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三章、Take Me To Heaven(3)(1 / 1)
“今天体育课还是和以往一样,找同伴练习格斗基础技能,先跑五千米进行热身。你,对,暮云河,我知道你跑不太下来,所以这节课你就一直练习跑步吧。”
下午第二节课,操场上,E班体育课进行中。
体育课的老师是个孔武有力且不苟言笑哪怕是对女生也绝不心慈手软的年轻男性,在教学上更是出了名的严谨,不许请假,不许无故旷课。云河只能默默接受他的安排。不知道跑一节体育课算幸运还是不幸。要是在正常的学校,绝对是个悲剧,可是在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找同伴练习什么的……云河觉得自己绝对是去当沙袋的。
一起上体育课的E班女生们在老师面前排成几列,就在大家打算开跑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低沉,且从容的声音。这个声音,虽然才听到,也没出现过几次,可一旦出现,就特别突出,让人忽视不了。
安可或许对这个声音深恶痛绝。
“报告,老师,我身体不好,要求请假。”开口的正是新转学生李火岛。只见她微微一晃腰肢,似乎很是虚弱地,抬起波光凌凌的大眼睛,微蹙的眉毛中藏满隐忍,就连道德情操颇为高尚的体育老师,也被这种病态阴郁的美艳震慑住了,好几秒盯着火岛没了行动没了语言更没了思考。在各种羡慕妒忌恨的作用下,云河哀怨的脑海里跳过西施捧心的绝美画面直接想到的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惨状。
于是震惊全E班女生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高尚的体育老师居然批准请假了。批准之后还凶神恶煞地望向剩余的学生大吼一句:“你们怎么还不去跑!”
于是虽然对火岛的一切尚不明了,云河已经格外确定,她和自己,压根不是一种人,估计成为朋友,是困难了点。云河用同情的目光望了望一旁绿着脸的安可,心想,一天还不到,火岛就已经快把安可折磨疯了,这是怎样一种境界。
正值秋天,太阳不算太大,温度适中,天空晴好,万里无云。
操场的跑道上只有云河一个人在跑,其他E班女生在操场一角锻炼,而火岛,则端坐在另一角的树荫下乘凉。
每当云河气喘吁吁地经过火岛,心里就五味杂陈,事实上当云河经过火岛的时候,她们间的距离出奇的小,但两个人都没什么交流。云河也就不知道总是时不时看见自己一身臭汗路过的火岛会不会觉得有些坏兴致,不过似乎火岛没换位置的打算,很是惬意地坐在那,时而看看天空,时而看看草地。
就这样云河精疲力竭地路过火岛。
云河东倒西歪地路过火岛。
云河半死不活地路过火岛。
在云河第N次路过火岛的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来两个在赛跑的男生,边跑边聊,还跑得像火箭一样,只是他们都没怎么看路,其中一个,就把几乎在跑道上爬的云河给撞飞了出去。
事发现场离火岛仅有二十米。
云河安稳着陆的地点,正好是火岛的正对面。
云河整个人成大字趴在地上,好半天,她才有力气挣扎着抬起一张布满红色塑胶跑道颗粒的像曲奇饼一样的脸,下意识地就与火岛四目相对了。
这可谓是世间最惨烈的对视。
连火岛这样处惊不变的存在,也怔住了。
“嗨。”云河觉得应该说什么。动了动麻木的嘴唇,只感觉不断有塑胶颗粒从脸上往下掉。
“嗨。”火岛面无表情。此时就算是普通人也不会有表情。
“你都……看见了。”这是一句痛不欲生的总结。
火岛沉默一会,淡淡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看见也没关系……”
“老实说。”火岛凝视云河半晌,幽幽起身,“你让人看不下去。”话毕,优雅离去。
云河默默地目送火岛离开,只见她残酷无情的同桌在不远处忽然停住,微微弯下腰,肩膀似乎还有小幅度的颤抖。
肯定是在笑吧。云河闭上眼睛在心中哀号。什么人啊这是。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该去吃饭的吃饭,该去娱乐的娱乐。云河安静地趴在座位上,等待同学全部离开再开始打扫值日,即便在体育课后,她很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力气打扫。她注意到安可在离开班级时有意识地朝火岛看了一眼,火岛依然在专心看书,似乎没察觉到已经放学的事实。
很快,教室只剩下云河和火岛了。云河张望了一下同桌朝向自己的无懈可击的黑发,没打算叫她,一个人东倒西歪地干起活来。
这是种微妙的氛围,云河在扫地,火岛在看书。世界那么安静,好像她们的轨迹,根本不相及。也不知是何时,云河的扫把前停伫了一双细长的美腿。
云河抬起憔悴的脑袋。
“你,就这么帮人家做事。”火岛的声音,很低沉。她不是在询问,只是一个简短的陈述。美丽到让人无法正视的面孔如鬼魅般出现,这是她的习惯,强大的气场在别人毫无预料的时候铺天盖地。她纯黑的眼睛直直望着云河,明明不是在逼问什么,却让云河很有压力。
云河苦笑一下,低下头望着扫把:“无论身处何地……仗势欺人总是存在着。而且……无论反抗与否,不得不看人面色这种事……也不会改变……我一无所有……不过,火岛同学不一样,火岛同学只要在那里看书就好,反正我是习惯了,就交给我一个人吧。”
当然,云河自己知道,不反抗只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别的,都是借口。
云河的面孔上还沾着一颗红色的塑胶颗粒,火岛看见了,就伸出细长苍白的食指抹掉它。
火岛的手指很冰冷,就像没有温度。云河怔了怔,感觉到被碰触的皮肤有细碎的冰凉弥留着,莫名地,就红了耳朵。
“我也没想参与打扫。”不料火岛就在这个时候很爽快地浇了一盆冷水下来,她漫不经心地弹掉指尖上的塑胶颗粒,“天黑我就离开了。”她斜斜地依靠在一张课桌上,垂着长而卷的睫毛,望着云河的扫帚。
云河有点不舍地嗯了一声,然后望向窗外,此时已是黄昏。
火岛的意思是不回寝室了吧……这个神秘美丽的女子,妖娆不可一世,就像从传说中走出来的一样,注定无法被摸透。
“你会去哪呢,有危险吗?”虽然觉得对方肯定会认为自己是多管闲事,但还是问了出来。就因为火岛谁都不怕的样子,所以云河忽然又觉得,这样的人,应该可以和自己成为朋友吧。但谁知道呢,连安可都征服不了的人,她云河又凭什么接近得了。
果然,火岛留给她一个无情的,近乎残酷的带有讽刺意味的淡笑,“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她说,“不过也难说,这么一直当别人的仆从,很安全。”她回到座位上,整理好书包就往教室外走去。
她的语言里没有起伏,没有感情,于是云河不确定,她说这番话是嘲讽还是单纯的阐述。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的,都是事实。
仆从……是啊……没错……自己一直都是那样……
“等一下!”当火岛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云河叫住了她。
云河用前所未有的超高分贝叫住了她。
火岛似乎也有些许惊异,停下了脚步,一头无懈可击的黑发,对着云河。
“我知道……我现在,很软弱……”云河期期艾艾地,用右手紧紧捏住左手的伤口,颤抖着,牙齿把嘴唇都咬破了。她像是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用坚定地眼神望着火岛的背影,“如果……我变坚强一点……请问……请问……”
云河说到这里,声音就小下去。但是火岛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走,像是在耐心等她说下去。
“请问,你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她一捏伤口,痛楚转化为连续的字句,电击一般从口中射出。
火岛顿了顿,没有说话,径直离开了。
云河兀自一笑,也是,这种事,让别人如何抉择。
那分明,只是她自己的事。
宇辉,澜波,请相信我,我会,变强的……
这种事情,已经……
云河看着自己手腕上再也无法消失的伤口,忽然就红了眼睛。
我才不要,永远只做别人的仆从!
不知为何,一直都未觉醒的反抗的愿望,居然因为新来的转学生的一句话,破土而出,长成千丈高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