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补上我们的小蜜月（1 / 1）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先前小玉的建议，我把以前被删掉的第4章挪到了这里，让可心和暮渊一起走过这些地方，所以这两章有大约一半的内容是以前第4章里的，当时看过的亲亲可以只看本章的前半部分和下一章的后半部分就好哈，为了弥补俺的老读者们，今天两章连上~我的这次美国西南部之旅，布莱斯峡谷不过是刚刚开始的一站，所以我带着暮渊，继续余下的旅程。
当然，除了抓紧时间大玩特玩之外，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教会暮渊现代汉语和英语。
而除此之外，还有无数无数的事情——基本上我们使用的每一件东西、遇到的每一种事物都必须同他详细解释，所以那几天我一直在说个不停，经常是口干舌燥声带抽筋，暮渊只好又是心疼又是同情地不停把水递给我喝，把金嗓子喉宝喂给我含，把西瓜霜往我喉咙里喷。
嘿，我当初怎么就能那么英明涅？随身携带了这么多重要的药品啊！
不过大神就是大神啊，一点都没让我白费力气，他的学习能力简直太惊人了，几天旅行结束之后，他已经能用现代汉语和英语跟人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了，发音非常标准，用词无比准确，搞得我是又欣慰又自卑，要不是还能自我安慰一下如此极品到底还是被我拐回来当老公了，我都要开始质疑自己过去二十七年的人生意义了！
——对哦，现在还是2010年，所以我还是二十七岁，不是四十四岁，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我觉得二十七岁的自己如此年轻！
仍然是那片雄奇壮美到仿佛总在暗暗吐纳着某种神秘气息的土地，许多前人的游记里都说，西南部这一片连接国家公园与国家公园之间的野路，风景常有比公园里都更漂亮的。不过这话也不尽准确。其实我们那几天所路过的那些地方，虽然不叫National Park，却也是National Monument，总之美国政府也并非瞎了眼没看到那些地方多有价值，一个国家级的头衔还是放在那里了的。
我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翻译这个Monument，因为我只知道它有纪念碑的意思，可是把这些地方说成是纪念碑肯定是不合适的，因为这里很多叫做Monument的地方既是天然，也不是碑的形状。
当晚我在旅馆里打开电脑查了一下金山词霸，才发现该词的第二种含义其实就是遗迹、遗址、名胜古迹。
在这些国家级名胜，大多数地方都是广袤的一片原野苍苍茫茫，地表像是一块缓缓流淌中被突然冻结的奶脂，淡淡泛青的黄，光滑起伏中又坑洼陷落，点点绿树缀在上面，像是被两根细腻手指撒上去的糖霜粒。浅淡的白云在天边铺展开一大片，云底泛着灰蓝，清远辽渺。近处则有巍峨的矮崖，岩壁峥嵘，像是壮年的印第安男子被推平的头顶，短短的发际线下方颐窄额，桀骜不驯。
后来在峡谷地公园的一个观景台上，我大为惊讶地发现这里有一匹崖壁竟规规整整栩栩如生地，呈现出一张标准的印第安男子侧脸。如若说在此之前我便曾由别的地方联想到印第安人的脸型，那联想当中多半有些艺术加工的成分，这处却分明不同。它有一管英气到近乎险恶的鹰钩鼻，比例完美，形状精到，无需任何夸张，真真是像。
这让我有一种新奇的疑问：为什么一个地方的地貌，竟能够把人的记忆雕刻下来呢？譬如在中国，许多地方也有诸如此般现出人形的奇石怪岩，而他们的身形轮廓又分明是东亚人的样子，甚至有古装的味道。美洲大陆原属于那支即将消失的部落，而这里的岩石沉积，留下的便果真不是白人的痕迹。
我们在一天傍晚的时候经过Capitol Reef国家公园。夕阳刚刚开始西沉，像是份量越来越重似的，落得极快，远远看见Capitol Reef的时候，阳光还能笼罩到基座之处；真的深入其中之后，阳光都已经轻飘飘地浮在了顶上，眼前左右大片大片的岩石埋进了深深的暗影里，白日里隆重的辉煌正在迅急落幕。
穿过Capitol Reef的过程中，让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岩石，而是这沿途的树。这些树都已经落光了叶子，灰黄色的枝干苍劲盘虬，和我在别处见过的树都不太一样，显得年代久远气韵深沉。这样的树木夹道映衬在其后沧桑的岩壁之上，古意盎然。
再往前走，天色越发暗了，两旁远远近近的岩壁却绵绵不绝，只是不知是的确如此还是变化的光线勾勒成的，遒劲尖锐的线条渐渐变成圆润质朴，更像是一个一个风化了的帐篷或者仓库——如果是在中国，我就要说是像变成了化石的蒙古包了——被岁月遗弃在一望无际的荒野里。渐渐消失的日光把它们涂染成隐隐泛绿的土黄色，看起来十分凄凉，死亡的气息四面合围，压抑得让人心生萧瑟，再加上前后左右都没有别的车子，霎时间只让我觉得自己是迷失在了历史的某个夹缝里，在一盘荒废了的棋局中左冲右突，却怎么也绕不出这死阵。
让我们俩惊艳得最为晕头转向的地带是Monument Valley。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一直都是对着远方一片崖壁正正地开过去，慢慢靠近之后，日光角度转动，能够看清它的脚基处排着一列整整齐齐的三角形——大约是已经石化的沙丘，丘脊上又有一道一道大致平行略带弯弧的条纹，让我一下子联想到了藏传佛教的寺院，庙堂里的某种法器，甚至布达拉宫的某种建筑角饰。
其实我对这些东西都并不熟悉，甚至说不上曾经亲见，它们到底是不是果真存在都存有疑问。
但是有些时候，联想本来就是不需要道理的，何况在经历了那场离奇的异域之旅之后，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一种同此前不一样的感觉，比起纯然地观赏美景来越发丰厚绵长的感慨。
一路继续前行，四面八方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继续零零落落地呈现出古老岩石的破损形态，看上去像是曾经作为不同用途的房屋殿宇，如今变成凋萎到不同程度的荒原古堡，原貌早已无从追溯，然而它们在时光中定格的骨架或躯壳，对于我们短暂如同白驹过隙的生命而言，却又足以称得上永恒。
在大多数时间里，因为行车方向的关系，这些残垣废墟都是以背光的姿态迎向我们的，所以我们首先看到的并不是它们深红色的形貌，而是一抹一抹暗沉沉的黑影，被颜色干净到锋锐而犀利的蓝天剪得平平整整，每一个微小的残缺、每一个细腻的锯齿，都能轻易抓住人突然之间就灵智开启而变得敏感的目光。
但又因为它们只是暗影，在攫住人目光的同时，又会让人疑心它们只是幻魅，只是活在这片土地记忆中的一个个模糊的影像，只是一场垂暮的迷梦里苍老的追思。我不曾见过海市蜃楼，也知道它们并不是海市蜃楼，可就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所谓的海市蜃楼，是否就是过去的某一个片断穿过漫漫时光折射到现在的一掬投影而已？人类之所以会对它有各种各样自以为是的诠释，只是因为它们的真相实在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智慧与认知，超过了人类的理解与想象？
那种穿行在死去的瞬间与残存的永恒之间夹缝的感觉，令人狂喜又悲伤，因为是不属于自己的感慨，而完全把握不住胸膛里这片激荡着的感慨到底有些什么内容。我一忽儿想起楼兰，一忽儿想起庞贝，正好趁机继续向暮渊继续普及相关知识。可是眼前的这些东西明明不是人类活动的遗址，明明只是天然的岩石而已啊！
于是我又想，会不会这些所谓的monument，其实不仅仅是因像废墟遗址而得名，而是它们就真的是废墟遗址，只不过未必是我们概念中的人、而是另外一种生命所留下来的，譬如我们在另外那个时空里的天神？因为是来自史前的文明，现代人无法考查出人类的痕迹，或者说虽然考查得出来，却无法给出现有科学体系能够支撑的解释，就只好仍把它们归于自然力量的杰作？
总而言之，在这样的景观面前，你没有办法觉得美国大陆是一片没有历史的土地，反而会觉得它们的历史，说不定要比我们所知道的人类史更加漫长许多，一一着落在记忆尽头之外，因而将永远无法为世人所知。
就在当时，我插在车载音响上的mp3唱起的正是《天空之城》的那首吟唱版主题曲，叹息一般的声线和音调，哼唱着某个永远消逝的地方。
所谓的有感觉，莫过于此。
而所谓的天空之城必定也是异域，这个“异”字实在太重，我给它所定义的范围甚至超出了先前所曾想到过的诸如西域这样的地方，而是外星球。美洲大陆上不也正好有着玛雅人曾是外星高等生物子民这样的猜测么？
四顾苍黄，不见人迹，真的像是外星球。
正作如是想之际，我又注意到右前方的天际上正有两痕飞机拖出来的明亮的云线，笔直地斜指向一片废墟的阴影，呈现出一种俯冲而下一击即中的态势。
一旁还没有学会开车的暮渊倒是已经学会了拍照，一直与我心意相通地惊叹于同样的景物，同时尽职尽责地把它们努力记录在相机里，试图定格住此时我俩心里同时升腾如同蘑菇云一般盛开的故事——
会不会在亿万年、甚至长得超出我们现有的数量单位的年份之前，这片地方就是被这样一双流星击中而开辟的？一雌一雄一对陨石，在这片土地上催生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谁也不知道它曾经历过怎样的兴衰起落，最终只留下这一片寥落的尸骸原地凝固，也有它夜夜不肯归去的幽魂在胶着不肯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