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独言我心（1 / 1）
独言门。
这是一个被黑暗笼罩的地方，满山盛开着黑色的蔷薇，山中好像有一层强大的结界，光线是无论如何都照不进来的。
山顶，便是令整个江湖闻之色变的独言门。何谓独言？独言我心，独言我情，独言终醒。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当独言门一跃成为武林之首后，还剩下什么？只有孤寂。
于是，独言门主赵柳尘携一张琴、一红颜知己退隐江湖，独言门迁往乐唯山。
二十年后，独言，也不过成为圣启的传说罢了。
冷清的山谷之中，有一白衣男子抱琴而立，衣角袂袂的飘起，形似谪仙，仙渺般的气质无欲无求，脸上的银色面具倘佯着寒冽的流光，掩住了他的绝世天颜。
“银雅枫，你执意要走？”抬首，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正打量着他的神色。
“赵门主，你救了我，我便用三月之期报恩，银雅枫可还欠你？”漆黑的瞳孔中，盛满了骄傲的不屈，似乎天地间谁也不能让他低下头。
赵柳尘的眼中满是赞赏，这个孩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小妍，这就是我们二十年前遗失的儿子，你看到了吗？他，没有让我们失望。
“雅枫，你还是不愿喊我一声师傅吗？”赵柳尘的声音中透着期盼，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反应。
会救下他，完全是一场意外。三月前，他本欲前往血魅带回悲画，只是没有找到他，空荡荡的血魅，血流成渠，尸横遍野，他却一眼发现了雅枫的存在。
看到那张俊逸中夹杂着冰冷的脸，他就知道，这是他的儿子，是他和小妍的儿子。
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毁了一切，他只救出了小妍，把儿子落在了火海里，为此，他悔痛了二十年，小妍亦离他而去。
“师傅？笑话，银雅枫没有师傅。早在三月前就说过，我不会喊你师傅。我手中的独言琴，也是你执意赠我的。”银雅枫转头眺向一望无际的天边，记忆中的紫色人影若隐若现，倾世的笑颜啊，如此刻骨铭心的痛。
“我知道了，你走吧。”赵柳尘再看了他一眼，忍着心中的酸涩背过了身。
雅枫，就这样看着你，也很好。经历了这二十年，谁又能轻易原谅谁？
“多谢，后会无期。”银雅枫轻飘飘的擦过他身边，蓦然顿住了脚步，“独言门的叛徒，慕月衣，我会替你收拾她。”
“见到悲画，我会向他转告你的话。”话毕，他潇洒的转身，无牵无挂，无心无情，就这样走出了这条山谷。
“雅枫，独言我心，独言我情，独言终醒。”待他离去后，赵柳尘才转过了身子，脸上愁眉不展，眸中愁肠百结。
“此后，就是你自己的路，爹也帮不了你。既已入了红尘，就再难摆脱俗世纷扰。”那个唤作紫缎的女子，是雅枫所爱的人吧？整整七天七夜，他口中所念的都是这个名字。
罢了，他终其一生孤寂，唯独言门相伴，他的儿子，不应该是这种结局…
时值圣启六十三代帝——微皇在位，朝臣因不满缎皇后的身世联名上书，无一不是要求废了缎皇后，后位将废的谣言传遍了大街小巷。
十月二十，微皇于蓝阳殿设宴，宴请潋太皇与俽太后，以及满朝文武。
史官笔述，席间冷丞相、容元帅屡次请求潋太皇做主废了缎后，然，被微皇驳回。忆及那日的场景，微皇震怒，众臣无不骇然跪地，大殿之上回响着天子的圣谕：如若想废，便先取下朕的项上人头！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起废后的事了，朝堂之上也安静了许多，他们似乎被新帝身上的霸气震住了。
近日，江湖上再度掀起一股浪潮，以紫枫阁、青枂阁为首的十大杀手阁放出了话：将派出顶级黑衣杀手取当今皇后的首级。
这件事已成为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舆论了，不少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也不知道这缎皇后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杀她的人千千万。
若说这紫枫阁，可真成了江湖上最为神秘的杀手阁。紫枫阁创于十日前，不到三日，以青枂阁为首的九大杀手阁纷纷投靠紫枫阁，更是给整个江湖留下了一个传奇。有人说，紫枫阁的阁主是大魔头，杀人如麻，也有人说，阁主是个诡异的男子，性情古怪。
此时的紫枫阁内，九个黑衣杀手单膝跪在黑漆漆的密室中，眼中发出幽绿色的光芒，熠熠的锁在主座那个白衣男子身上，静静的等待着命令。
银白色的面具折射出一道冷寒的光线，男子的颧骨如刀削一般，冷峻的线条精致而完美。只见他轻轻的抬起头，就已令底下所有杀手臣服。
“外人或许不知道我们真正要杀人的是谁，不过我想，你们身为九大杀手阁的顶级黑衣杀手，应该懂吧？”银雅枫单手支额，怀中的独言琴在黑暗中闪着荧光，似点点的寒星。
“属下明白。”整齐有致的声音，显然他们都已经猜到了此行的目的。
“好，去吧。记住——”银雅枫的声音一转，“尽你们最大的力杀了那个人。”
“是。”话毕，九个人影迅速的离开了密室，连衣角都未曾带起一片，果然训练有素。
帘后，走出一个黑色人影，站到了银雅枫的身边，火热的双眸直直的注视着他，“阁主，既然要杀的人是慕月衣，为何不直接放话？”
“未幽，我要的是出其不意。倘若所有的侍卫都去保护紫缎了，那慕月衣的身边还有人吗？”
未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浅浅的，夹杂着几分难懂的情绪，“阁主这招果然很高明。”
他果真不是一般的男子，从她五日前接手爹的位子开始，她就知道。
自此，她作为紫枫阁的顶级黑衣杀手而存在，除了阁主，再也没有人可以命令她。
“你是紫枫阁的顶级杀手，派你去没问题吧？”银雅枫起身，几步走到了主座下。
“未幽定将取下慕月衣的首级。”她脸上洋溢的是一种无可比拟的神采，似乎成竹在胸。
“那就交给你了。”未幽还没来得及开口，银雅枫的身影就消失在密室，无影无踪。
未幽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左手拿起了桌上的剑，眸眼变得明亮而喋血，无形的剑气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光亮。
他要杀的人，她定不会放过，只要杀了慕月衣，一切都结束了。
……
冰凝的泪水，缠绵了千年的爱憎
苍天无泪，执着了两生的纠葛
若成雪，一入红尘难退却
紫裳、白衣，转眼已过千年
命运的手，已在悄悄推动，此后，便是神渺与倾魔的对立，邪恶与正义的较量，华丽妖艳的血将铺满整个战场，流转于残骸白骨之中，绽出一朵朵闪着幽蓝荧光的黑色蔷薇。
正如二十年前的十二字预言：独言我心，独言我情，独言终醒。
延殇宫门外，梅花铺了一地，远处看去，恍若点点的落雪从枝桠上飘了下来，白的透明，美丽的没有一丝杂质。
梅花树下，女子躺在软塌上，毫无瑕疵的脸庞妖魅白皙，如丝绸一样的长发飘逸的散在耳后，一朵素雅的梅花落在了发梢，更增添了七分邪气。
“小缎儿，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梅花树上，红衣男子痞痞的倚靠在树干旁，腰间一根长长的腰带在冷风中飞扬着，妖冶的桃花眼直直的注视着那一袭紫裳。
“悲画，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吧？”慵懒的睁开凤目，紫缎抬手拈了一朵清傲的梅花，放在了掌心里。
她的脑子里，总是不断闪现很多片段，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不过，她可以肯定，之前就与悲画认识。
最意想不到的是，原来她就是血魅的教主，那个杀人如藨的女魔头？呵，真的是这样吗？
不过，即便那样又如何？她的命从来都是她自己的，他们有什么资格取走？
“这个重要吗？”悲画移开了视线，单薄的身躯在冷风中显得如此苍白，“不过寻微那小子对你不错啊，所有的高手都被派到你的延殇宫了。”那个人，霸道不羁、拘野狂傲，有着所有伟大的帝王该有的气魄，然而…寻微不会就这样过一辈子的。
总有那么一天，他会衍生出吞并天下的念头，到那时，只怕是永无止境的杀戮与血腥。
“你以为，十大杀手阁想杀的人是我吗？”紫缎淡淡的勾起唇线，眼睛深处，是丝丝的妖娆妩媚。
纵然是没有了记忆，她也没有失去一个七煞王者该有的判断力。
“小缎儿的意思是说…声东击西？照你的想法来推算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么他们真正想杀的人又是谁？难道是寻微吗？”悲画暗暗猜测着，这紫枫阁的来历他还没调查清楚。
以他的能力，竟然没有在三天之内调查清楚紫枫阁的来历，想来这个杀手阁没这么简单。
“只怕是慕月衣吧。”紫缎揉碎了掌心里的梅花，轻描淡写的扔了出去，浅浅的微笑似妖孽一般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