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敬茶(1 / 1)
红日初升,簇拥着灿烂的朝霞,宛若上好的胭脂将天空层层洇漫。微风透窗而过,带来早晨特有的草木清新之气。
韩琳坐在黄梨木雕花梳妆台前,静静地由铃铛把他的长发一缕一缕盘起。不由得就想起了临上花轿前,爹爹请来福寿双全的齐老爷子为自己梳发的情景。
他的发质柔软,细致光滑。一散下来,连齐老爷子都夸——琳儿的头发生得好,是个有福的人。
齐老爷子的双手已布满沟壑,但他拿梳子的手依然干燥稳定。犀角梳一直深深地插到发根,再慢慢的滑向发尾,老爷子的声音缓慢悠长,近似吟咏。
“一梳梳到尾,白发齐眉。”
“再梳梳到尾,子孙满堂。”
“三梳梳到尾,福寿双全……”
当时徐缓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他忐忑的心情真的就平静下来。爹爹的眼里满是泪花,脸上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铃铛将最后一支点翠白玉簪插好,将已经很高的衣领又往上拉了拉,但若是有心,还是很容易就能发现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看着有些恍惚的主子,铃铛眼里满是忧虑。
他本来就是韩琳房里的一等小侍,随韩琳嫁到辅国公府,就有做通房侍人的心理准备。如果说以前还对王瑀抱有幻想的话,昨天晚上看到韩琳浑身□□,雪白的肌肤上全是肆虐的青紫痕迹,昏厥在床上的一幕,他就已经明白,王瑀此人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肠。最起码,对主子没有。
韩琳苏醒之后,神情就带着几分恍惚。少男独有的那一分天真明艳,一夜之间就荡然无存。看着他的转变,铃铛既伤心又担忧。
“公子,收拾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柳绿已经在屋外等着了。”
韩琳的目光逐渐清明,隐隐可见几分坚毅。忍住浑身酸痛,慢慢站起身来。深深看了一眼镜中云鬓高挽,全然陌生的自己,“走吧。”
一迈步,就又感觉到了那火烧火燎的疼痛。韩琳深吸一口气,挺起腰肢,努力使自己的仪态更端庄些。谁知迈步下台阶时,布料的摩擦顿时使下身感到针扎似的疼痛,双腿一软,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往前倾去。
“公子!”铃铛一声惊呼,急忙去扶。还是晚了一步,双手捞了个空。眼看韩琳的身子就要结结实实的摔倒了地上,一只手臂突然打横出现,轻轻松松的就将韩琳的身子扶正。
王瑀明显感到怀中人的僵硬,却没有松开手,淡淡的问:“去给爹爹请安?”
离得太近,韩琳能清楚的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和蒸腾的热气。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回忆起昨晚上疯狂的一幕幕,半晌才嗫嚅着说:“是。”
王瑀半强硬的揽着他往回走,“替我更衣。”昨晚发泄了过剩精力,今晨竹林练剑,直觉圆转如意,神清气爽。不觉多练了一会儿,此刻汗透罗衣,很是难受。
王瑀与韩琳来到主屋时,王琅与平阳夫妇俩都在。一屋子人笑语宴宴,气氛很是融洽。
在院子里迎着她们的琉璃先她们一步掀开门帘,向里面笑着说:“四小姐带新夫侍来敬茶了。”
屋里的笑语顿歇,韩琳只觉数道视线直接落到他身上,竭力维持着自然地微笑,垂首跟在王瑀乳爹徐氏身后,步步精心,唯恐出错。
徐氏把他带到主座前,接过琉璃端来的茶递到韩琳手里,笑着说:“四小姐屋里新人向老太君敬茶。”
韩琳接过茶,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将茶捧过头顶,脆脆生生地说:“请老太君喝茶。”
睿敏见他举止行礼端正优雅,不见丝毫轻佻之气,心里的厌恶就淡了几分。又见女儿陪同前来,想有维护之意,不愿再做为难,便接过轻抿了一口茶。身旁的琥珀连忙递过一个大大的红包。
“起来吧!以后好好服侍小姐,不懂的地方多问问老人儿。既然进了我们王家,就多学点大家行事,以前的小性切不可有了。”
“谢老太君教诲!”韩琳又重重地磕了个头,方才起身。
徐氏又引他见过王琅夫妇。王琅很干脆,喝了茶就递过了红包。反倒是平阳,亲上两步,把他拉了起来,上上下下仔细端详。韩琳被他端详的头都快扎到胸前,他才“噗”的一笑,“果然是人物秀雅,难怪能入得了四妹的眼。”
说完,从腕上褪下一串翡翠手串,“来的匆忙,这个就给夫侍作见面礼吧。”
韩琳见这手串通体无暇,又有两颗硕大的碧玺珠光晕流转,心知不是凡品。心下迟疑,拿目光偷偷地去瞅王瑀。谁知王瑀径自喝茶,根本看也为看。正想婉言拒绝,平阳已执起他的手,就想给他套上。
韩琳顿时一惊,下意识就想抽手。平阳含笑一瞅,韩琳只觉他眸中艳光流摄之外,更有无尽的皇室威仪。心中一惧,手就不敢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平阳将手串套上自己的手腕。
平阳眼神一凝,雪白的皓腕上一圈青紫触目惊心。将宽袖一拂,巧妙地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说:“东西再好,也是死物。投了明主,才有它的价值。”施施然又回了原位,端起茶来轻啜了一口。
韩琳只得跪下叩头,“谢贵君赏赐。”
睿敏冷眼观他举手投足之间略带僵硬,又见女儿一副餍足的模样,便知昨晚定是荒唐十足。行礼之后,便叫许氏带韩琳回去了。
韩琳走后不久,王琅就要去衙门,夫妇俩一同走了。只剩下一个王瑀,还在慢条斯理的喝茶。睿敏倒也不催他,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好半晌,王瑀才把茶放下,“我想去左千午卫。”未出事前,王瑀一直在戍守北门的天子禁卫军里。哪里有太多熟悉王瑀的人,她不想再和她们打交道。
睿敏笑容一收,“为什么换地方?”十二卫是丞相直辖。一向不是军中势力范围。
“想挂个闲职,休整一段时间再说。”禁军是不允许随便离营的。
这么一说,睿敏也想女儿在休整一段时间,“这件事我得同你母亲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