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华阴县今日不知是有什么大人物办喜事,马路上尘土飞扬,本来萧条的市井也为之变得热闹起来了,人来人往,到处披红挂灯,实是热闹。整条街都挂上了大红灯笼,从街头直直排开,煞是好看,一直到街尾一家大户人家门前。
门前两座张牙舞爪的石狮也早已披上了红绸。大门两旁挂着两串鞭炮,门上却不见贴有囍字,看来这家并非操办婚事。门顶匾额上写着“俞府”两字,在阳光下闪闪生辉,门前站着两个粗犷的汉子,有人进来时二人便做揖引进府内。
平常百姓家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远远地站在一旁悄声议论着,便是县太爷家嫁闺女时也没有如此的铺张,这若是放几十年前,那还不得治个僭越之罪?
时至中午之时,院中已是坐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是手执兵器,看起来都是江湖中人。在前台上坐着四男一女共五人。左首一位是武林中名气甚高的大侠李建英。早年间,曾只身兰州,净灭兰州八匪。那兰州八匪对山下百姓烧杀抢掠,作恶多端,但八人武功高强,又长年在深山之中,踪迹难寻,是以江湖中人虽恨之入骨却也是无可奈何。李建英听说后连夜赶去兰州,独自一人净灭八匪,他本人也因此在武林中侠名噪起,江湖中人提起李建英三字时无不伸出大拇指说一句“侠肝义胆”。右首一位是少林派的空寂大师,面目慈和,双目微闭,像是已入定一般。右首第二位是人称“江南一剑”的柳长风。他自出道以来,以一柄长剑走遍江南大地,数十个使剑名家皆败与他手。后被人称作“江南一剑”,这其中的意思便是江南使剑第一高手。中间的一男一女,男的叫俞仕康,女的则是俞夫人。俞家乃是武林世家,武功也有独到之处,虽不及少林、武当那些大门派但在江湖也是少逢敌手。
此时台下早已是乱哄哄的一片,今天来的都是一些武林人士,各人遇到了自己相识或是敬仰之人,少不得要大声招乎或是寒喧几句,俞仕康几次抱拳说话都被台下声音压了下去。于是暗运内功,大声说道:“诸位远道而来,在下不盛感激。”话音已落但余音好似还院中在盘旋。下面的人听到主人说话,也便静了下来,站起来抱拳还礼。
俞仕康向众人躬了一躬当作还礼,缓缓说道:“今天是俞某人金盆洗手之日,所以特请众位前来作个见证,从此以后江湖中的琐事,俞某便不再过问了。”接着又向众人介绍了座上四人。然后叫仆人端上一盆清水,那盆子金光闪闪,端盆的人似乎十分费力才将盆端了过来。众人只道是那仆人气力不济,竟连一只盆也端的如此费力,均不知那盆竟是纯金所制,与普通人家所用的铜、铁所铸之盆分量自是重了许多。金盆洗手原本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礼仪,武林中人欲退出江湖,请江湖中的朋友或是名士前来作个见证,再以一盆清水洗手,以示从此退出江湖,再不问江湖中事,到并不是真要用纯金盆来洗手。凡洗手之后,江湖中的一切恩怨情仇便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谁若是再来寻仇或是报怨便是破坏武林规矩,为江湖中人所不容。但今天俞仕康竟用纯金所制的盆来洗手,足见其家产丰厚了。
洗手后,俞仕康又寒喧了几句请众人入席就餐。门外的鞭炮也在此时点燃,噼哩啪啦直响,使本来就已热闹的场面更增添了几分热闹之气。俞仕康走下台来,逐一敬酒,说一些客套话,以感谢来宾。
直至傍晚时分,夕阳斜照,酒席方散,俞仕康终于将前来的江湖中人一一送走后,院中便只剩下少林空寂大师、江南一剑柳长风和李建英侠三位武林名宿。俞仕康面带愁色,俞夫人为三人各倒了一杯热茶便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俞仕康看着空寂欲言又止,也不知如何是好。空寂浅尝一口茶水,沉吟道:“今日之事有些古怪,莫非那人此次来华阴并非与俞大侠……”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自觉俞仕康既已退出江湖,再以大侠称之似乎有些不太妥当,随即改口道:“并非与俞居士洗手之事有关?”柳长风站起身来向空寂抱拳说道:“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日来,难不成还真是巧合?又或是他根本没来,怕是有人看走眼了。”空寂道:“那到不会,那人确是来了,老衲也见过他。”一阵沉寂后,李建英道:“不管那恶贼为何而来,他若敢在华阴有什么响动,咱们便替武林除了他这一大害。”柳长风大声笑道:“不错,管他是为何而来,只要他敢乱来咱们便动手将他除掉,也免得他日后危害武林。听说他也使剑,我到要是想看看他的剑法到底有多高,竟能使得江湖中人闻声色变。”站在一旁的俞夫人一言不发,只是想俞仕康既已是金盆洗手,即便他是为我家而来,那他也耐何不得了。所谓‘金盆一洗手,江湖恩怨了’,若有怨仇大可早些时候来,此时再来岂不已经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俞仕康见二人侠义心肠,竟有心要替江湖除害,心中自是十分钦佩,但他既已金盆洗手,也就不便再插手江湖中,歉然说道:“替江湖除去这恶贼,确是一桩大事,但俞某却是心有余而手无力。”柳长风心直口快,说道:“俞先生的心意,我们自然明白,你既已退出江湖,那么江湖中事你也不便干涉。空寂大师,李大侠,你二位说是也不是?”柳长风从小便是飘零江湖,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言词,只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虽然言语有些不太客气,但各人均知他并非是要贬低俞仕康。俞仕康微微一笑,当作是对柳长风的敬谢之意。空寂宣了一声佛号,道:“柳大侠说的是。但老衲曾听人说过他的为人,那无情虽为刺客,倒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柳长风闻言将本来刚刚端起的茶杯啪地一声重重放回到桌上,大声道:“大师此话怎讲,莫不是怕了?那贼子杀人无数,且不论善恶,这还不是十恶不赦?如果大师不愿杀生,那便回少林罢了,免得让那恶贼血溅三尺,污了你的僧袍。”说到后来竟毫不客气,甚至羞侮之意。李建英听柳长风出言不逊,但知他为人耿直,况且刚才空寂所言,他也觉得不太妥当。堂堂少林高僧怎能如此不顾武林道义,反而欲明哲保身,当下也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