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章（1 / 1）
这个夜晚，对于两个同床又都睡不着却各怀心思的男女来说，都同样的难熬。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两个人都终于捱到了清晨。
天亮了，勿离感觉到从屋外透过纱帐的光亮，马上睁开沉重的眼皮警觉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即使她很困但还是不敢松懈一丝的神经。
“你醒了？”感觉到怀里的人轻微的响动，君泓睁开眼睛，凝视着她道。
“嗯。”勿离见他也醒来，向后蹭了蹭身子。君泓知道她在想什么，放在她腰间的手松开还她自由。勿离坐起身来，面无表情道：“破晓了，君爷该起来了，别耽误了公事。这丫头们也真是的，不知道过来招呼君爷起来。”
“我昨晚已经知会她们了，若是我不叫人就都在外面候着，没有急事就不要进来通报。”君泓掀开锦被起身，拿起昨日脱在床边的衣服披在身上，“你就这么希望我快点走吗？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愿不愿意，不是勿离自己能说了算的。”勿离话里有话的说道。
“你别忘了，你昨日刚说过的，你我还打了一个二十日的赌约，你总不能让我天天见不到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赢的机会吧。”
“想要赢得人心，并不一定要夜夜相守。”勿离将一缕长发别回耳后，有些不以为然道。
君泓下了床也不唤来婢子们伺候，自个儿正将纱帐撩起挂在银钩之上，这会儿被她总是丝毫不为自己所动的语言激得有些愠怒道：“听你这话，我昨儿倒是真不该在这里留宿了！”
勿离抿了唇并不答话，只是眼看着君泓走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伸手打开两扇门，一片明媚泄于室内，而他就沐浴在那片明媚里，周身镀了层金边，整个人也更加的俊朗了起来。他回头的时候，那张玉面越发的通若透明般，那双桃花眼和着温暖的日光互生出些许柔情来。他回眸望她，让人觉得这么光亮的生物还真是有些刺眼。
勿离的心不由得快跳了半拍，忽然为这男子的好皮囊惋惜了下，这般模样俊朗的公子却做不出与他相貌同样好看的事情来。
“你放心，虽然我不把握，但是还是会努力找出让你不离开我的法子。”君泓站在门口又恢复了之前温柔的神情，见她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觉得心下怅然的一紧，转而低下头，脚下的步子不再犹豫的迈出门槛。
“女人的心啊，不是那么好征服的。”勿离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低声喃喃道，只是不知是说给走远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极小的声音一字不落的落进了君泓的耳朵，也落进了他的心。他站在门外的脚步略微的迟缓了下，接着迈着看似悠然的脚步下了台阶，守候在门口两侧的婢子伸手将他刚打开过两扇门合上。
站在院子的中央，君泓望天叹了口气。
她堕入青楼又为不知名的男子小产，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她用那么一种好像看透了的语气对他讲出那个故事。再想起她昨晚在床上生涩的模样，君泓觉得疑惑，照说已不是处子了，即使是手足无措的抵触也不应该像她那个样子的，可是又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个女子，他看不懂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思如。”君泓思量了会儿唤过思如来。
“思如在。”
君泓确定这个位置屋里的人听不见，便低声道：“你派人暗中好好看着她，但是别限制她的自由，只要是没出什么危险的状况就不需要向我禀报了。”
“是。”思如应道。有些所思的表情看着君泓负手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勿离所在的那间屋子。
思如自小在宫中长大，知道大皇子身边的规矩，从未逾越过，由此小小年纪被君泓看好放在身边当管事的丫头。见惯了那些来来去去的侍妾们，思如觉得屋里的那位倒是和其他恃宠而骄、欺软怕硬的女人们有所不同。可是大皇子虽然现在对她看起来与众不同，可是谁知道将来呢。
“咯吱――”一声，房门被人轻轻的打开。思如回过神来，看着勿离一袭白衣站在门口，一副洗漱完梳妆好的模样，当下露出该有的笑容迎了上去。自己实在是想多了，这女子以后怎么样干她何事。自己只要察言观色的能安身立命在这宫中就好了，其余的她也没必要去思考。
“姑娘起来了，早上想用点什么，思如这就叫人去准备。”
“清粥小菜即可，有劳思如了。”勿离待人还是那抹淡淡的笑，说话间从不让人觉得是在理所应当的使唤人。
“姑娘在里屋稍微等一会儿，思如这就去传唤。”思如言罢退下。
用过早膳后，勿离仍是独自漫步到了那片人际罕见的树林。这回她做了准备，特意带了几件厚的衣裳为了铺在还满是落叶的地上，这样坐的时间久了，也不会觉得潮凉了。谁知，在这里又遇见了温太傅。
他还是闭着眼睛在昨日歇息着的附近位置靠着树干，那副静默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觉不觉得潮凉。看着他周身散发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勿离不由得直勾勾的盯着看了一会儿，心绪也随之飘向很远很远。
“我很好看吗？”带着笑音的低醇嗓音传入耳中，温璆倏地张开眼睛正对上她惊觉后躲闪不及的目光。
勿离怕他误会，低首忙福身道：“勿离失礼了，打扰太傅了。”
温璆笑笑道：“为何要行礼呢，你我不是朋友吗，多看几眼又能怎么样呢。”
勿离边听着他说话边将带来的衣服铺在地上，而后问道：“你要衣服吗，垫在地上很舒服的。”
温璆自幼习武，所以身子强健不会觉得寒凉，就谢绝道：“还是你用吧，谢过勿离的美意了。”
“和我客气什么。”勿离笑道。
温璆看着她温和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先前就有个疑问，勿离为何总喜欢有些痴痴的看着我呢？”想起最初的那次酒席相见，再加上她方才看见自己时露出那种目光，温璆总觉得她看的不像是自己。只是两次的神情截然不同，这次她看向自己不再是找寻着什么，而是沉思着什么。
勿离知道他也许会这么问，也不遮掩照实回答道：“太傅着实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来，他和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很像。”
“故人？”
“是啊。”勿离这时才铺好地上的衣服，从容潇洒的敛裙坐在了上面，仰头看着轻飘飘飞舞的树叶，淡淡道：“他和你年纪应该是不相上下，他也算是个教书的。”
温璆道:“我今年刚好是而立之年了，那个人和我一般大吗？”
“差不多吧。”勿离耸了耸肩，一笑道：“他比你要大上几岁。”
“你之前说他也是教书的？他是你的……”温璆的话没有说下去，等着她回答。
“恩师。”到了嘴边彷佛汇聚了千言万语，最后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又完整的说了一句：“他是我的恩师。”
想起勿离“才女”的名号，温璆有些恍悟道：“这么说来，你这一身的才气全是拜他所赐了？”
才气？她何来的才气啊？！勿离暗中嘲笑着自己，脸上却不表示出来，只否认道：“才不是呢，我当初就是因为书读的不好，所以才会对他记得特别深刻。”继而转眸一笑，也不避讳着什么隔墙有耳或是惹来祸端的词语，就道：“当然了，也是因为我喜欢过他，所以特别的记得他。不过后来也就慢慢的淡忘了。”
温璆一瞬的怔忡，师如父，喜欢上自己的恩师实在是有违常纲，但又好奇后来，便问道：“忘了？你是如何忘的？”
“这个简单！”说到这里，勿离眼睛一亮，露出孩子气的一笑，可是总让人觉得那笑意后还隐藏着什么，“我喜欢上另一个人，之前的那个自然而然就忘了。再说，明知道不可能我却还傻守着不是很蠢吗？倒不如自己放过自己，去寻一段有可能的将来。”
“那你现在进……”温璆说出前面几个字后连忙住了嘴，自己一向寡言也问出这等不该问的话来。后面的事情不言而谕，还何须人家说明白了。这女子比自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两次的心上人都是不了了之，真是可惜了。
可是勿离的脸上并不见哀伤，只是有些惋惜道：“就那么白白错过了，确实是有些遗憾的，不过我已经不难过了，这就够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再不想做那等作践自己的人了。
温璆闻言沉默了几分钟，脑海里往事的图片一幕幕晃过，也不由得触情叹道：“说来简单，可是回想起来要无一丝的难过，又谈何的容易。”
“怎么？”见他神色有异的片语出这几句话，勿离感兴趣道：“难道你也和我同病相怜不成？”
温璆借着问句，头一回将心中抑郁说出：“在我没进宫以前曾有个未过门的青梅竹马，但是因为我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后来她为了荣华舍我而去。可直到今天，我还是觉得那些深埋心中的情谊历历在目，很难忘记。”
勿离咂舌，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人生苦短，谁人不想行乐啊。那女子做得过分，虽不能原谅可是却能理解。”
温璆又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可以给她曾经想要的那些了，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这话说的让勿离直想抽他，“你这人啊。”她低低叹道，“她在你没功没名之时放弃了你，这样的女子你还想她做什么？一个人受心伤的程度取决于自己的态度，你这可不算是专情，这叫做执迷不悟。”
温璆心里也明白，只是轻叹道：“你说得对，可是有些事情总是说来容易做来很难。”
“这话说的也对。”勿离思及自己从崔凯的回忆中走出的情景，“你若是仍旧想着那个人，旁人说什么话都是听不进去的。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放下那错误的执拗。自己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旁人一点忙都帮不上。”
温璆同意的默然。
勿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两句诗说得好：‘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也不多劝了，咱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不知是李白的这两句诗实在是妙，还是勿离的劝解起了些功效，温璆顿觉有些释然了便对着勿离微笑。这女子对他而言，既像是一颗开心果也像是一朵解语花，于是道：“勿离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知己。”
“太傅谬赞了，勿离讲个笑话给你听吧……”
女子有些爽朗的笑声从空旷的树林里清晰地传来，两人这么毫不顾忌的谈天说笑时，自然不会注意到林边从学堂里过来找寻温璆的女子――贞妃。
她已经来这儿有一会儿了，虽离得不近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可是笑声她却听得很清楚。
一块儿绛色的手帕将她本就白皙的手指勒的惨白，长长的涂着丹寇的指甲深深陷在掌心里却丝毫不觉到痛，微微的恨意和妒意同时啃噬着她的心。
从她进宫后，他就再没对她笑过了！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对她中规中矩的行了礼再无当初的宠溺了！该死的，现在是从哪里跑来的野女人，敢当着她的面恬不知耻的和他说笑！
“贞妃娘娘。”身旁的婢子小心翼翼的唤回她的走神。
“嗯？”贞妃回过神来，轻轻地应道。即使心里已经咬牙切齿了，但是面上端的仍是一副仁慧得体的模样。
“小皇子和小公主还在学堂呢。”贴身的婢子提醒道。
“我知道。”贞妃目光还在那两个人的身上没有移开。要不是有人提醒，她差点就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于是当下把手帕塞进了衣袖，身后跟着五六个婢子，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