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一触即发(1 / 1)
从御书房中退出,身穿一身黑袍的男子长吁出一口气,将齐晋贤给的信件妥帖地收入怀中,他稳步走在进宫雕栏玉砌的长廊上。
迎面走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黑衣男子愣了愣,恭敬地叩首:“微臣见过太后。”
太后冲他轻轻颔首,慢声道:“你跟我来。”
不看跪着的男子一眼,太后径直返身行去,神情带着一种莫测的深沉。
皇儿,哀家也是为你好。自古为帝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心软。
东韩皇宫,韩熙毓顶着一头草窝躲在寝殿里数花瓣。她快要无聊疯了。
齐晋远每日早出晚归,和她那个扮猪吃老虎的父王争分夺秒地腻在一起,完全将她这个正牌的娇妻抛在了脑后,图留她对花伤怀。
在摧残了地三十六支鲜花后,韩熙毓悟了。
比起无所事事的等待,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她让婢女找来了绸缎和针线,打算拾起玉如花当年教授的荒废已久的手艺,趁出征前,替齐晋远绣件……额,长袍太难了,估计她绣出来的他也不敢穿,还是绣个荷包吧。
就在韩熙毓锲而不舍地折腾着自己的双手也顺便折腾着那块无辜的绸缎时,齐晋远与韩王已经到达了隐秘山谷中的一间密室。
齐晋远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中沉长的契约,微微笑了:“韩王确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小婿佩服。”
“在其位,不得不谋其事罢了。作为一国之君,子民永远是放在首位的。儿女情长只能退居于二位了。”
齐晋远点头,掏出随身携带的印章,便要按下去。
韩王却用手一挡:“不再考虑下了么?”
齐晋远又笑:“君主有君主的立场,我也有我的不可不为之事。便也无需犹疑了。”说罢,便稳稳地按了下去。
剔除那些繁复拗口的外交词令,这只是一份内容很简单的契约:
韩王借齐晋远兵力三十万,作为交换,齐晋远将兰陵遗物的对玉交有韩王暂时保管。
三十万兵士由齐晋远偷偷带出东韩边境带入大齐驻营,起兵后,不可外传该批兵士的来源,不可像东韩请求援助,东韩亦不参与大齐国内的一切纷争。
如若事成,将人马归还后交还玉佩,战时损伤的兵力由大齐提供其他物资进行补偿,另向东韩献上金银若干以示感谢。
如若事败,玉佩以及其象征的宝藏皆归于东韩所有。
齐晋远签下它,便是默许了东韩的坐山观虎斗与坐收渔翁之利,同时,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看着契约最下方鲜红的印章,韩王叹道:“没想到你这么干脆,竟是一点退路都不留。”
齐晋远并未接口,转而道:“将这么多的兵力秘密带出东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小婿对东韩的地形并不非常熟识。”
“这一点小婿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韩王冲他狡黠地一笑,“请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谷中密室,骑马向着布兵处行去,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倒有几分闲庭信步的味道。万里无云的长空之下,初春空气中还有几分寒凉,脚边却已经有了新生的嫩绿。
与韩王讨论完具体的战略部署回到寝殿时,又已是深夜。
刚推开门,就见韩熙毓一拐一拐地迎上来,脸上堆满了兴奋地笑容。她递上一个歪歪扭扭的方形物体:“呐,送你的。”
齐晋远疑惑地接过来,仔细地端详了下,这,约莫看得出是个荷包,只是上面的图样,实在辨不出是什么纹案来。他将荷包递到鼻下闻了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他对手中的事物不予置评,反倒是蹙了蹙眉头:“你腿怎么了?”
韩熙毓理所当然地道:“绣荷包的时候不小心把膝盖扭了。”
齐晋远了然地点点头,一个愣神又疑惑地扬起眉梢:“你是用脚绣得荷包?”
韩熙毓尴尬地笑笑:“咳,我老把针线掉在地上,去捡的时候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去,这才扭了膝盖……”她扯扯齐晋远的袖子,“我绣得还不错吧?”
齐晋远看了看她有些微肿的手指,将荷包挂在腰间:“就你的水准而言,还是相当不错的。”说罢,一把抱起韩熙毓放到床榻上,取出药箱开始为她敷药。
“喂,齐晋远。”韩熙毓用完好的那条腿踢了踢在她膝盖边忙活的男人,“你今天好像格外温柔么?”
齐晋远手上动作不停,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朝天翻了个白眼:“世上还真有这种人呐,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被我损?”
韩熙毓无视他冷嘲热讽的语气继续踢他:“喂,你是不是被我感动了?”
齐晋远不答话,将她的膝盖包扎好后径直吹熄了火烛,躺在她身边环着她的腰淡淡道:“你真吵,我要睡了。”
“哈,你不会是害羞了吧。”韩熙毓用手指戳他。
齐晋远一动不动。
“你今天是不是发现你特别爱我?”韩熙毓继续戳。
依旧没有回答,只有均匀的呼吸声绵延起伏。
“切,竟然装睡,真无聊。”韩熙毓嘟起嘴翻了个身。
黑暗里,齐晋远的唇角上扬得越来越明显。
黑夜在静谧无声中飞速地过去,天色微熙的时候,齐晋远悄悄起了身。
他为韩熙毓裹紧了被子,安静地看了会儿她的睡脸,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
门外韩朗轻声说:“主上这就出发了么?”
齐晋远点点头:“你留下照顾好熙毓,别忘了替她的腿伤换药,虽只是扭伤,也不可掉以轻心,不然容易留下病根。”顿了顿,他又补充,“另外,别让她来追我。”
“是,属下明白。”
听着齐晋远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韩熙毓安静地睁开了眼睛。
门前的韩朗背对着她淡淡道:“他走了,你不追么?”
韩熙毓眨巴下眼睛,眼前浮现起走出兰陵的山洞时齐晋远满身是血的样子,她轻声道:“不了。我不做他的负累。”
而且,我相信他。
我给他做的荷包里放了大把的君影草,虽说香味刺鼻了些,可是据说,君影草是能带来平安和好运的。
韩熙毓轻轻第翻了个身,打个呵气,现在时辰还早,来得及再睡个回笼觉。
四月初四,齐晋远屯兵于大齐西郊的暮古平原。
四月初八,京内细作传来消息,久久联系不上的沈裕德实已于月前被齐晋贤所诛杀。
四月十五,京华城内齐晋贤接报齐晋远擅自屯兵一事。他捏碎了手中的杯盏,暗自咬牙,既然你无视我信函内的告诫执意为之,就怪不得做兄长的不顾及兄弟情谊了。
一时间,大齐人心惶惶,谣言迭起。
战事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