢我哭，说我是两个孩子的爸爸，是个男人，不能流眼泪，眼泪是软弱，尤其是在孩子面前，现在不能，以后更不能，要笑，经常笑，因为孩子需要它。最后你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她让我抱起你，我把你抱在怀里，她一手拉着你姐姐一手拉着我说，孩子托付给你了，要带他们成人，否则不会放过你的。那天我没听她的话，还是流了眼泪点头，她看着我的样子笑着说，就一次，流这一次眼泪，这次我帮你擦干，以后我不会帮你擦了，不要再流了。她帮我把眼泪擦干，望着我说了以后就辛苦你了。你不知道，她的性格很倔强，那是她对我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她就走了，她是笑着走得，走时微笑着望着你和你姐。

傻大个说完了这件事眼睛里红红的，失神的望着桌子上的茶杯，突然转头笑了笑端起杯子喝茶。

我还是没有做好，没有按她说的那样经常对你们笑，却是很严厉，她肯定早已经对我不满意了，不过还好我总算可以松半口气了，你姐姐已经结婚了，现在只剩下你了。

傻大个释怀的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表情又变的凝重起来。

“习阳，原谅我这么自私吧，自从小武出了车祸，我的胆子就变小了，我太害怕你会出什么事，我怕对不起你妈妈，我不看着你，我会胡思乱想的，所以把你留在了身边，我要看着你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自己的家庭，这样才会心安，才能去看望你妈的时候，安心的告诉她，你给的任务我完成了。”

傻大个说完起身回卧室了，我想他肯定是去看妈妈的照片了，傻大个在卧室里藏了一张妈妈的照片，只在喝酒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我见过一次，不过没看清楚，当时他握的很紧。

我望着傻大个的背影再也吃不下东西，天下父母心，傻大个的爱裹得太深了。

“爸，其实那件事我早就忘记了，我能理解您的苦楚，这些年您辛苦了，真的，您已经做的很好了，没什么要改的了。”我收拾了饭桌，回学校时在卧室门前说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