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唐明皇是个高危职业（1 / 1）
淳子泱此人，风华绝代，年少有为，可惜命中孤寡，二十五岁上，夫人就因生次子永期难产而死，他从此变成了鳏夫。
他的长嗣永昊也是儿子，也就比小儿子大四岁，不可能承担起照顾弟弟的重任。家里嬷嬷换了不少，总不甚称他心意。到了永期长到十岁的时候，他相中了一家没落书香门第的孤女，叫做楚盈，年方二八，正是花样年华，人也长得如花似玉，正好娶进门来做小儿子的媳妇儿，像大姐姐那样照顾小丈夫的起居。
这楚盈恰值情窦初开的大好年岁，淳子泱自己也正当壮年。这么些年他一直没有续弦，也是因为心高气傲，对寻常女子轻易不能看上眼，倒是这半女似的楚盈，本身就天资过人，再加上他老人家亲自教养，便从内到外样样都合了他的心意。
淳子泱一察觉到自己对儿媳的不伦之念，心下惊惶，便开始频频纳妾，意图自欺欺人，把这段荒唐熬过去便好了。谁知他这边纳妾，楚盈那边便一次甚似一次地摔出冷脸子来。淳子泱是何等样的聪明人，立时便明白，原来这小女孩儿对自己，也已是情有所钟了。
他当下又喜又悲，辗转挣扎，终于在纳下第六房姨太太的当晚，楚盈径直从他们拜天地的堂上拂袖而去，他便再也顾不得，后脚就追到楚盈房里去，一番掏心掏肺的表白之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洞了房。
这事儿既然已经做了下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小儿子的这门亲事给退了——呃，更确切地说，是把楚盈给休了，然后再把她重新娶进门来。这回可不是纳妾，而是续为正室，而且之前娶的那六位悲摧的被利用工具小妾们，也都被一朝散尽。
于是，这位当年的淳子二少奶奶，就变成了二少爷的继母。（晕，这关系……）
那年楚盈十八岁，永期还只有十二岁，对这些事大约都还似懂非懂，也不会怎么样。再过了几年，他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了，对男女之事开了窍，就开始不忿了。
这也要怪楚盈实在长得太美，气质又好，凡是见过她的人，很难再在旁的女子里找到更能让自己动心的。永期越想越气，琢磨着这大好佳人原本可是我的媳妇儿呢，要不是你这当爹的为老不尊，横刀夺爱，她这会儿就已经跟我圆房了，抱得美人在怀的幸运男人就是我自个儿了！
于是，有一日，永期和楚盈在他们家的花园里狭路相逢，永期便忍不住上去同楚盈纠缠，动手动脚地要求欢。楚盈拼死挣扎，终于逃脱，哭哭啼啼地直奔到堂上去求淳子泱做主。
事情巧还就巧在这里，当日正是淳子家族一族长老齐聚堂上议事的日子，这下可好，大家都知道了，想不大义灭亲都不行了。淳子泱气得脸色发青，当下就把永期毒打一顿，准备移交族内公审，定夺其罪。
族内公审定在七日之后。就在第六日上，出事儿了！
还能是什么事儿？淳子泱他老人家暴毙而亡呗，死时全身青黑，显是中毒；死在他旁边的是刚刚同他反目成仇的小儿子永期，死法一模一样，那孩子身上还揣着一份遗书，说明自己无颜苟活于世，与其去面对全族的唾弃以及残酷的私刑，不如自裁。
事情就是这样了。
我打断了狐狸眼大叔八卦过后的那份陶然欲醉的爽劲，追问道：“那后来楚盈怎么就嫁给大少爷永昊了呢？”
狐狸眼大叔和暮渊同时把看外星人的眼神犀利无比地射向我。
终究还是我们暮渊比较镇定，率先抬起了快脱臼的下巴，用一种“一加一等于二是个常识”的语气回答道：“父亲死后，遗孀嫁给儿子，此乃定则，天经地义。”
我的脸儿绿了……
记得当年看美人昭君的故事，说她在匈奴王室里忍辱负重，丈夫死后按蛮族的规矩嫁给了他的儿子，作为一名受过良好教育的汉人女子，实在是牺牲重大呀牺牲重大！
敢情这怪不得人家蛮族啊，人家只是保留了华夏上古遗风，换句话来说，就是对文化遗产保护得好，对神州文明传承得好。
所以，咱也甭寒人家古希腊悲剧了，大家都有过乱婚不伦的一段青涩过往啊。
狐狸眼大叔被我们扣留了半天，终于被放走了，我和暮渊继续往城外走去。
我还在意犹未尽着呢：“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会更复杂一点儿呢，比如楚盈和淳子永昊本来就有什么奸-情，才顶着世俗的压力，在父亲和弟弟死后，化悲痛为决心，毅然决然地冒着世俗白眼的枪林弹雨（呃，又来了又来了，一会儿你怎么跟人家暮渊解释什么是枪什么是弹？），悲壮地成亲，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唉，搞半天他们成亲是必须的，或许还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呀！”
我自八自卦地编了半天段子（没办法，言情小说作者的惯性思维作祟），身边的人却跟段木头似的没反应，实在无趣得紧，只好捅捅他：“喂，暮渊，你说既然你们……不对，我是说，既然咱们本来就有老子死了儿子得娶自己继母的优良传统，这永期怎么就不能再坚持坚持，熬到他老爹百年之后——不对，两百年之后？反正，他老爹死了他自然而然就能把楚盈娶到手了嘛！”
暮渊脸上青一道红一道，别着视线都不愿意看我，半天才生硬地挤出一句话来：“子继父室，历来有长幼之序。”
这话文绉绉的如此简洁，难为我还是听懂了：原来就算他老爹挂了，娶到楚盈的也还是永昊啊！
没的说了，这永昊就是楚盈命中注定的二号真命天子，没他永期什么事儿了。
我大为感慨地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手怎么有点儿疼，低头一看才注意到，暮渊这无良的老板，什么时候又把我攥得紧紧的了。
我想了想，陪笑道：“暮渊，刚才我撒谎吓唬那老爷子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特丢人特不想让我当你助手了呀？其实现在也不晚，你这会儿就把我给炒了，以后就没人给你现眼了，你说对吧？”
暮渊铁青着脸，一转眼却又红了——嘿我发现这家伙的脸色怎么跟霓虹灯似的，果然神仙就是神仙啊，功能都比凡人强些！
他憋了半天迸出两个字来：“不是。”
还没等我开始沮丧这最后一条逃过这趟苦差的路也被堵死了呢，他又补充了一句：“刚才，你说……‘我们家上神’。”
没错啊，怎么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也懒得再为了自己的权益作无谓的挣扎了，就认命地说：“可不是吗？我是你助手，所以我都可以对别人称你是我们家大神啊，就像你也可以对别人称我是你们家菜鸟。”
暮渊梗着脖子，好半天才又憋出几个字来：“好，我记住了。”
就这么聊着走着，我是一番无用功之后满心沮丧，暮渊看似也在说话，却一直用心查看，所以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那什么艮阳门巽素位了。
一座堂皇气派的石墓趴在那儿。
天也马上就要黑了，我好像都开始听到晚归乌鸦的叫声了。
暮渊闭上眼睛，手指上开始拈来捏去，看样子是在掐诀了，口中则念念有词，这一整套功夫做得，有模有样，非常专业。
我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眼前的坟墓，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见眼前那刻着“淳子泱”大名的墓碑缓缓下沉，再随着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喀拉拉”的声音，墓门一丝一缝地启开，直到宽可容一人通过。
暮渊若无其事地对我说：“咱们进去吧。”
其实我本来还想问问暮渊，我这个助手的工作，有没有可能是守在外面完成的啊，转念一想，算了吧，还不如跟在他身边呢，不然我一个人在这坟地里，人家孤魂野鬼跑出来，谁来救我呀？
于是我抖抖抖地抬起脚来，这一动才知道，我两条腿都软了——妈呀，这会儿要是有鬼出来，我就算800米及格也不管用了，根本就不可能跑得动啊！
好在暮渊一直都扣着我的手腕不肯松劲，活生生把我给拖进去了。
他把我半搀半拖着架到墓门处，倒停了下来。
我已经做好了被来自阴宅内部的森冷气息冻出毛病的准备，还没到呢就抖开了，谁知道墓门这地方竟然……
竟然热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