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二章(1 / 1)
已经渐行渐远的勿离当然不会看见此刻在尹秀安脸上的神色,那张本来看似淡雅高贵的面孔温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狠得意带着必胜心态的表情。这世上,咬人的狗儿总是不露齿的,那些习惯于人前隐藏着自己光芒的往往才是最深藏不露的大BOSS。
君玉依旧和勿离说笑着走了很远,等到了自己的寝宫里以后,才屏退了宫人,屋内只剩下两名女子还有一只兔子。
君玉抱着雪痕坐在软榻上,素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它,雪痕的长耳朵乖乖的帖服在身体两侧,红红的眼睛半眯着,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勿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心头划过丝不好的感觉,于是停止了嬉笑的模样,面色微敛。
“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可以对我说实话了。雪瑶说的是真的吗?”君玉抬起头再无方才为勿离辩护的那般神色,她此时身上的气势才是一个公主真正该有的,那语气带着不容让人质疑的味道。
“我……”君玉的转变太快,勿离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还是愣了一下缓缓心神。就在这一刻间,君玉以为她不说于是发问道:“勿离?这不是你的本名吧?哪有人的父母会起这样一个名字呢。”
勿离只一瞬间心里便多了份寒意,原来她刚刚那句话是骗人的,原来自己刚刚那细微的感动也是不值钱的,原来你也和雪瑶她们想的是一样的。所以说,人不要太轻易的相信任何之前毫无交际的人,勿离在心里嗤笑自己常犯的错误,面上却很坦然道:“那个叫雪瑶的女孩儿说的不错,勿离不是我的本名而是我的花名,至于我的本名已经不重要了吧。”说完最后那句话,勿离居然自顾自的勾起一抹微笑。既然已经问的这么明白了,她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也没办法隐藏了,那个白雪瑶还真是她的冤家。
“花名儿?这么说你真的在青楼里呆过?”想起她对待雪痕露出孩子般欢喜的笑时,君玉几乎不敢相信那纯真的女子居然在那种地方呆过,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
“那大皇兄是和你……”君玉一咬唇,虽有些不信还是难以启齿道:“是你招惹的大皇兄了?!”
她们的这种话不知是高估了自己还是抬举了君泓,勿离在心底冷笑,仍若无其事似的道:“大皇子哪是那般容易被青楼女子招惹的?就像是大皇子之前对公主说的那般,不过是在街上几次偶遇过,两人凑巧相识的,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们……”君玉神色懊恼的欲言又止,勿离这身份甭说是妾室了,就是当个宫人也是不够资格被领进来的,看来大皇兄对这女子还是有些放在心上的。可是只要想起这女子曾在那种地方呆过,心里就是说不出难受。君玉就在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父皇呢,若是父皇知道了又会做出什么决定呢……
勿离看着君玉恍有神情的模样几乎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人的转变真快,昨天还是一副和你相谈甚欢、情同姐妹的样子,才不过一天,就能这么冷冰的和你对视。
屋内的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过了半晌,门外的一个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沉默,“玉儿公主该吃药了,老奴这就要进来了。”
勿离哑然的脸上划过惊讶的表情,这叫法听着不像是冒犯主子,倒像是两人的关系极为亲密。
君玉听见这声音收回思绪,连忙放下雪痕,亲自起身去开了门,站在来人面前宛如一朵葵花般的笑道:“是乳娘啊,您怎么亲自过来了,送药这活计不是有其他的宫人吗?您腿脚不好,我说过好多遍了,您要少些走动的。”
勿离看清楚正走向里屋的中年女子,面相极其普通寻常,可是仅凭君玉的嘱咐就能知道她不仅敬重而且很关心这位乳娘。
“玉儿公主的身子弱,每到入秋都要好好调养一番,假以他人之手老奴怎么能放心呢,还是要亲自熬好药送过来的。再说老奴在这儿就是要好好侍候公主的,怎么能撇手不管呢!”嬷嬷嘴里说着恭敬的话语,却一脸慈爱的看着君玉。
“乳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君玉嘟嘴道,就像是个孩子在母亲的怀里撒娇。“您怎么能和那些宫人相比呢,再说这样的话玉儿可不依!”
勿离像个多余似的站在其乐融融的两个人不远处,想上前告退又怕打扰了人家。这时君玉倒是想起她了,眼色微移,还是那副和善亲近的表情客套道:“勿离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派人送回你紫鸾宫。”
勿离闻言上前行了个礼,又恢复了初遇时见她那般规规矩矩道:“勿离怎敢,有劳玥祺公主费心了,勿离告退。”
说着勿离后退了几步,刚要迈出门槛时,只听得一阵瓷器作响的清脆声音。
“乳娘您怎么了!”君玉焦急的惊呼道。
才不过一瞬间,勿离回过头,看见嬷嬷的药碗打碎在地上,以端药的姿势倒在君玉的怀里。勿离见状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近看嬷嬷气色不正,嘴也歪了,伴随着君玉声声焦急、关心的询问只是语意模糊说不出话来。
“看这症状,嬷嬷应该是中风了。”勿离怀疑道。
“那你快去叫宫人唤太医来!”君玉的衣裙上和手上撒了些药汁,可是自己毫无察觉,听到勿离这句话就要去摇晃嬷嬷的身子让她醒来,勿离连忙伸手制止然后边说道:“中风的人脑部的微血管会慢慢破裂,公主切忌不可用力搬动或是晃动嬷嬷,这样只会加速血管破裂也就是加重嬷嬷的中风。”
君玉虽然听不懂微血管之类的话,可是话里的大概意思也是明白了,于是一下子慌了神,忙问道:“勿离你知道怎么做?”
勿离四下看看周围,然后搬来一张椅子,道:“公主先先让嬷嬷坐稳了,千万要小心扶起嬷嬷切不可动作大力过快。”
君玉听闻后小心翼翼的将嬷嬷扶起,动作轻柔的让嬷嬷靠坐在椅子上,这时勿离又道:“嬷嬷如果听见我的话了,就请您对着我笑一笑,或者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看一下。”
话音落了有一会儿了嬷嬷还是一动不动,由此看来嬷嬷是中风无疑了,于是勿离当下道:“公主,你小心的扶着嬷嬷的身体,千万不要让她的身子栽倒,我马上去让人传太医。”
不一会儿勿离便去而又返,一同进屋的还有君玉宫里的几个婢子,“勿离已经知会了几位管事,公主再等等。”
宫人去宣召太医就需要得一阵时间,再随太医一同前往回公主的寝宫又需些时候,这空当里阮羽渊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隐隐在耳边响起。勿离仔细回忆着他的话,渐渐想起全部的内容来,不由的神色一变。此时进来的婢子要将嬷嬷移至床榻,勿离再次向君玉进言不可搬动嬷嬷,并问道:“公主这里有银针吗?”
听见这话的人皆是一愣,君玉蹙眉道:“当然有,可是你要银针干什么?”
“太医院应该离女眷的宫中较远,勿离怕太医来了,最佳的医治时辰已经过了,再说中风者有时候就算是救过来了,也会卧床一辈子。勿离的这个办法,绝对不会让嬷嬷有后遗症。”
君玉闻言神色凝重道:“你能保证?”听她说要用针本不想让她动乳娘的,可是自己知道中风的人弄不好会死的,就算救过来也未必身体会无恙,大多是从此留下后遗症状。而她居然说可以让乳娘不卧在床上,当下心里动摇了。
“勿离保证。”嘴里说的痛快,其实勿离也不是十分的把握,可是却深信阮羽渊的医术和话语。看来自己还是不曾忘掉他,他说过话仿佛还响在耳畔。
“冰梅,去拿银针来,再点上根蜡烛。”君玉摆了摆手,吩咐立在侧旁的其中一位婢子去拿银针来。
“是。”
婢子冰梅取来银针交给勿离,再点燃蜡烛,银针在火上来回炙烤为了消毒。待到银针从火上拿下有几秒钟了,勿离跪在椅子的一侧,轻柔的拉起嬷嬷的一只手,用银针在她五个手指的指尖儿大约距离手指甲一分之处刺上去,有的指头刺下去几乎就见了血,不出血的指头勿离就用手挤出血来,然后将这只手缓缓放下拉起了另一只手接着每指刺出豆粒般大小的血珠。
君玉见她的方法有些奇怪,不禁紧张道:“不是要针灸吗?怎么会是取血啊,这方法真的管用吗?”
“我是从一位颇有口碑的大夫那里学来的,只要是嬷嬷是真的中风就管用。”勿离淡淡道。
将十指放完血,嬷嬷的嘴还是有些歪,勿离为了取血将她的两只耳朵用力拉搓红,使之充血,然后用银针在左右耳垂各刺两针,也等耳垂各出完两滴血后,就将银针还给立在一侧的冰梅。
“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接下来等嬷嬷醒来,就可以抬到床上等太医来开药方了。”
又过了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几分钟后,嬷嬷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清醒了,嘴也恢复原状了,“老奴这是怎么了?”勿离见嬷嬷说话口齿清晰,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不觉露出救人后欣喜的微笑。
君玉见乳母开口说话了,开心道:“乳娘方才吓坏我了,现在总算是没事了。冰梅,你们快扶乳娘到我床榻上歇息!”
嬷嬷心下明白君玉的孝心,但是还是不可无视宫中的规矩,“使不得!老奴岂能去公主的榻上……”
“乳娘又来了!”君玉娇嗔着打断嬷嬷的话,婢子们手上也没怠慢,几个人将嬷嬷扶到床榻上。这时太医由门外快步进来,见到后君玉将手上的药箱放下,不是奔往病人先是行礼道:“老臣拜见玥祺公主。”
“何太医快起来吧,先看看乳娘的病怎么样了。”君玉一拂手道,神色虽还担忧却已没有焦急了。
何太医闻言起身仔细观察了嬷嬷,疑惑道:“嬷嬷在老夫来之前曾被人医治过吧?”有人会医治嬷嬷的中风,为何还要去太医院唤他前来呢。
“小女勿离曾为嬷嬷十指放了点血,大约是在十宣穴的位置。”勿离站出来承认道。
何太医回头望了她一眼,眸中止不住的赞许还有惊讶道:“这几针可算是令嬷嬷转危为安了,姑娘也是学医之人?”
“不是,小女只是听人说过这个办法,当时怕时辰耽搁久了就妄自下手了,太医请见谅。”勿离见嬷嬷已无事便不撒谎的说道,这句话却正中君玉下怀。乳娘虽救好了,君玉本却在稳住心神后有些怀疑,勿离是否为了拉近和自己的关系才故意赶在何太医之前下手,可是她现在脸上这幅干净的神情倒让君玉之前的厌恶消去了不少。
何太医本怀着惜才之心,听到勿离这话不由得叹息原来是没有把握却被她碰了巧了,可是能碰的这么巧也是不易,“没有学过医理就敢断定是中风,姑娘也真是勇气可嘉了,若无姑娘的勇气嬷嬷现下也不会安然了。”
“小女没有做错就好。”
“回禀公主,嬷嬷已无大碍,再开些药方调理就无事了。”何太医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在屋内备好笔墨的桌旁写下药方。
勿离见此刻已经没有自己的事了,便矮身对君玉行礼道:“那勿离就先行告退了。”
“冰梅,你去为勿离带路送她回紫鸾宫。”看到乳娘因为她的救治而无恙,君玉语气也变得缓和起来。
“是。”婢子领命道。
虽然君玉曾有些令她寒心的质疑过自己,勿离此刻看着君玉对着醒来的嬷嬷那么关心,也不由觉得很温馨,于是没有拒绝君玉说派人送自己的话,就让那女子跟在身侧为自己引路。
君玉坐在乳娘身旁,转过头看向勿离的背影时露出抹很感激的笑容。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只有乳母为伴,犹如亲生父母般,刚刚看到乳母中风也只是以为身体有些小恙,没想到是死里逃生。不管勿离是什么女子,她方才都可以不去冒这个风险的,一想起她没有半点犹豫的为乳母施针的样子,让君玉对她的好感又重新回了来。还是不要告诉父皇了,总之她只是个妾室,于大皇兄无害,父皇也不会知道的,就这么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