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的你我(1 / 1)
“Sophia,你怎么啦?”宋小词好奇的探过头来,金扇子一般的睫毛扑闪扑闪,投下来大片大片的关切的暗影,罩住了她僵硬而冷漠的脸。
“没事。”她绷着脸,简短的说,随手抽出了一本书。
“没事没事,别老说没事儿行不行?没事不是事儿啊。”宋小词佯作不屑的说着,余光却紧紧锁住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辛葭的脸微微下倾,她下垂的眼睑里涌动着浅浅的情绪。像是她细细的呼吸一般薄弱。
“说吧!谁惹你了?”宋小词双手抱胸,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慷慨的要助她一解迷津。
突然广播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噪音。宋小词不由得捂住了耳朵,不满的脱口而出道:“这个郁游到底在搞什么鬼啊,真是有失水准耶!”
辛葭也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却始终没有望向广播一眼。
“Sophia,你别不说话行不行?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啊,我才好帮助你的嘛。”宋小词无力的呐喊,希望这位才女别再深沉忧郁了,她很难受的啊。
广播里传来郁游清淡舒服的嗓音,行云流水般播送着消息,主持着节目。是一贯的淡漠清爽,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宋小词由衷的赞叹道:“说真的,你这个男朋友超级赞啊,你现在要不要找他安慰一下你啊?还是,你们吵架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件乌龙的事情。“对喔,他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大萝卜,他都没找你解释啊。”
辛葭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却明显的更加阴郁了。她对郁游是没有喜欢到什么铭心刻骨的地步,也没有为了他而与枚端保持应有的距离,那么看见沈延出现在他的房里,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那画面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割的她如此疼痛,体无完肤呢。
她真的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贪恋着郁游的温暖,在枚端即将结婚之前,她还能费心来烦恼他的问题,足见在不知不觉中他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快乐这东西是什么?真的是太伤神了。到最后只怕成为一种心瘾,徒自伤心而已。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窝干涩疼痛,流不出一滴液体。她不明白,对于郁游,是不是只是因为面子?因为交到了一个优秀帅气的男朋友而有面子?因为男朋友房里出现了别的女人而丢面子?因为……到底因为什么呢?她的头开始疼痛。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懦弱妥协的人。她总是想着逃避。她猛烈的敲了敲它,吓得宋小词呆若木鸡,半晌才想起来要拉开她。
为什么只有她在这里苦恼烦乱纠结郁闷,他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呢?生活还是沿着原本最完美的跑道,一丝不苟的进行?算了,不要再想下去了。她起身打算去操场上跑一圈。想要借由奔跑和运动来抽离自己所有的力气。
这时那尖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已余音袅袅,不绝于耳。一声猛烈的拍击声充分展现了当事人内心里的烦躁。之后一切戛然而止。一向在众人心目中彬彬有礼,阳光优质的郁游竟然骂了一句脏话:“shit!”通过电波,他清越脱俗的嗓音清楚的的传达到每一个一直以来倾听他广播的人的耳朵里,在这个校园的各个角落,反复的回荡。
宋小词目瞪口呆,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辛葭,却已经不见她的人影,只能仿若叹息一般道:“哇,天哪!郁游,你真是太MAN了,个性啊!”
郁游将头耷拉在桌面上,在广播站里颓然的坐着,不想说话,不想交流,不想工作,不想见人。他的双肩松弛的搭在那里,让袖子显得有些空荡,而更空的,是他的心。心里好像是空的,却又烦乱的容不下任何东西。他操作着这些早已经驾轻就熟的东西,竟无端端生出了几许厌恶来。他到底在气愤什么?到底在介意什么?到底是心碎什么?她都说了要相信他,她都知道他和沈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啊。对,就是这个。他气她的一点也不在乎,更气自己的太过在乎。他明明知道她对自己的若即若离,对自己的可有可无,却偏偏魂牵梦萦,神魂颠倒。他的期待让自己受尽了伤害和屈辱,却为什么还是放不开呢?
他知道自己这样真的很糟糕,可是没有办法。他真的不是太轻浮草率的人。却居然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兴起了让她做他的女朋友的念头。他想,只怕这一生这一世,她会是自己唯一的意外了。
在自己一往直前的优质人生里,最脱离了轨道,难以掌握的,最美丽的,意外。
已经足够平静的辛葭,冷凝着脸坐在最里面靠近窗户的位子上晚自习。今夜的月色很好,有夜凉如水的味道。那皎洁的月色像轻纱,像浮云,像梦,柔柔的,抚过来,还有水一般的褶皱,转瞬又熨平了。她处身的望着,仿佛真有那样舒服的触觉慢慢的触碰到自己一般。
却被一张飞来的纸条破坏了这份自欺欺人的宁静。她淡定的打开,是宋小词写的。说是郁游在点播上骂粗话影响极其恶劣,罚跑20圈,以示惩戒。这一定已经是老师法外施恩的恩惠了。她微微皱眉不由自主的去搜寻宋小词的方位,似乎要探求消息的可靠性。随即她便放弃了。宋小词该不会是个拿郁游来开玩笑的人。可是郁游怎么会这样呢?他向来是那么的温文尔雅,气质出众……明明还是为了他的一如往常愤愤不平,真的当他出了什么偏簸,她有何尝有感受到丝毫的快乐与安慰呢?证明他在这段感情里辗转挣扎,并不能给她更多的幸福。她的心里又烦乱起来,才惊觉今天的周围有一点吵,不,是很吵。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是在说郁游吗?看来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受欢迎呢?还是在说枚端呢?他就要结婚了。
20圈是一万米吧。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跑的,现在跑到第几圈了呢?他的身体挺好的吧?应该是挺能跑的吧。不过看他长的健美,也许只是一个绣花枕头而已?
突然操场上响起了郁游清澈泠越的声音。他不顾一切的高喊着:“我爱你,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她仿佛可以看见他拼命奔跑的模样。双眼几乎闭了起来。他白嫩的皮肤上青白色的血管,鲜红色的血管。他歇斯底里的哭喊的样子该像是怎么样的刀片,一点一点的凌迟着彼此的心。
那是像是中世纪的贵族,吸血鬼一般俊美的脸庞,却是难以靠近的爱恋。
小小的哄闹终于扩散蔓延。在郁游的呐喊声中一下子爆发开来。
辛葭将头偏向窗外去看那皎洁莹润的月亮。她再也无法集中精力。他没有说出她的名字。可是她就是知道,他说的那个“你”就是自己。不是沈延。不是别人。就是她。
他再也没有说出什么别的话来。外面安静了许多。终于有越来越多的女生对她不屑和愤怒。她佯作无视和漠然。这个时候的他和她见面了,又能怎么样呢?他那么骄傲,她那么骄傲,是绝对绝对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的。如果说彼此都还没有想要去迁就对方,为之弯下自己高贵的身板,那么,又何必去激化矛盾呢?
“辛葭,你是不是冷血啊?郁游他是因为你才被罚的吧?他喊的人也是你吧?你就这么坐在这儿,去看他一眼会死啊?!”有牙尖嘴利,自认为了解情况的女子尖利刻薄的声音异军突起。
她眉尖微蹙,抬眸看了她一眼,真是标准的圣女表情,随即便倨傲的看向别处。
似乎不甘心和恼怒居然就这样被人轻贱了。那女子又推了她一下,“去看看郁游。你坐在这儿算是怎么回事啊?!”
宋小词“啪”的一声站了起来。“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人家小俩口谈恋爱闹矛盾什么的关你什么事啊。你在这儿瞎折腾算怎么回事啊?你这么见不得人家好,你是不是单亲家庭啊,至于心理这么扭曲吗?”
宋小词说的又快又急,音调又高又尖,脸色又阴又怒,完全不给她面子。
那女子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扇过去。
辛葭站起来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被她拍过的衣服,淡淡扫了她一眼,“为郁游打抱不平?想讨他欢心?那你找他去呀,烦我做什么?”
她音调不高,清清淡淡的。却叫她受了万般嘲讽般难堪,无地自容。
宋小词一听乐了,落井下石,添油加醋道:“我想现在郁游应该很需要你这样的人关心哦。还不乘虚而入去?”
那女子恶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恨恨的对着辛葭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便回去了。
她当真无情无义吗?那为什么此刻的她也有坐立不安的感觉呢?她不是不想去看一眼他的情况,只是怕看了一切都会变样,让她彷徨,让她无措。
宋小词轻柔的抚了抚她的肩膀,向她鼓励的笑了笑。她也向她报以一笑,怎么看起来那么虚弱无力呢。
“真的不去看看郁游吗?”她低低的问。
她缓缓摇摇头。
“他,惹你啦?”她试探的问。
她还是摇头。
“是因为昨晚的那件事吗?”
辛葭空洞的望了一眼她。还是摇摇头。
“额……那是……”宋小词还在猜测。
辛葭已经叹了口气,还是踏出了教室。
外面的月色很好,桂影斑驳,那白色的似水一般的光泽,又亮又温润,仿佛还有上好的触感。她慢慢的踩着月色走到了操场边。
她知道一定有很多人在看。也许还有沈延,也许还有枚端。
她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那个奔跑的人影。
没有人来查圈,也没有人注意,也许老师只是随便说说。而他却如此认真的执行,这样的认真,是不是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出气?!这样的出气又何尝不是一种自虐自残呢?她犹豫着,要不要叫他。他太专注了,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可这时的他已经跑完,半手撑着一棵大树痛苦而疲累的歇着。看样子,他几乎要吐出来了。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他没有回头。当她的温暖覆上了他的背,他的心跳似乎已经停止。他很肯定那是她。一种温热的液体从眼中涌出,他不敢抬头,他不敢让她知道。他爱她,比可以想象的深刻还要深刻。
“我真的没有生气。我知道你和她之间什么也没有。”她解释着,这是她唯一想的出的话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足够合适来打破此刻这压抑的让人心慌的气氛。
“嗯。”从他的喉咙里只艰难而随意的逸出这个音节。她看不见他的表情。脚已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她的离去让他蓦地直起了腰板。眼泪顺着他俊逸的脸庞滑落。他,真的无能为力了。
她盯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绞痛。她酝酿再三道:“我先回去了。”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眸比月色更加的哀伤。
哀婉凄绝。
他转过身来,看她纤弱的身姿。她离去时候的样子。那一步一步,那一双小布鞋。他想大喊一声,撕心裂肺的喊一声:“辛葭,我爱你,你知不知道啊?!”
可惜他嗓子嘶哑,大半的音节都隐没在喉间。他似乎明白小人鱼的痛苦了。那天一亮,他是不是也一样,即将成为一堆泡沫呢?
因为不被爱,所以只能心碎着离开。
因为不被爱,所以只能被淘汰。
她似乎听见了,喉端开出了妖艳的花朵,却也只是浅浅的应了一声,“嗯”,脚步不停,身姿不怔,人影已远。
月光下的少年苍白着脸,素净的脸上残留着的泪痕与天色的雾气相融。他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他是不是在梦中,是梦的悲哀里心碎。他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他是否在梦中,黯淡是梦里的光辉。他只是隐隐觉得,她这一走,将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