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只许庭花与月知(上)(1 / 1)
独睡的一夜,在梦里恍惚听得若有似无的乐音轻盈。待睡醒之时,那临窗的梅花正开得旺盛,虽是露冷风清之时,却亦是满枝的浓艳似血,只吹起阵阵香雾飘零。
飞琼闲坐起身,不由伸手去触摸那鲜泽欲滴的梅瓣。初冬的日光浅淡,照在她的雪肤玉颜上,更显得她的面容益发的清瘦皎然。
这流杏阁里似是植着不少珍草佳卉,这般香气绵软,清可涤尘的梅花虽是头次遇见,却亦是见怪不怪了。
自从她发现这处住所,竟是轩辕夏卿独居之处后,她的心情便不似当初般灼烈焦躁了。
那带着玉釉面具,风度端凝的男子每每踏入房中,便将那厚重的面具摘下。她亦早已习惯那有着赤色单瞳的面容,便不动声色,闲适且安然地看书品茶,并不特意留心他的举动。
飞琼心知,自己越是心神难安,轩辕夏卿的脸上便越是会显露出那深不可测的魅惑笑容,她倒是宁愿这样装作无事般的与他相处。更何况,她亦不知该怎样改变如今的现状,只好先揣度情况,伺机而行。
正思索着,不远处的房门渐开。那穿着宝蓝色云鹤夹袍的男子踏风而来,见她闲坐一旁,便将手中的一件青瓷放入桌中,缓缓言道:“你且看,这件瓷器如何?”
她只微眯着双眼,抬眸一瞥面前的男子,复又将目光慢慢端视于眼前的瓷器。
那是一只青花釉彩的瓷瓶,瓶身细描几朵袅娜莲花,笔法圆润且自然,胎体细腻致密,釉质光洁,精美绝伦。
“此件瓷器乃是大皇子相送,嘱我务必赏于地方府上掌管钱财的官吏。”轩辕夏卿见她略带思索的表情,只浅言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不妥之处?”
飞琼淡然凝神,嘴边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虽是一件好瓷器,但既是青花为釉彩,又描着莲花,分明是在暗讽官员不够‘清廉’。”
他的眸中只缓缓闪过几道精光,只近前道:“飞琼姑娘真是心思玲珑,在下自愧不如。”
那双勾人心魄的瞳眸与她的目光相触,她却忽觉心神难移,仿若整个人都僵硬了一般,竟无法挪动半步。那般狂乱而又无法抑制的心跳逐渐明晰,她只觉眼眸被灼得生疼,只想此刻就能远远逃开。
就在此刻,门外忽然传来了节奏清明的扣动声,一个女子甜馨的声音响起,听起来约摸是佩蓉:“公子,大皇子来府,正在门外等候。”
轩辕夏卿缓缓停住,望着飞琼似是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只淡淡笑道:“好,请他稍待片刻。”
待佩蓉走后,轩辕夏卿只将放于桌上的玉釉面具重新戴上,便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道:“你先去我的书房暂避。”
未及片刻,耳边传来推门之声。抬眼的刹那,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已默立在侧。那女子名唤胭脂,前几日便被轩辕夏卿遣来服侍飞琼的起居。她素净的脸庞上有一颗明显的泪痣,一根青玉的簪子串起一缕红色的绢花从耳边松松绕下,束起那脑后的半个发髻,却是给她平添了几分楚楚的柔姿。
只是这般清秀的女子,却生来便是一个哑女。不过如若她可以开口,轩辕夏卿或许亦不会遣她来服侍自己了。
正思索着,胭脂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飞琼会意,便随着她往院落的深处走去。
那书房建造在幽石斜路的尽头,颇为隐秘。只是从狭窄的小道入内,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那墙壁皆砌以佳玉,梁柱与门楣上亦装饰着琥珀雕刻,奢华不已。
胭脂待她入内之后,便行礼告辞,惟留飞琼一人在偌大的书房里。她不由得被远处那一排排望不见边际的书架所吸引,便想要择选几本珍籍来细看。却不料竟未看清脚下的路,一个踉跄便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飞琼只揉着双臂,神色不耐地翻身欲起,却觉脚下似乎有什么异样。她垂眸静静地望着那木刻的地板,怔忡片刻,便用右手轻轻地敲在地板之上。
她的确没有弄错,那离手边最近的那块地板竟发出清脆的回声,那下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擅自窥探主人家的物什或许于理不合,但此时她亦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毫不犹豫地掀开那块木板,急切地想要一探究竟。
木板下安放着一个琉璃锦盒,飞琼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将它捧至面前。打开锦盒的一瞬,有一个精致的卷轴掉落而出,她拾起端看的一刹,脸色突变。
这卷轴,竟然是司瑶密录?!
须臾瞬间,她只觉胸口气血涌动,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情绪。只是待她再望回那盛放锦盒的木格里,心中却是一凉:自己未免太过粗心了,竟未察觉到主人在木板缝隙里撒上的细粉,此刻那粉末全部滑落至格底,即使将司瑶密录放回,那亦会被发现有人移动过的痕迹。
飞琼只焦灼地望着手里的司瑶密录,心里忐忑难安。
就在此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她不由惊诧地抬起头,神思瞬间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