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山不容二虎(1 / 1)
“西西,我成功啦!”
聂宁穿着只有面试时才会从箱底翻出来的职业装,踩着N年才穿一次的三寸高跟鞋,一手捉着电话,一手挥着刚刚新鲜出炉的合同,神采飞扬的从华信大楼里走出来,还不忘递给门口站岗的保安大哥一个灿烂的微笑。
保安大哥神情怪异的扯了一下脸皮,看着扎一条高高马尾的小姑娘踩着歪歪斜斜的S步兴奋离开,早已不见了半个小时前的忐忑不安。
其实不能怪聂宁得意忘形,作为一个已经毕业但还没找到工作的社会菜鸟来说,半个小时前的聂宁表示鸭梨很大。
找工作并不难,但想找份好工作很难,特别是对于没有背景、只有背影的聂宁之流来说,那就好比大海淘金,淘出来的都是沙子,金子不是早被人淘走了就是手不够长,想淘也淘不到。
所以今天能摊上这家各方面还算不错的杂志社,聂宁已经心满意足了——她要求向来不多,并且坚信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
“恭喜恭喜,在成功逃离相亲大会之后又摆脱了无业游民的称号!”肖西西在电话那头嘻嘻的笑,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西西早在毕业前就找到了工作,并且已有一个冤家伴侣。
“别跟我提相亲。”聂宁翻了个白眼,心有余悸,“提起相亲我就胃疼。”
网络有云:想要单身并不难,难得是对付那些千方百计想要你结束单身的人。
聂宁自认心肠软耳根子也软,更没有强大的防御力,所以她很轻易的被攻陷了:两个月里吃了六顿相亲宴,每一顿都消化不良。
男方全来自于无比热心的左邻右舍、三姑六婆或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所热烈推荐的儿子侄子乃至孙子们。
对此,西西有句极经典的概括:仿佛女人一毕业,就不仅不再是青春美少女,就连黄花大闺女也不是了,都赶着推销,生怕没人要。
聂宁极度表示赞同,所以痛定思痛,在毕业那天拨了个电话回家,并淡定告之:亲爱的爹娘,我有男朋友了,并立刻要与之同居,共筑爱巢!
然后就潇洒的挂了电话,也不管聂家双亲在那边是如何反应,就打包好行李,鞭策着新上任的男友把东西运到“他们的爱巢”。
至此,她终于摆脱相亲大潮,让耳根子恢复清静。
“知道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以想象肖西西不以为然地撇嘴的样子,“面完试,你家那位有没有去接你?”
“他说会来,但好像还没到。”聂宁站在大楼前的空地上左右张望,没留意前方马路上有一辆银色的奥迪忽然急刹车停在路边。
“说不定是路上遇见美女,搭讪去了。”肖西西仍是不改泼冷水的习惯。
聂宁笑笑,“你知道沈渊临不是那种人,他——”
“小宁!”
聂宁手指一颤,手机差点摔落在地,再听不清西西说了什么,只慢慢的抬起头,看见了那个从奥迪上迈步下来的男人。
正是周五上午11点左右,大楼前了无人迹,唯有马路上车水马龙喧嚣不绝,那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带着满身逼人的阳光,瞬间闪入聂宁的视线。
聂宁仿佛被灼伤般,迎着光微微眯起眼,看着那个逆光的身影越走越近,终于得见清晰面目。
笔挺的铁灰色西装衬出颀长高大的身材,英俊而棱角分明的五官早已褪去年少的青涩,只有勾起薄唇微笑时的锐气依然跃然眉梢。
“小宁,我回来了。”曾经熟悉的嗓音也变得低沉磁性,连那双湛亮黑眸里的灼热光芒也较之以前更盛。
聂宁想同样自然的笑笑,嘴角却僵硬。
遇到几年不见的旧相识,该怎么反应?
如果是半生不熟的同学,可以礼貌的笑笑,说一句“近来好吗”;如果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可以欣喜的笑笑,说一句“好久不见”;如果是负心的旧情人,更不必犹豫,一个巴掌甩过去,吼一句“给我滚”也就完事了。
可是对着面前这个曾经是同学、不仅是好友、称不上旧情人的男人,聂宁却呆住了,甚至分不清是喜多于惊、还是爱多于怨。
时隔四年,顾子安,你终于回来了。
当聂宁领悟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仿佛看见所有悲欢离合的旧时光,排山倒海般涌到她面前,逼得人眼眶酸涨。
四年,记忆还在,但顾子安,我的生活里已不再只有你一个人的影子。
“小宁。”左后方传来另一个男人更为熟悉的声音,低柔沉缓,就像静静漫过沙滩的流水。
聂宁转过头,看见沈渊临站在他深蓝色的单车旁,修长挺拔五官清俊,漆黑的双眸像两汪深幽的井水,引人沉溺。
沈渊临凝视着她,伸出一只手,微笑道:“小宁,我们回家吧。”从头到尾一眼也不曾往顾子安身上瞧。
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聂宁站在曾经的青梅竹马和现任的同居男友之间,却忽觉荒谬:原来生活不但比八点连续剧要狗血的多,还要可恨的多——因为你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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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跟谁走了?”肖西西一边挖着香草冰激凌,一边问。
“你说呢?”聂宁把玩着手里精巧的小勺子,看着透过落地窗的阳光,把杯子里的冰激凌慢慢融化,不答反问。
“肯定是沈渊临。”西西颇觉无趣的眨眨眼,“毕竟他现在是你的男朋友。”而且事出突然,聂宁肯定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顾子安。
聂宁耸耸肩,算是默认。
“那顾子安什么反应?”那个男人就这样放她走?
“你以为他是专程来找我的?”聂宁挖起一勺冰激凌,笑了笑,“他是去公司报到的,只是恰好碰到了我。”
当天回去之后,她就接到了娘亲大人打来的电话,说顾子安回来了,还准备和一个大学朋友一起搞公司。
而那公司也位于她面试的华信大楼里——她只能说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一相逢就有杯具诞生。
西西惊讶的挑起眉,“那你们以后岂不是很可能旧情复燃?”除非聂宁决定不去华信上班,但那样就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聂宁差点被冰激凌呛死,“什么旧情复燃?你别乱用成语!”亏她还是中文系毕业的!
西西却不觉得自己有说错:“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本来就意味着满满的奸|情。
不过无所谓,她这人很随和,从不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想法——对此,西西的冤家死对头萧阳有云:那是寻常人都接受不了你的想法。
肖西西低着头,开始进攻水果慕斯,“当年顾子安为什么要出国?”
“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他是出国留学,并且不是不辞而别。”临走前顾子安有找过她,所以请停止幻想她是被始乱终弃什么的。
“我是问他为什么忽然要出国留学?大学不是读的好好的吗?”干嘛忽然飞到国外去了?
“可能他觉得国外的环境更好吧。”聂宁回答的轻描淡写,看着杯沿的雾气凝成一道细细的水流滑下来,滴在玻璃桌面上像一颗年代久远的眼泪。
难道要她坦白,是因为当年顾子安不顾她意愿强吻了她,而导致两个人的关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
抱歉,她还没有勇气说出口,也不确定这就是真正的原因。
西西听出她的避重就轻,也不再追问——做死党这么多年,聂宁的事她知道的七七八八,但有些事聂宁不想说她也乐意尊重,毕竟每个人都有想要保守的秘密。
“滴滴。”聂宁的手机忽然响起,是沈渊临发来的短信息。
“沈渊临找你?”西西凑过去,暧昧的笑。
“嗯,我们约了去看电影。”聂宁指了指窗外,“他说在外面等我。”
西西转头望出去,果然看见对面林荫道上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那里,周围树影婆娑,有零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挺拔,气质沉静,看久了也让人移不开目光。
气质果然是好物,即使配辆单车,也是足以致命的帅。
西西收回花痴的眼神,落到聂宁脸上,“看来你们感情还不错,本以为你们会合不来。”
“合不来?为什么?”这个问题聂宁倒没听她说过。
“你不觉得你太简单,他却太复杂了么?”沈渊临外貌气质没的挑,但沉默寡言,遇事淡定的过分,看起来就有了九分深沉。
聂宁沉默了一秒,然后耸耸肩笑了,“这不正好吗?都说互补的人才能长久。”她拿起包包和账单,“我先走了。”
西西看着她走出去,穿过斑马线,然后坐上了沈渊临的单车后座。
两个人都还很年轻,只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一边谈笑着一边慢慢驶远,像所有年轻的恋人一样,看起来甜蜜而单纯。
电影院,屏幕上播放着经典的《乱世佳人》。
“喂,你知道第一次见面,是你的什么吸引了我吗?”聂宁忽然凑到沈渊临耳边问。
沈渊临一手可乐,一手爆米花,全都是为身边的女人准备的——他很少吃这些东西,听到这个问题,微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我很帅?”
“帅哥,你没有说笑话的天分。”聂宁不给面子的白了他一眼,扔了两颗爆米花进嘴,“是因为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习惯带伞的男生。”
对着他,聂宁向来感觉安全,并且很放松:因为从一开始,沈渊临就是作为一个故事出现在她面前的,而不是作为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