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黄褚骏番外（1 / 1）

那个女孩子在人群里问我：“黄大哥，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天下的英雄都在看着，我与她的命悬一线，她不顾一切来救我。却在我向她托付了心爱的红芷之后，还那么执着地问一个问题。

我垂头。“对不起。”对不起，兰芷，我爱的是你的姐姐。

如果我这一生，有什么人是真正亏欠的，一个是姐姐，另一个，就是她了。

可是看到她对宫主的眼神，我知道她终于可以忘记我了。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宫主在她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了我。而宫主，待她也是不同的吧。

于是我终于可以心心念念的，死乞白赖的，奢望着我的红芷。

我们四个人的孽缘从很久开始就牵扯开了。那年我十五岁，跟着宫主出门。那时候宫主才刚刚夺下明月宫，却以雷厉风行的速度掌握了宫中的权力。对宫主我是服气的。尽管我的父亲是前任宫主的护法，我的忠心，令我成为了苏宫主手下的东方护法。而姐姐黄莺成为了西方护法。

我本来可以为明月宫卖一辈子的命。姐姐是宫主的黄夫人，地位超群，我们两人又颇得赏识。在明月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其实很好。这样刀光血影的，阴谋里的一生，其实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平淡。

可是我遇见了红芷。

她与妹妹躺在破庙里。见到了宫主，妹妹惊喜地跳了起来：“神仙哥哥！”笑容娇俏明亮，宫主对她微笑，而我的眼神却看到了她旁边一脸戒备的女孩。

她满脸狼狈，比她的妹妹要瘦弱得多。她也正值韶光锦年，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一般女孩子应该有的柔弱。却像一头猎豹一样。可是尘污下的脸却又是秀丽的。

她眼神晶亮地望着宫主：“什么事？”

我忍不住，拿起手里携带的糕点递给了她。被被妹妹拿走了，她一把夺下，恨声道：“你们不要耍花招！要想我合作，就点了她的穴道！”

她在保护她的妹妹。她的妹妹多么幸福，尽管身处破庙，却有人这样护着她。可是她呢？类似于心痛的情绪慢慢地从我的心中升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后来我知道她叫红芷。她跟着我学武功自保，她那么努力地学习着一招一式，瘦弱的身子分明连兵器都握不住，可是她那么强撑着练习。我让她练一个时辰，她往往练了三个时辰。我问她那么拼命干什么，她就只是楚楚可怜地笑。

可是她不知道的。她一直不知道的，她的身上，令我心动的，从来都不是美丽的容颜，也不是千娇百媚的姿态。我在心里暗暗地说：“不要那么辛苦，我会护着你的。”可是我知道这样对她是不好的。她需要力量。而我这样的痴情也是不容于明月宫的。

虽然，最终，当她带着妹妹进入陈王府之后，我也自行请命去府里卧底。借口是任务重大，银鱼宝藏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可是我的心跳得那么快，难道会是为了那传说中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宝藏吗？

可是谁知道后来···她跑来告诉我：“褚骏，你配合我，我要成为陈玄重的女人。”我一愣：“为什么？”心中有什么一点点地碎了。“要探听到陈玄重手中掌握的宝藏的秘密，我就必须接近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成为他的女人。”我握住她的肩膀道：“有其他办法的。”可是她的表情坚毅：“我就是要这么做。”

那时候，我的心中想着：红儿，你喜欢他吗？

我起初怀疑她喜欢宫主，毕竟宫主风姿俊朗，如神仙一般。这世间的女子，难有人逃脱他的迷障————可是我知道他不是良配；后来我以为她喜欢的人是陈玄重，位高权重，英俊硬朗的陈王爷，也迷倒了多少待嫁的闺秀。可是若有似无之间，我又觉得其实她是对我有意的。

我们在王府，我是侍卫，她是丫鬟，明明日日可以相见；可是相思从来都不曾得闲。

红儿，你的心，到底装了什么？

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却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到最后，你竟然要我去向兰芷表白————那是我最爱的人的妹妹啊。

见着了她的娇羞的模样，我惊了。这小丫头片子原来真的是对我有意的；可是我要如何告诉她，我对你表白是为了你姐姐。为了你对陈玄重死心，为了你姐姐顺利嫁给陈玄重，所以我才在桃花下说着这，味同嚼蜡的话。

那时候的我，心里对兰芷的感情是不屑一顾的。到底是小孩子的感情，过几天也就淡了。我的心愿还是她叫我一声姐夫。到时候我跟红芷在一起，好好解释一番也就是了。

可是谁能知道，最后红芷要我死，她却是敢冒着触怒宫主，唯一救我的人？

我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可是还是只能化成一句苦涩的“对不起”。我的身，我的心，我的一切的一切的，都是叶红芷的。

叶红芷，是我此生的劫难。

昆仑山上，她甜言蜜语，我们举止形容均如情人一般。可是我黄褚骏难道是真的傻了吗？她的心离我好远。每一次同塌而眠，我都会在半夜惊醒，梦中的她离我而去，头也不回。却在醒来想要搂紧她的身子时候，听得她低低呢喃：“爹爹。爹爹。”

原来是梦到了爹爹了啊。我当时只是置之一笑。

可是后来的晚上常常听得她做噩梦，梦中永远是唤着“爹爹”。再无旁人。红芷与她的爹爹的关系真的那么好？才一分神，却见她纠缠着我，把我的手往她的胸上摸去，我试探地动了一动，却见她面色似欢愉，似哀怨地呻|吟起来：“爹爹，疼疼红儿吧。”她的主动与热情令我大吃一惊。我毕竟是男儿，见她如此，怎么忍耐得住，也跟着律|动起来。可是事后越想越不对。也曾旁敲侧击地提起过她的过往，她却不予多说，连提起她的爹爹也是淡淡的。

我多么不愿意相信，可是她一次深夜的哭喊早已经暴露了一切了。她道：“爹爹，就因为兰芷是你的亲生女儿吗？我是你的女人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啊——”

我叹息，抱紧了她，我知道叶君心早已经死了。不是不吃醋，不是不难过的。可是谁令我中了叶红芷的毒呢？只要她开开心心的，我肝脑涂地，定无二话。何况只是这样小小的，小小的委屈呢？

我亲手为她削的梨木簪，她从来也不带。她一定是不知道，惯于舞刀弄枪的我，拿着小小的雕刻刀是多么吃力。手上的伤口真的不算什么。

可是我可以等。只要我等着，一辈子又何妨？

可是她不让我等。

她让我参加英雄大会，却在开场那天推说身体不适，不能陪我了。我明明都不想去，她却坚持说她想知道情况，定要我去看了告诉她。

最后一点点的幻想也破灭了。我好想问一声：“红儿，你就那么要我死？”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笑着说：“红儿，银鱼宝藏真的那么重要？”她的神色有些慌乱，不知道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却强忍了告诉我：“褚骏，与你相守最重要。”

与我相守最重要？却现在亲手把我推到必死之地。

“银鱼宝藏里，传说中有一味起死回生的药。红儿，你为的，是为了它吗？”我轻轻地问。却见她脸色大变，我不欲再说，大步就离开了。其实还有一些别的好问的，比如：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客栈门口，白衫公子，笑容温柔，却拉住我道：“黄兄，不要去。”

我谢过他：“酌原。我们这样的人，本就是江湖里面的蝼蚁。死了便死了。至少，在活着的人心里留下一点点的影子。”他便叹气：“令姐为了你活下去，已经带你受过替你死了。你难道要···那女人就那么好？”

“她不好。可是我爱她。”我握住他的手，郑重托付道：“帮我照顾他，好吗？死前相知一场，可惜相识太晚。要不然···来世必定结草以报。”

秋风开始萧飒。

黄褚骏的一生，从他从遇见叶红芷的那一刻才开始展开；却也从遇见叶红芷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预示了长长久久的孽缘。

我只是没有想到兰芷会救我。

我也没有想到一向冷情的宫主，眉目间闪过的刹那的茫然。他，也动心了吧？时光回到了四人初见的时刻，笑着叫宫主“神仙哥哥”的兰芷，那个眉目含笑的少年，这些年的心机越来越深了吧。可是还是有一个人，能让他露出这一刹那的恍神。

修罗林里，兰芷的照顾，我心中有愧。我本求死，何苦令她再受折磨？何况，我知道红芷虽恨着她，可是确实在保护着她的。

面对陈玄重的杀意，我心中一片坦然。我对他说：“你也爱上那个小丫头了吧？你没有机会的。那丫头是我们宫主的。”然后，我笑了起来。死亡来临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害怕。就让我抱着对心爱之人的执念死去吧。我此生，想着念着的，都只有一人。我死后，魂魄也要寻了她去。

叶红芷，尽管你并不爱我，我却把爱都燃烧尽了···

只愿你寻了你的爹爹的时候，也记得有一个褚骏，曾经傻到什么都为你做。昆仑雪深，你身着血红的袍子在山顶发呆的时候，山风吹乱了你的头发，你会不会簪上我亲手为你做的，梨木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