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太漂亮就是祸水（1 / 1）
自从那次轾辕的婚礼上凡间艺人们大显身手之后，每年春节晚宴上的节目也由天神的群芳独领变成了有凡人参演的大杂烩。
最开始天神只和天神搭台，凡人只跟凡人组合，一个天神的节目之后是一个凡人的节目，如此交叉进行，也算抑扬顿挫节奏明快。
后来就慢慢开始人神融合，有不少天神与凡人合演的节目，效果都不同凡响。
这种风潮一出现，立即就大大加快了天神与凡人融合的步伐，嫁娶凡人的天神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也有不少凡间才子入朝为官、凡间秀女入宫为婢的，世间一派天人共乐的祥和气氛。
到了我四十四岁这年的除夕夜，大家一如既往地来到宫里共贺新春。每年的演出里都会有新人出现，今年也不例外，而这次新来的这批凡间艺人当中，有一个小姑娘最为引人注目。
首先，她漂亮，这是必须的，难就难在于这般美人如云的世间，她竟能美到如此出类拔萃与众不同的地步，就算站在外型无可挑剔的天神中间也令人频频瞩目。
在见到她之前，打死我也想不到我有一天会这样来形容一个人的长相：她长得就像隔水蒸出来的一枚花瓣，鲜嫩嫩水灵灵，原已经长开饱满，如今更是熟透，看着赏心悦目，尝一尝必定秀色可餐，而她那副入口即化的模样，又让人联想到“含在嘴里怕化了”，真正是叫人疼到不知如何是好的世间奇葩！
看我都花痴成这个样子，可以想见，被她折服的人——包括女人，包括女神——绝对远远不止一两个。她是一名歌舞姬，当晚独舞，为她伴奏并制造特效的竟然是月神！
历来人神合演，都是人给神跑龙套打下手，今晚上这位姑娘绝对是开历史之先河，反居其上，让神仙都为她折腰了。
等等！月神？
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而且这股子不对劲当中，透着一种隐隐的不祥之意？
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名堂来，不过我当时也是意马心猿，一切都要给看美女让路，本来也不太有思考分析的能力。
于是我放弃，专心欣赏起歌舞来。
大约是担心辜负了女孩的绝色容光，月神极尽所能，异常卖力。她先是取月华为弦，一组粗细长短渐次变化的银丝凌空排开，有如西方的竖琴，她素手勾挑，声声清扬，时而密密匝匝如同珠玉落盘，时而柔缓绵长拖出不绝如缕的尾音，入得耳来，便叫一个澄荡灵台，神识空明，一颗心也仿似被织进了一枚月光编成的兜套中，随着夜风在碧海般的苍穹里，或无拘无束地飘荡，或纵情天地地遨游，或身不由己地浮沉，或随心所欲地升腾。此时不会有人顾得上去观察别人的反应，但不必看也能知道，所有人都是坐在一派沉沉的陶醉里，聆听着如此动人的曲调，那当中的情思，全然没有悲、欢、离、合之分，所有沾染尘俗的情感都被细细地筛去，只滤出纯净的享受供你斟酌。
而在大殿中央，月神更将一泓月光化为一层清浅的水，将将铺了一地，远看如同胶凝的琥珀，但那女子赤着一双玲珑雪足踏月起舞时，起脚扬裾处却有无数晶莹的微茫碎裂纷扬，浇得人心里湿漉漉痒丝丝的。
更为大胆的是，舞到后来，女孩折腰盘下，卧在水中央，一个灵巧的翻滚重新起身，已经全身薄薄地湿了一层，便是披了一层如月的轻纱，原本素白的衣裙变得有些透明，且紧紧贴身，却丝毫不让人感到淫亵，倒是会联想到水中仙子，或是夜间独自跑到清涧里浣月为沐的山妖精灵，她芙蓉出水，天地间只得这一个她，举手投足，随心所欲，有时娇俏地摇弄斑驳的树影，有时泼爽地嬉戏河心的鱼群，她近乎半裸的模样天然圣洁，且仿佛永不可触手相及，似乎只是一个天上人间都不堪拥有的影子，走到近前便会化成一缕芬芳，飘散无踪，从此只应梦中有，枉教人惆怅缱绻，再也无法释怀。
然后，女孩就那样大大方方地亭亭玉立，不再有多余的动作，一心一意展开歌喉，清音破空入耳，与月光交响，彼此融合汇聚，浑然天成，一时分不出究竟是月弦给她伴奏，还是她给月弦和声，只觉得一团绵绵韧韧，揪不清扯不开，天地间仿佛什么都不再剩下，只有无边无际的月光倾泻流转。
这段歌舞结束的时候，大殿里久久都毫无声息，甚至，毫无人气。
不是睡着了沉入梦乡，而是神为之夺魄为之散，灵魂逍遥而去，这里只剩一片化为风景的死物。
女孩歌罢，敛衽谢幕，观众们却人人都痴了过去，魇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最最庸俗的大奶举动。
我转过目光去查看暮渊的表情。
他要是胆敢流露出一分半毫要流口水或鼻血的迹象……哼哼！
我看过去的时候，暮渊正看着我，一和我目光相接，他立时就笑得跟条大尾巴狼似的。
他是在对我说：哈哈，就知道醋坛子会发作！放心吧老婆，美羊羊算什么，红太郎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母…呃~雌性！
我本来想跟他打打太极，再眼神交流一下诸如“哼，你就装吧啊，心里不知道转什么念头呢”之类的内容，却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唉呀，这也不怪我吧，哪个老婆看到老公这么立场坚定忠贞不二心里还不乐开花的？
确认自家老公没有问题之后，本来已经没事了的，我却忽然又冒出了一个想法。
我想看看轾辕现在什么样子。
没道理他也坐怀不乱吧？我永远相信我们暮渊，但我永远不相信世上的所有其他男人。
如果轾辕被这个女孩子迷住了，那我是不是就危机解除了？
没道理除了我们家大神之外还会有第二个人在见过如此世间尤物之后还想得起田可心或者子冉是谁吧？
老实说，在盼星星盼月亮望穿秋水望断青春之后，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时候，我还挺失落的呢！
于是失落的我毫无顾忌地又把目光转回暮渊的方向，不过这一次是看向他身边的老板轾辕。
然后，我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然后把眼珠子挖出来、脑子掏出来拌点儿盐撒点儿葱蒸了。
看看看，看什么看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话说我看过去的时候，轾辕本来的确没在看我的，他本来的确是在看那超级大美女的。
可他对我的目光好像有感觉，我刚一看到他，他就转过来，对我荡开一个意满志得的笑。
不用他密语传音我也知道，他是在对我说：怎么？如此美人让我见到，你介意了？
而他显然是知道我能看出这层意思来，才没有劳神使用密语传音的。
我握拳悲愤：可恶！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三个人的动静终于打破了大殿的气场，别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地清醒过来，掌声和喝彩訇然爆发，震耳欲聋。
女孩儿再度对着高居主位的龙座盈盈拜倒。
大王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大家赶紧收敛自己过剩的激情，安静下来。
大王沉声说道：“这组音乐歌舞极好。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女孩儿含羞轻语，垂首答道：“民女姓孟名嬗，今年一十六岁。”
大王点点头，面平如水，若无其事（这是我给道貌岸然的委婉变体）：“你今晚辛苦了，就在宫里歇下吧。”
这话既隐晦又直白，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其实所有人都能听得懂，这就是要留她侍寝了。
孟嬗又拜了一拜，柔顺地答道：“谢大王！”
那一刻整座大殿鸦雀无声，可我还是觉得听见了一片齐刷刷倒抽凉气的声音。
男子们大约都在扼腕，虽然是早已经料想得到的结局，还是禁不住可惜，从此对这样的美人，就是能见到的机会都不多了。
女子们……不知道会不会有不少人又嫉又羡呢？
我支着下巴，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我觉得孟嬗很可怜，即使这是她自己挖空心思想要得到的。卿本佳人，缘何为妃啊！妃就是小妾，就算得享专宠，也是和好多个别人共享一个男人，还要宫斗，提防这个，算计那个，唉！
女人最幸福的是像现在的我这样，有个一心一意的好老公，可惜孟嬗漂亮到了逆天的地步，俗话说逆天行事，天理难容嘛，这样的女孩子难免薄命啦。
嗯，不是我说，有些葡萄啊，它就是酸的嘛！
孟嬗谢完恩，刚从地上站起来，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小涟！”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所有目光都打着激灵转了过去。
只见从来不在春节晚宴上现身的大王爷落屺正风风火火地大跨步奔来。
他脸上的神情就好像……就好像一锅正在大火上沸腾的麻辣烫：焦急，思慕，狂喜，渴望，恐惧……而且全部都顶在这些情绪的最高端，我简直都要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钟就突发心脏病脑溢血什么的抽过去了。
他奔到殿上，也不跟大王见礼，目光急急地搜索了一圈，最后凝注在孟嬗脸上，顿时麻辣烫就从提前开启的高压锅里爆了出来：“小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