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顾文怀看着顾重文满面委屈的样子,心里却不会特别郁结。他们两兄弟若是谈得上感情,当年顾霍两家若是容得下他这个大少,也许顾氏也不会倒得这么快。
对于曾经为这个弟弟牺牲过的,虽说不上是完全心甘情愿,他自问亦已仁至义尽。
“我尽力吧。你放耐心点,才三四个月,”顾文怀顿了一顿,又淡淡说,“你若觉得在K&K无用武之地,考虑一下另找出路,莫浪费时间。”
这句话最是打中顾重文的禁忌。谁不知顾家三少就是因为没其它出路才赖著不走。
嘴上猛说着如何为了保住家族基业,实质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顾文怀今天说出这句话,姿态立场显然雪亮,意思莫过于暗示顾重文要有自知之明,安分守己。
顾重文听着自然不爽,一个酒杯“□”声落台,半晌便气呼呼走人。
同时一个魁梧的身影正跨门而入。
欧维在门外看见顾重文似吃了火药般飞车而去,心下已知一二,不禁为好友叹息。
难道真的是前世欠下的债?怎么今世两个弟弟都这么要命,现在还加一个养情夫的老婆。
愈走近顾文怀,欧维愈掩不住讶异。才三个月的功夫,这人也憔悴得太厉害了吧。
他坐到顾文怀对面,细细打量他一番。
“喂,你怎么了?别告诉我你在减肥。”
“我是,”顾文怀干笑一声,见欧维一下子拉长了面,才不紧不要道,“事实不是如此吗?你有眼见。”
欧维怏怏瞥了他一眼,最讨厌这家伙跟他玩文字游戏。
“我说你呢,病了就休息,你不到处跑去逞,这个世界也不会塌的。还有,用不着什么都憋著,太能忍也不是好事,明白吗?”
他尤其苦口婆心的样子,像训小孩那样训他。
“这几个月很多事吗?”
“对我来说倒挺清闲的。”
“清闲?那怎么就没长出个清闲样来?”
顾文怀沉默半晌,笑了一下,“我被林泉揍了。”
欧维眯起眼,奸夫打正夫?脑里想像著各种可能性及画面,有点不可思议。
“他敢打你?”
“他是林怡的哥哥。你知道林怡吗?那个后来自杀的女孩。”
欧维惊诧。竟如此巧合!
他呆视眼前一派从容自若的人,不禁替他难过。他了解顾文怀,此人内心愈是难熬,外表愈是平静。
“他一眼就认出我,也难怪,刻骨铭心的仇,”他忽然又笑了一声,“这样揍几下倒是便宜我了。”
“没伤著吧?”
欧维见他瘦得不妥,不免忧心。
“没事,不就那个地方打个正著,你知道的,痼疾,吃得清淡些就好了。”
他若无其事般笑说。
欧维自然知道,当年那个活体肝脏移植手术意外损了顾文怀的胰脏,差点就要他一命呜呼。命纵然保住,可病根亦种下,这家伙说的所谓清淡些只怕等同饮清水。
他叹了口气,想不到被他说中了,果然是个火坑。
“严重吗?你气息不是很好。”
“放心,这么多年了我知道的,”他顿了顿,喃喃说,“比起林泉和林怡的伤害,这些微不足道。”
欧维欲安慰道,“当年你也有苦衷,大错已成,想多也没用了。”
顾文怀忽然神色凝重,“欧维,一个人自私的理由不是苦衷,即使是,难道一句有苦衷就可以害人吗?”
欧维叹气,无语。
顾文怀似是不肯放过这话题,续道,“如果你是林泉或高胜寒,你可能原谅顾文怀么?”
欧维努力认真思考,可是仍说不出话。
顾文怀乃明知故问,也不期待欧维的回应。
怎料欧维忽地坐直身子,高声说道,“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高胜寒?若果这个人不是林怡,你还会这样钻牛角尖?醒醒吧,傻子,就算她肯原谅你,也不等于她会喜欢你。我同你讲,我在澳洲跟过他们我看得一清二楚,你都不知道他们--”
“我知道。”见欧维说着越发激动,顾文怀及时打断他,再说下去人家的母亲就要当灾了。
欧维收下情绪,眼巴巴地望着顾文怀,只见他从容地执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懒洋洋道,“我没叫你跟踪他们...林泉怎样?”
欧维哼了一声,在口袋里掏出一个公文包,递到顾文怀面前。
“算是好人一个吧,放心!照片在这儿,你喜欢自虐的就拿去看。不过,最近他好像去过几间财务公司,但我查不出他欠人钱。”
顾文怀神色一凛,顺手接过照片。
“谢谢,不过我没叫你偷拍。”
欧维简直被他气坏了,“拿回来!好心当狗肺!我这是在点醒你!人家已名花有主,想活得快活点命长点就不要玩那些什么暗恋戏码,免得惹得一身骚!”
他懒得理顾文怀,拿了个菜单上下扫视。
“饿了,你不吃我吃!”
不知隔了多久,顾文怀忽然无故自言自语,“我会...”
欧维一怔,然后恍若未闻般继续吃得滋味。
6
6、第6章 ...
宁静永远脆弱不耐,又过数月,状况出现了。
事因乃为一笔五百万的资金去向,这笔钱分数次提取,更显欲盖弥彰。
五百万对高氏来说固然是个蚊子数目,但高卓明对钱财之事倒心水最清,他也是人所共知的吝啬富豪,在他眼下莫说是五百万,即使是五毫钱也难瞒过。
高卓明一个电话过来,高胜寒与顾文怀心中已然各有底细,彼此沉默,心情同样不安。
“这个季度的结账,这五百万怎么解释?”
高卓明板著脸,指著账簿道。
“爸,当是我向公司借的吧。”
高胜寒也不避忌,直接承认钱是她拿去的。
“借来干什么?”
“朋友急需。”
“什么朋友?”
“以前读书的同学,她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名字?”
“Nancy。”
如此一问一答的气氛实与审犯无异。
这般趋势看来,高卓明似乎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罢休。
“爸,这个Nancy我也听阿胜提过,好像是出了点事。”
顾文怀一插话,四只诧异的眼睛即时盯著他。大概是在法庭上饱经磨炼,这种场面见怪不怪,此刻的他依然一派自若,对著两人又露出那招牌微笑。
高卓明审视他半晌,又望了一眼高胜寒,现下连顾文怀都替她说辩,质问下去恐怕只会伤了感情。
他斟酌一下,转移重点,放缓语气道,“那你说,为什么要分开来取?”
“她,她最初没有说要这么多的,后来事情愈来愈严重,她家破产了,被人追债,她爸跑了,剩下她和她妈,那些人没人性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高胜寒似乎也编上瘾了。
高卓明眯着眼,若有所思,忽然有了另外的主意。
“嗯,朋友有难是要帮,但要适可而止,你有时做事就是太任性,容易感情用事,”转过脸,他意味深长地对顾文怀说,“这样吧,文怀,我看你那个什么法律顾问的也用不着很多时间吧?你帮帮她,有你看着我比较放心,明天我跟江叔说一声,你过两天跟他打个招呼。”
顾文怀一路保持著温和的微笑,“知道了,爸,我会尽力。”
高卓明满意地笑笑。
关于顾氏两兄弟的处理,高胜寒曾向他交代过。
现在看来,顾重文浮夸嚣张,不成大器。而这交易女婿却是比他想象中更难参透,光以这半年所见,当不失为一个人才,处世确要比高胜寒稳重成熟得多。他明知女儿不喜别人干涉她的运作,现下把顾文怀摆上来,也可当作他们彼此的考验。
高胜寒估不到这次的质问竟成了顾文怀入场的垫脚石,心下正不断推敲他刚才为她撒谎的用意。这人极狡黠奸诈,每做一件事必定计过算过,以后他在公司有了实权更难应付。这次是她太大意,让他有机可乘。
顾文怀瞟了一眼高胜寒已猜中她七分想法。此时他的心是矛盾的。他一日无权,非但可尽量避免与高胜寒的磨擦,亦可暂时借意压住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然而无权,他亦无法名正言顺为妻子分担。公司现正处于转捩点,有时见她一人撑著,早出晚归已太辛苦,她偏又好胜心强,凡事必要做到最好,给自己过大压力,几近崩溃。
每每看到这一切,作为丈夫的他只望自己能真正帮到她,实行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这下被高卓明摆了上台,想当鸵鸟已不行,既然如此,见步行步吧。
五百万确是高胜寒拿了,受益人本是林泉。
这段日子,林泉为了多与高胜寒一起,未接新工作,只是拼命写剧本。这是他构思了很久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怪僻自闭的男人与他自己灵魂的挣扎,故事深沉晦涩。
它在林泉和高胜寒眼里是难得的佳作,在那些出品人的眼里却是另一回事。这显然并非大路构思,欲寻得片商支持乃比登天还难。
高胜寒心痛林泉的才华不得志,希望自掏腰包助他一臂之力,说不定林泉靠此片一举成名,那时高卓明也没理由阻止他们一起。
怎料林泉的性子果然无比的硬,无论如何也不肯收钱。他说,“这些钱我不可以要的。我知道你爸爸为什么这么排斥我,就是因为这个,”他指著支票道,“如果我拿了,我就连最后的尊严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