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进退维谷（1 / 1）
紫玉义无反顾地撤退，从林运峰的阵地上。
她离开了东城，被公司外派到一座海滨城市工作一个月。老实说，一个月的时间，三十天，妄想将一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从心中彻底遗忘？紫玉对此并不抱奢望。
她只想依靠时间的洗涤，空间的阻隔，缓慢地，将她和他的一切，从她的世界中淡化成一缕轻烟，在她的记忆深处飘散。
直到她不再有给他发短信的冲动，直到她不再牵挂他，直到她的情感世界恢复平静。
但是，当她来到这座幽静而充满浪漫的海滨城市，当傍晚她独自一人漫步在幽静的海滨长堤边上，当习习的夜风带着玉兰树的花香向她扑面吹来时，她就意识到，她错了！
置身在这样浪漫的海边，嗅着淡淡的玉兰花香，她的七情六欲重新给撩拨得起伏难耐，她和他那段欲罢将罢的情感重新一幕幕地从她的记忆屏幕上闪过，她的心又开始在挣扎，就像一个要减肥的女人面对着一桌美味佳肴，内心在不断地挣扎。
也许，她真应该逃往一处与世隔绝的寺庙中，削发为尼，净心修炼。可能吗？她认为自己的凡心太重，情感太丰富，尽管她遭受了情感的重重磨难，但是，她并没有看破红尘，她难耐那种清灯寂庙心如止水的生活。
一对携手相拥的男女从她身边走过，那个女子在吃吃地笑着，听得出，那是一种沉浸在恋爱中才有的甜蜜笑声，紫玉忍不住转过头，注视着那对情侣远去。她想起了她的初恋，她想他，情不自禁地。
她本以为逃得远远的，凭借着空间的阻隔，她会不再想他的。她太自以为是了。
她不禁感叹，暗恋是男人和女人间最远的距离，而相互想念是男人和女人间最近的距离。两颗相爱的心的距离，是天涯咫尺，而不相爱的两颗心的距离，即使人在一起，也是咫尺天涯。
她从随身的小手袋里，掏出了手机，握在手中，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按下了手机上的开机键。
自从她选择逃离，来到这座城市后，她的手机就一直处在关机状态。她想当然地认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切断她和林运峰的一切。
现在，她终于控制不住，打开了手机。她静静地盯着手里的手机，等待着。
正如她所预感的那样，没一会儿功夫，手机就连续响起了短信的铃声，一条接一条，陆续地，她收到了三十三条短信，其中，有三条是移动公司发来的，通知她参与移动公司的话费优惠活动，有一条是恭喜她中奖而通知她领奖金的诈骗短信，还有一条是莫名其妙的地下六合彩“报料”短息，除此之外，都是林运峰发给她的短信。她一条条打开，阅读着：
“你最近好吗？想你！”
“你在忙什么吗？为何没个信给我？？”
“懒丫头，想你了！”
“想你，等不及了！快回复！”
“你在练‘气功”吗？忍者神龟！”
“想念一个人和被人想念的人，是幸福的！我想知道，我现在是幸福的人吗？”
………
事实上，紫玉每当看到他的短信，心情都很愉快，常会忍俊不住地偷偷傻笑。现在，她一条条地阅读着短信，她这几天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摇了摇头，对自己情感的摇摆不定，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阅读短信。
有一条猜谜短信让她来了兴致：
“有条谜语让你猜：飞蛾扑火虫已逝，顺水几月又断魂，水载小船去约会，丽人小船立亭亭，正好一去会疗心，真心相约你来玩，您却无心载友情。一句一个字，打七个字，猜到回复我！快呀！！”
紫玉把这条短信读了两遍。她是猜谜高手，特别是猜字谜，林运峰知道她喜欢猜字谜。
这七句字谜都使用了字谜中最经常用的多变的损减法和增补添加合形法：
“飞蛾扑火虫已逝”，是“蛾”的形减，就是“我”字。
“顺水几月又断魂”，增补合形，则是一个字“没”。
“水载小船去约会”，是“水”和“去”的合形，则为“法”字。
“丽人小船立亭亭”，“停”字；
“正好一去会疗心”，“正”去了“一”，不就是“止”吗？
“真心相约你来玩”，巧妙地把句中的“心”和“相”两字合形为“想”；
“您却无心载友情”，“您”没有了“心”，就是“你”字。
紫玉一句句地猜，最后再把猜到的七个字组合成一句话：
“我没法停止想你”。
紫玉再次不自觉地摇了摇头，面对着这些短信，面对着她和他的这段不明不白将断难断的情感，她不知如何是好？义无反顾？她真的能做到吗？
她读完了最后一条短信，没有给他回复短信，就默默地关机了。
一阵凉丝丝的海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颤，时间不早了，她得回住处休息了。
紫玉的临时住处是公司提供的一间套房，一房一室，有冰箱，空调，还有炉灶。所以，紫玉下班后，常喜欢回到住处为自己开小灶。她想，怎么不是两房一厅呢？房间里多一个女同伴，也许会热闹很多，这样，她可以分散注意力，不再往一处胡思乱想，休闲的时间也好打发。
这天，她来到菜市场，打算买十几个鸡蛋。她很随意地挑选了十几个鸡蛋，放入小篮子里，交给卖蛋的小伙子。
小伙子接过篮子，动作娴熟地往红色的塑料袋中装蛋，紫玉看着他装蛋，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这次她买的鸡蛋数，刚好填满冰箱里那排鸡蛋盒子，那她就立即给运峰回复短信。她相信这是天意！
这样想着，她小心地提着那袋鸡蛋，回到了住处。
她打开冰箱，然后把鸡蛋一个个地摆放到那排蛋盒里，一边摆放，她的眼睛一边看着袋子里的鸡蛋在减少，所剩不多了，而蛋盒却似乎还有很多的空位置。
紫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是天意吗？
她从袋子里摸出最后一个鸡蛋，然后，看着蛋盒里同样是最后一个空位置，她愣住了，手举着鸡蛋停在半空中，吃惊，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把最后一个鸡蛋放入了蛋盒的最后一个空位置中，刚刚好，她把那排蛋盒填满。
这真的是天意呀！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顾不得洗手，就从手袋中掏出了手机，开机，然后，她把自己记得的一首字谜在手机上编辑好，很快地，她按下了发送键。做这件事，她没有犹豫，没有左右思量，干脆利索地一口气完成。她给运峰的短信是：
“心死两相依，知己所言真，偶尔留得一人在，饥饿去无食，人故想永共，还来还要走，至死也相随。请打七个字！”
不需要她等待很久，运峰就给她回复短信，短信上只有简短的七个字，也正是她那则字谜谜底中的七个字：
“忘记你我做不到！”
她确实无法做到义无反顾地撤退，而且，有意要投降了。
她又给运峰发了一条短信：
“友情又失月下愁，夕阳西斜夕当头，步入情海无止境，受害只能又换友，骑士缺马一人走，似是伊人已分手，千里相逢在何年，藉此惜别二十秋。”
这次，这则字谜让运峰沉默了好久。
紫玉放下手机，开始煮饭炒菜，她知道，她这则字谜有一定的难度，够他好好猜上一阵的。
手机一直沉默着，她一边吃饭一边有意无意地随手把手机拿起来看一看，上面没有短信回复。
她打开了电视，心猿意马地看着。她有点后悔，给运峰发去那则短信。
最好，他无法猜出那则字谜短信的谜面。她这样想。
这时，她感到有点反胃，想作呕。她急忙站起来，冲向洗手间，对着马桶呕吐起来。
吐完，她感觉好一些，但是，胸口还是闷着，还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她皱了皱眉，心里闪过一个让她吃惊和害怕的想法：是不是怀孕了？
她想到那次她怀孕时，也是这般情形，这样的感觉：胸闷和作呕！
天呀，如果怀孕了，那真是老天跟她开个最大的玩笑！她知道，这个孩子一定是干城的，可是，不久前，她和干城已经办了离婚手续，在这样不合适宜的时候，她却怀上了他的孩子。她曾经怀过他的孩子，但是她决然地把孩子流掉了，现在，她又怀他的孩子，她该怎么办？
其实，她和他已解除了夫妻关系，形同陌路人，真是为孩子着想，她就不该把孩子生下来，更应该决然地把孩子流掉。但是，不知为何，这次，她犹豫不决。甚至，她心里没有惊慌，没有沮丧，也没有后悔。
在她内心深处，她是渴望拥有这个孩子的。因为他是干城的孩子，曾经，她残忍地流掉了她和他的孩子，她为那次的冲动而难过，内疚和后悔过。
她想，这是不是老天给她一个弥补她创伤和过错的机会呢？但是，这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对孩子来说是不公平？
她思量着，又想呕吐，于是，急忙到洗手间呕吐了一番。她几乎把刚吃下的晚餐都吐尽了。再吐，就吐黄水了。
她感觉肠胃一阵翻江倒海，叽哩咕里地乱响。这情形更像是吃错了东西，吃坏了肠胃，并不像是怀孕？
她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沙发椅上，仔细地回想中午那餐到底吃了什么。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不是短信的那种短促铃声，而是来电的柔和铃声，她急忙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感觉有些意外，是干城的手机号码。
“喂——”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先喂了一声，就不出声地等待着。
干城的声音在她耳边温和地响起：
“紫玉，是我，干城！我打几次电话给你，你手机总是关机，我还以为你换手机号了呢。”
紫玉纳闷，他为何打几次电话找她呢？难道她和他还有什么没有协议吗？她刚呕吐完，气虚，所以，声音很小地回答：
“哦，没有换号呀，你有什么事吗？”
“我…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忘记把你房间的钥匙交回给你了。”
紫玉当然知道。在他们分手时，干城没有把他随身携带的那条房门钥匙交给紫玉，紫玉也没有向他讨回。
如果他已经不爱她了，这钥匙也就成了他多余的东西，他自然会自动处理掉；如果他还爱她，她当然不忍心向他讨回这把钥匙，何必再让他伤心呢？
“就是这件事吗？”紫玉淡淡地问他。
“是的，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把钥匙给你送回吧！”
紫玉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中。这也算一件事吗？看来，他到现在还是没有放下？
面对一个重物，你也许可以拿得起而放得下，而面对沉重的感情，你却很难保证拿得起又放得下。
“紫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干城在电话那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哼嗯，没……没有什么！我……很好呀！”
紫玉急忙打起精神，清了清喉咙，一口痰堵在她的喉咙上，让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没事了，你保重吧！拜拜”
他说完，并没有立即挂掉电话，紫玉听着手机，知道他在等她先挂电话。
她挂了电话。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望着窗外黑暗的夜空出神。
从窗外，飘来了一个女声演绎的歌曲：
微风中归家／人疲倦得可怕／谁愿意再增加心里的牵挂／唯求一壶红茶／来平静内心的风沙。
沉默地躺下／谁摇电话响起他方的你的话／这一刹那／仍完全尽不懂说话／唯讲一声你好吗？
在那天／为你哭过恨过／在那天／留下了伤心的我
知不知道／愁绪仍在天天增加……
……
是抒情音乐的宣泄，还是干城的电话，让她感觉似乎顺畅舒服了好多，吐完了所有的东西，她没了胸闷作呕的感觉。
手机的铃声又响起，这是短促的短信铃声，是运峰短信回复，他准确地猜中了那则字谜的谜底：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她看完短信，没有回复，默默地把手机关了。
她和他是没有结果的！他们这种情感该刹刹车，注意保持距离了，不能上了快车道！
她想起了李商隐的一首诗：沧海明月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