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处刑(1 / 1)
帕克村是绿岛南部的一座小村庄,大火的时候,这里最先受到波及。不过幸好当时撤退得及时,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眼下,这里已成废墟,萧条不已。
进村后,哈利奥用探察魔法在一座损毁得不是很严重的小别院中找到了阿叶等人。疏勒在看到云汀安然无恙后,也放下心中大石。
跟哈利奥说的一样,阿叶、阿枝、阿花三人均消耗巨大,尤其阿花,甚至累到昏倒,还是阿实把她背到这里来的,现在虽然醒了,但是戈乌在看过阿花的情况后,还是建议让她在村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回青云木。
虽说阿花并无大碍,但阿叶还是忍不住埋怨阿实:“臭小子你取水拖拖拉拉,差点害死六妹,你到底在搞什么?”
年纪最小的阿实一脸委屈道:“我也不想啊,谁知道那个节骨眼上居然碰上黑仔来取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黑仔每回都把整池泉水收走!我跟他借,他又不肯,要不是老大出马,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疏勒闻言,朝阿实打量了一番,见他跟阿叶的穿着没什么两样,几乎连相貌都没什么差别,只是更显稚气,年岁上应该与布雷斯扛回来的那个少年差不多,而他身后背着的那个可以跟他的身高相比拟的大葫芦,在旁人眼中颇显负担,不过他本人似乎并不觉得沉重。
又听哈利奥问阿实:“黑仔?你碰上什么人了?”
“还有谁?沙科摩族的‘圣水使者’呗!”阿实没好气地答道。
哈利奥蓦地一惊:“阿桑?他昨天来过?”
“是啊,不过昨晚又走了。”
“什么?昨天又走了?”哈利奥懊恼地一拍额头,好一会儿,才回身对疏勒说道:“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去天岛了!”
疏勒脸色一变,不解道:“为什么?”
哈利奥有些惭愧道:“实在对不住!不过,希望阁下容敝人解释!”
疏勒稍微稳定情绪,点头道:“请说!”
“多谢……”顿了一下,哈利奥解释道:“阁下应该知道吧,加妙圣地是由五座巨大的浮岛,按东、南、西、北、中五位安置而成,岛与岛之间无任何实际连接,全靠每座浮岛中唯一的大传送法阵得以来往。而在绿岛,这个大传送法阵,就在青云木的主干内部!阁下要去天岛,必然要进入主干内部启用法阵。可是没想到,昨天居然有人先一步用过法阵了!”
“这又有什么问题?”疏勒仍是不解。
哈利奥又道,“十多年前那场‘第二次黑白战争’,阁下应该知晓,那一次,新夜之都的大军侵入圣地,而绿岛首当其冲!便在那时,‘青云木’为了抵御外敌,消耗了自己三分之二的灵力,诞生下‘圣木七子’,并赋予他们抵御外敌的使命。虽然最后成功保住了绿岛,但‘青云木’却留下了后遗症,不只越来越惧怕火焰之力,就连开启主干内部的传送法阵,也会对它造成极大的负担,所以……”
“所以那个传送阵被人启用过一次,现在就不能再用了?我不信!你在骗我!”疏勒渐渐有些激动,他没办法不激动,为了治好云汀,他已经费了很大周折,这时又生变故,自然有些克制不住。
哈利奥道:“敝人所言,句句属实!阁下之前开启过莫亚故居的秘阵,应该还有印象吧!‘青云木’的大传送法阵与那秘阵属于同一等级,所以阁下也应该清楚,开启这等法阵,所需力量会大到何种地步!而这些力量都是要从‘青云木’的身上消耗,眼下这种消耗,对于现在的‘青云木’来说,太过沉重!”
“非要从青云木身上汲取力量吗?只要开启法阵的咒语正确,像我一样借用外力难道不行吗?”
哈利奥摇头道:“阁下可知此法阵为什么会刻在‘青云木’的内部?因为那法阵属木,所以只有纯木属性的力量才能安全开启法阵,而且其强度还必须达到法阵的要求,整个绿岛就只有‘青云木’拥有这种条件!”
“啧!当初为什么要如此麻烦?”
“这也是没办法……”哈利奥顿了一下,说道:“加妙五岛的法阵和故居的秘阵一样,都出自那位辛乙•莫亚之手,也是他最早发现了这块加妙圣地!据说当时,他为方便五岛之间的往来,才在五岛中寻找合适的地点创建大传送法阵。但开启大传送法阵要消耗的力量实在太过庞大,以至于难以获取。所以大传送法阵,一般都会设在含有天然的强大力量之地,由此辛乙•莫亚才会配合青云木的特点,创下如今此阵!”
疏勒默然,他心中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又问:“那依你们所说,今天用不了法阵,那什么时候可以?”
哈利奥想了想,答道:“最早也要到后天。”
“什么?后天!这怎么来得及?汀儿她撑不到那个时候了!”疏勒急道。
众人面面相觑,也都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直待在角落里守着那两具焦尸发呆的戈乌走到疏勒面前,说道:“还是让我先看看令夫人吧。”
疏勒眼前一亮,忙道:“对!对!你也是大夫,那就快给她看看吧!”说罢,拉着戈乌的手来到云汀的身旁。
戈乌为云汀号脉,过了好一会儿,最终一脸惭愧地摇了摇头:“唉!恕我无能为力!”
疏勒失望至极,一言不发。
哈利奥又问戈乌:“真有如此严重?”
戈乌皱眉道:“她的伤势之重,远超我预料。我没这个本事能救她,除非我的老师石更在此!”
疏勒心头一震,回想起之前在夏普赖斯城,那个老大夫也曾提到过石更,便问:“那位‘医相’石更是你的老师?那你知道他在哪里?”
戈乌摇摇头:“只是听说有人曾在赤岛见过他,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
这就相当于废话,众人相顾无语。
疏勒脑袋一片空白,口中喃喃:“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哈利奥见他如此,心中不忍,尤其此景让他想起了一件往事,于是再三思忖之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便对疏勒道:“阁下先不必灰心,敝人大概可以为令夫人再续一天的命!”
疏勒猛然抬头,又惊又喜。其他人也很惊讶,尤其戈乌,他疑惑地看着哈利奥,问:“副团长打算做什么?”
哈利奥道:“先前疏勒阁下也说过,令夫人的伤只有白色真力才能救治,敝人也曾涉及真术之学,若是全力施为,应当能让令夫人的生命延续到去天岛的时候吧!”
“不行!”戈乌反对道:“现在你所余真力不过两成,如果为别人输送真力,肯定会没命的!况且就你剩下的那一点真力,也不可能为她续上一天的命!”
疏勒也道:“副团长的心意,在下感激!不过先前大夫曾经叮嘱过我,说续命之事不可再为,否则会加重汀儿的伤势,所以先生不必为我夫人费神了!”
哈利奥微笑道:“敝人也是个惜命之人,你们所顾虑的,敝人又何尝不知?敝人不会拿自己的生命、也不会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顿了顿,又道:“而且敝人也没说过要将自己的真力输给令夫人呀!”
戈乌一愣,随即顿悟:“你打算从夜光沙中提炼出白色真力,然后再输送过去?”随即又点点头,“倒也是个办法!而且从夜光沙中提炼出来的白色真力治愈性更好,不仅不会对黑色真力造成刺激,对伤势恶化的压制还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哎!只可惜夜光沙被烧毁得所剩无几,否则用夜光沙说不定就能治好她!”
“其实之前敝人也只是冒出了这个想法而已,但是现在从你嘴里说出来,那看来此法可行!”
戈乌却是摇头道:“以副团长现在的状况,要做到将白色真力直接提炼出来是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太危险了,万一尺度掌握不好,很可能真力尽废!说实话,我还是不赞成你这么做!”
哈利奥摆了摆手:“敝人心意已决,你也不必再说,什么都比不上人命更重要,敝人这一身真力也算不得什么!”随后又对疏勒说道:“过后阁下便与敝人一同前往夜光山,看看那边还有没有没被烧毁的夜光沙,晚上敝人就为令夫人提炼白色真力。”
疏勒还是有些担心:“这样真的可以吗?”
哈利奥道:“眼下再无它法……其实阁下也不必担心,戈乌是绿岛最好的医生,他说行得通,那就不会有问题!”
疏勒点点头,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
一旁的阿叶想到疏勒还帮过他们忙,便也对疏勒说道:“对于令夫人,我们也感到很抱歉,呃……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我们一定帮你!”
哈利奥喜道:“你们要帮忙那是再好不过,看看你们谁愿意跟我们一起去收集夜光沙,只有两个人去,可能不够。”
阿叶往身后的阿实看了一眼,阿实随即站出来道:“我!我跟你们一块去!”
哈利奥想了想,点点头,忽地想起什么,问阿实道:“对了,你之前说,是阿树岛主出面才借到了‘黑芒泉水’,昨天你跟阿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桑?哦!就是那个黑仔?”一提到这个人,阿实立刻变了脸色,恨恨道:“哼!那个又黑又呆、又臭又硬的小气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昨天那种时候来添乱!这倒还罢了,叫他分点泉水给我,他就是不肯!当时我就火了,跟他打了一架!哼!那黑仔倒也能打,不知道用上‘谗葫芦’能不能赢得了?”
哈利奥吃了一惊:“你跟阿桑动手了?你不知道陛下曾有严令,不准为难沙科摩族的人吗?”
阿实皱眉道:“我哪有为难他?只是叫他分我点泉水而已,再说了,当时那么赶时间,我也是急得没办法才出手的!谁叫他那么不识抬举!”
哈利奥摇了摇头:“那后来呢?”
“后来那小子受不了我纠缠,就要逃跑,我当然在后面追,没想到这一追居然追到了青云木!再后来,老大察觉到我们,便就现身,他一看到我回来,就问怎么回事?我也如实回答。哈哈!老大毕竟是老大,他一出面,那小气鬼马上就识趣地把‘黑芒泉水’交出来了。”
哈利奥有些意外:“阿树岛主?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阿实得意道:“放心吧!老大只是跟他讲条件而已,说如果不交出一部分泉水,就不打开通往赤岛的传送法阵!”
哈利奥脸色一青,立时讲不出话来。身后的布雷斯却哈哈大笑道:“阿树岛主好胆量!居然威胁起沙科摩族的人来!这事要是让长老会的人知道,后果很严重啊!”
阿叶听出布雷斯的话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于是不屑道:“哦?长老会的人会为沙科摩族的人讲话吗?那倒是挺让人惊讶的,我还以为他们就只会窝里斗呢!”
布雷斯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敢侮辱山孙一族?”
阿叶冷冷地看了一眼布雷斯:“请团长大人说话小心一点!我什么时候侮辱山孙一族了?难不成你指的是长老会?哦!原来在团长心中,女王陛下还没几个老头有资格代表山孙一族呀!”
“你……你胡说什么?我哪有那个意思?”
“哈!那试问团长大人,为什么你说的是‘要是让长老会的人知道’,而不是‘要是让女王陛下知道’呢?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长老会能管,而我们尊敬的女王陛下就管不着喽?哼哼!长老会的权力什么时候凌驾于陛下之上了!”
布雷斯忙道:“不!不对!我没有……”支吾半天,他缓过神来,说道:“对了!是这样!我的意思是,长老会的人有协助陛下处理圣地事务的权力,像这样的小事,长老会自能处理,根本无须惊劳陛下!这又哪来的凌驾之说?”
“哦!原来如此!不过就算这样,也别怪我没提醒团长大人,即便我们得罪沙科摩族而需要受罚,也轮不到长老会来多管闲事!不要忘了,除了女王陛下,我们‘圣木七子’,只听命于圣女殿下!”
布雷斯冷嗤道:“那我还真是替圣女殿下有这么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部下而感到羞愧!”
阿叶一怒,刚想要反驳,却转而冷笑道:“是啊,我们当然比不上某位人高马大的团长,连一个小屁孩都打不过那么‘光荣’啊!”
布雷斯脸上一红,忍不住怒喝道:“你个火柴棒子!你有种再说一遍!”
阿叶也是一怒:“你说什么?你说谁是火柴棒子?”
“就说你呢!你想怎样?”
“你这个连小屁孩都打不过的大蠢驴!”
“你……”布雷斯还想回骂,可一时想不出什么词,便干脆抽出软鞭,直接要跟阿叶干架。
阿叶也是被激得火起,抽出腰间的“齿叶飞刀”,就要冲上去。
“好了!都少说两句!”哈利奥连忙横在他们二人当中,阻止他们的争执升级。二人见哈利奥出面和解,也都不好驳他的面子,于是都收起了自己的武器,最后互相瞪了一眼,才告作罢。
哈利奥摇摇头,又继续问阿实:“阿桑给了你多少‘黑芒泉水’?”
“嗯……大概四分之一吧!”
“四分之一!”哈利奥有些意外,“以敝人对阿桑的了解,不要说四分之一,连十分之一他都不一定会轻易交出来,即便是受到威胁!但是这一次居然拿出四分之一这么多,看来阿树岛主一定是还用了更强硬的手段了!”
“也不算强硬,只是给了他一点教训而已!”
阿实说得轻巧,但是哈利奥却知道,以阿树的脾气,少不了对那顽固的“圣水使者”一顿修理,因此不由得忧心忡忡。
阿叶知道哈利奥是真的担心他们会受到处罚,因此说道:“副团长不必为我们担心,又不是多大的事情,大不了我们找个机会向沙科摩族道歉便是,陛下也会体谅我们!唉!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这次的火灾,无缘无故,怎么会发生这么奇怪的大火?”
说到此事,哈利奥才想起那个纵火犯,于是便将大火发生的原因告知了阿叶。
在得知这纵火犯在绿岛偷练赤红真力后,阿叶既惊且怒:“混账东西!他好大的胆子!”
哈利奥看了一眼那个仍然昏迷不醒的*少年,问道:“这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当然按规矩办了!在绿岛偷练赤红真力,必处活埋之刑!”阿叶想都没想地说道。
哈利奥皱皱眉头,又看了那*少年一眼,心里终有些不忍,便道:“现在就定他罪,未免太草率,况且他到现在都还没醒,是不是等他醒了之后,我们再问问,说不定火灾之事跟他无关呢?”
“无关?就算火灾跟他没关系,单单他偷练赤红真力一事,他也必死无疑!”
“说到此事,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哈利奥指着那少年,“你们看看他,也不过十几岁,可是当时他展现出来的力量,可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能拥有的啊!所以说他偷练赤红真力,敝人抱有很大疑问!”
“赤红真力本就是‘十一真力’中最易速成的力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实力,也不是多令人奇怪的事情……”说到这里,阿叶不禁轻蔑地瞥了一眼布雷斯,讥讽道:“如果副团长说这话的依据,是因为这小子能够打败某位一直自命‘高手‘的团长大人的话,嘿嘿!那也只能说那位团长大人学艺不精罢了!”
布雷斯脸上一红,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只狠狠地瞪了阿叶一眼。
哈利奥干咳一声,又道:“虽说如此,但敝人还是……”
“副团长!”阿叶有些不耐烦了,“他已经违反了禁令,我们可是三令五申过了,现在居然还有人违反,我们绝不能轻饶,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能例外!”
“阿叶说的没错!”戈乌突然插话,“况且他杀了兰奇和哈奇,还烧毁村庄,单就这些,我、还有他们的父亲、连同受灾的所有人都没理由会饶过他!”
布雷斯也表态道:“我也赞成,这次要是就这样算了,那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必须杀一儆百!”
哈利奥又朝其他人看去,阿实和阿枝也是一样的意思,只有阿花沉默不语,一副有话要说,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疏勒不是圣地中人,因此不便表态。
哈利奥知道此事已没多少回旋的余地,便叹道:“敝人保留意见,无论如何,至少等他醒来再做处置,而且敝人也想听听村民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他人也觉有理,于是都没再说什么,各自静下来休息。
到得中午,哈利奥、阿实、还有疏勒三人便一同前往夜光山,戈乌便去把兰奇和哈奇的死讯告诉他们的父亲,并通知村民们回归;布雷斯则去把守备团的人都叫过来,准备协助村民重建家园,至于其他人,则继续待在小院中。
在夜光山,哈利奥等人几乎找遍了整个山头,也只收集到不过两小袋夜光沙,虽说不太多,但是要为云汀续一天的命也已经足够了,而当三人马不停蹄赶回帕克村时,已是黄昏时分。
走进村子,就看到有四五个村民在村子里走动。他们都认得哈利奥,见他进来,便都跟他打了招呼。
哈利奥也打过招呼,四下瞧了瞧,便问村民:“怎么只有你们这些人回来吗?其他人呢?”
一村民答道:“他们都去村外的土场啦!”
“去那儿做什么?”
“去看处刑!”村民摇了摇头,叹气道,“唉!真是没想到啊!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会是这次大火灾的元凶,而且他还杀了卡姆家那两个小孩!到现在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哈利奥闻言大惊:“你说什么?啊!难道阿叶他们……糟了!”意识到事态严重,哈利奥即刻往村外土场的方向狂奔而去,疏勒和阿实眼见事态有异,便也跟去。
来到离村外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哈利奥便望见有一大群村民聚集在此,村民们都是群情激奋,各种各样的声讨都有,全部是要那纵火犯偿命的声音。
哈利奥不禁顿下脚步,犹豫不止——他本想村民们能够看在纵火犯只是一个孩子的份上,会对他从轻发落,至少能够免去他的死刑,可没想到现在一见,他们竟是都要那少年的性命,想来也是村庄被毁,害得他们无家可归所致。
就算现在要进去救人,哈利奥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而当大家异口同声地喊到“杀了他!杀了他!”的时候,不由得触动了哈利奥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他猛地一醒,随即冲进人群中,大喝道:“住手!”
只可惜这一声喊得晚了——在人群当中的一个大坑中,那个少年已经活生生地被沙土所掩埋,只露出部分肢体,看样子就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哈利奥往后踉跄了几步,他四下一瞧,看见阿叶、戈乌、还有布雷斯,不由得怒道:“你们……你们……怎么能如此草率!在他还没醒,而且什么都没问清楚的情况下,居然就对他处刑?你们也太不把敝人说的话当回事了!”
戈乌说道:“副团长不要误会,我们可是等他醒了之后,还详细地盘问过他的,若不信,可以问阿叶和布雷斯团长。”
哈利奥愠道:“莫要骗我!如果他醒了,怎么他被你们活埋的时候,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请副团长看看他的眼睛!”
“眼睛?”哈利奥疑惑地走下大坑,来到那少年的尸体旁边,蹲下身将尸体头部的沙土掸去,随后一瞧,顿时一阵心惊——原来那少年虽然已经断了气,但是一双眼睛却睁得老圆,看得出来是在极度惊恐之下死去的。
哈利奥心惊之下,颇为不解:“这、这……”
只听戈乌讲道:“他之前真力消耗过度而且走火入魔,所以在醒来之后,已是全身瘫痪,连说话都很勉强。当我回到村子的时候,阿叶就已经在盘问他了,对于火灾的事情,他供认不讳,而且也承认自己偷练赤红真力,就连哈奇和兰奇的死,他也承认是他所为!”顿了顿,戈乌又道:“副团长,也许你要说我们这么对待一个已经全身瘫痪的废人,太过残忍,但是他将哈奇和兰奇活活烧死,难道就很仁慈了吗?”
哈利奥往阿叶和布雷斯看去,他们两人均是点头证实。
戈乌又指着旁边一人,说道:“副团长可知道他是谁?”
哈利奥顺着戈乌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老泪纵横的瘦削男子,整个人病怏怏的,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要不是身边还有人扶着,恐怕他也不怎么站得住。
“他叫卡姆,就是哈奇和兰奇的父亲!副团长你也看出来了,卡姆身染不治之症,基本没有劳动能力,以前完全就是靠他的两个儿子在外面打些零工,才能勉强维持生计,而且他的两个儿子还要每晚去夜光山采集夜光沙为他熬药治病,才能勉强维持他的身体。可现在呢?两个儿子全死在火灾之中,夜光山也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以后卡姆他该怎么办?之前他得知自己两个儿子死了之后,他甚至想去寻死,要不是阿叶及时拦阻,恐怕又有一条人命就此断送!”说到这儿,戈乌不禁摇头叹气,便没再说下去。
布雷斯也说道:“副团长,我知道你很想保住这小子的命,但我也知道,那只是你以前的心理阴影在作祟罢了。况且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我们可是丝毫没有冤枉好人啊!当然,我们在你没回来之前就对他处以极刑,是有点不对!但是他触犯禁令,罪不容赦!还望你能看开一点。”
哈利奥沉默良久,眼睛一闭,最终长叹一声,离开土场。
夜暮降临——
哈利奥为云汀输完真力之后,便独自走在外面。虽然疲累,但是哈利奥还是决定去一趟白天时的土场。
哈利奥在那少年被活埋的地方前静站许久,随后将手中长笛置于唇边。瞬即,笛声在土场中飘扬,就如同是慰悼亡灵,婉转而悲伤。不知是触动什么心事,或是真的哀伤于那少年的惨死,哈利奥竟然流下泪来。
突然,峰回路转,另一首曲调截然相反的笛声嵌入!十分意外的,两首曲子竟恰到好处地融合为一首新的旋律!
笛声糅合,既舒缓、又急促,既平和、又高亢,两相辉映,既不减各自风采,又相得益彰,堪称神妙!
笛声作罢,哈利奥身后传来几下鼓掌声,随后一个声音笑道:“真没想到,世间竟能有如此神妙之作!精彩!真是精彩!”
哈利奥闻声回头,欣然道:“原来是疏勒阁下,不用陪令夫人吗?”
来人正是疏勒,他走到哈利奥身旁,说道:“她已经好了很多,而且有戈乌大夫在,我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说实话,这几天我几乎就要崩溃了……”说着,疏勒突然在哈利奥面前跪了下来。
哈利奥一惊,忙去扶他:“这是做什么……”
“副团长!你为我妻子如此尽心尽力,如此大恩大德,疏勒铭记于心!今日我先在此谢过,日后若是有任何差遣,我夫妇绝无二话!”
“阁下言重了!快起来吧!”哈利奥将疏勒扶起,“敝人本来答应了今日就可以送令夫人去天岛治伤,却没想到有人先一步启用法阵,这一点敝人已是深感抱歉!而且敝人也只是续得令夫人多一天的寿命而已,因此‘大恩大德’这四个字,敝人实在不敢当,更加有愧!”
“副团长才是真的言重!副团长在有可能真力尽废的情况下,还为我夫人输送真力,这一点我疏勒是看在眼里的,因此‘大恩大德’这四个字,副团长绝对称得上!”
“这……唉!罢了罢了!随阁下的意就是!”
“嗨!我已在心中认了副团长这个朋友,所以副团长就不要再这么拘谨地称呼我为阁下了,如果副团长也当我是朋友的话,就请叫我十郎好了,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的。”
“十郎……嗯!那你也不要再叫敝人副团长了,直接叫哈利奥就可以了。”
两人相视一笑。
疏勒又道:“看来你很在意白天那件事!这么晚了还到这里来,刚才一曲,是为了安抚那少年的亡灵吗?”
哈利奥叹道:“只是一点慰藉罢了。”
疏勒略有所思地看了哈利奥一眼,道:“你刚才所奏,本该是首很平和的曲子,但为什么会增添那么多悲伤?是想到什么往事了吗?”
哈利奥笑道:“果然是同道中人,居然可以从我的笛声中听出来这些……”接着长叹一声,说道,“唉!只是想起了敝人过世的老师……”
疏勒眉头一皱:“你是说……苏尹先生?”
哈利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到疏勒的神色,笑道:“想来十郎也知道敝人的老师是怎么过世的吧?”
疏勒有些尴尬,便道:“我曾听师叔讲过,不过苏尹大师一生德高望重,只可惜临终之际,却背上……那样的名声,实在是遗憾!但我相信,这其中必是有什么隐情!”
“多谢!”哈利奥略感欣慰,接着说道:“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苏尹老师是杀害‘幻火剑神’光华的凶手,就连在山孙本族中,也常有人指指点点!唉!人言可畏啊!即使谁都没有证据,但是大家的怀疑都集中在老师身上,就算是老师也会受不了这种刺激,导致郁郁而终。”
良久,哈利奥又道:“当年老师临终之时,敝人就在他的床边,看到最尊敬的老师竟然因为流言的影响,变成了病榻之上骨瘦如柴的老人时,这心里……自那天起,敝人无论吹奏任何曲目都会不知不觉将悲伤的情绪代入其中,大概觉得生命实在太过渺小,太过脆弱了……”
怅然一叹,哈利奥转而一笑:“当然,今天除外。说起来,你适才的笛声也很有趣呢!敝人记得那应该是首很哀伤的曲子,可是你的笛声,敝人可没听出丝毫哀伤之感,反倒有些奇特的祥和之感,这是为何?”
疏勒微笑道:“你说得不错!其实自从我与汀儿成亲之后,此曲从我口中吹奏,就一直是不伦不类!今日若不是与你合奏,恐怕由我单独吹奏,一定令你啼笑皆非!”
哈利奥呵呵笑道:“十郎说笑了!嗯!令夫人对你有很深的影响啊!”
疏勒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戴上这个面具?”
哈利奥摇摇头,疏勒便道:“我自幼父母双亡,是知破门的史听大师收养了我,他待我就如亲生儿子一般,不仅对我关爱有加,还将我带进知破门,授我本领,这份恩情,我疏勒永世不敢忘怀!”
顿了顿,疏勒眼神突转黯淡,又道:“有一天,师父接到命令,要来精界抓捕一位违反门规的师叔,当时因为我本领小有所成,也一起跟着到外面见见世面。我们师徒二人前来精界,花了半年时间,终于在莱哈特发现了那位师叔的行踪!师父与他大战一场,最终将他抓了起来。我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完结了,可没想到,在押解他回知破门的途中,他施计暗算了我们师徒,并将我们困于火海之中……”
哈利奥大惊:“这么说你的脸……”
疏勒点了点头:“就是那场大火,令我面容尽毁,从此只能以面具示人,而师父……因为救我,葬身火海……”
哈利奥拍了拍疏勒的肩膀,以示安慰,又问:“你那位师叔叫什么名字?你有找他报仇吗?”
“他叫做路佛!那时我就是为了找他报仇,才加入真雷盟,并求易冲师叔锻炼我!只是我报仇心切,待打听到他的行踪后,也不管自己本事未成,就前去寻仇!我在润国的国都见到了那个畜生!可惜当时我本事仍不及他,加之那时他已做了大官,身旁卫兵无数,我抵敌不住,受伤甚重,若不是易冲师叔相救,我恐怕早已丧命!后来为了躲避追杀,易冲师叔将我藏在云英老将军家中,那畜生不敢得罪老将军,这才使我得脱大难!也是在那时,我遇上了汀儿……”
“哦!原来你们夫妻竟是这样认识的……”
疏勒苦笑道:“汀儿从那个时侯开始便一直在我周围了。说来惭愧,那时我念念不忘报仇,因此对她的态度,极是不好!”
“这倒奇了!她一个女孩子,当时又跟你初识,为什么一直在你周围转悠呢?”
“呃!那是因为……因为一些误会……唉!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是为了遮掩什么,疏勒赶紧又回到正题上来,“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找到路佛,我曾经去问过一些官员,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没有一个知道路佛这个人,想来他是改换了姓名。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觉得报仇无望,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汀儿的影响,我越来越趋于平静的生活,报仇念头也就淡了很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肖?”
哈利奥摇头道:“我想你师父在天有灵,也不想你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
疏勒欣然道:“当时汀儿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实话,我一直很亏欠她,正因为她平日里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的笛声才会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开朗,所以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救她!”
“令夫人一定会没事的!”哈利奥拍了拍疏勒的肩膀,又道:“你带令夫人到这里来,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那没什么……”好似想起什么,疏勒突然安静下来。
“怎么了?”
“嗯……只是想起之前我们夫妇为了躲避追杀,曾经躲进了一处绿洲……说是绿洲也不恰当,倒不如说是森林,而且大得离谱……阿难在那片森林阻击过我们,我们在跟他激战时,有几棵大树被震断,可没想到,从大树断口居然流出了……鲜血和内脏!”
哈利奥悚然一惊:“怎么回事?”
疏勒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当时多亏那一下,阿难被吓跑,我们才得以成功逃脱。那时在逃命,所以没想那么多,现在回想起来,那片森林实在太过古怪!”
“大树断口居然流出鲜血和内脏!这简直……也许‘圣木七子’会知道什么,明天我们上青云木的时候,你可以请教一下阿树岛主。不过比起这个,敝人倒是更在意另一件事情……”哈利奥脸色凝重起来。
疏勒猜道:“是新夜之都伏击我们的事情吗?”
“嗯!”哈利奥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说道:“敝人只是觉得他们这事做得好没有道理,平白无故得罪真雷盟,对新夜之都有什么好处?当真奇怪!”
疏勒眉头微皱,想起当时阿难指说盟主卑鄙无耻,好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新夜之都的事情!但新夜之都向来行事多有不当,怕是曾有奸谋被盟主所破,这才心怀怨愤。不过疏勒不愿哈利奥对盟主多有怀疑,因此此事也就绝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