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曲 人生若只如初见(上)(1 / 1)
青石甬道蜿蜒向前,路旁绿荫满枝,溪边浅菊深杏,竟也是一个别有洞天的清和院落。
不远处一间六角凉亭掩映在一抹湖光里,淡雾漂泊,幽静怡然。亭前的柱上,一片玉箸银钩,只题得:桂花香雾冷,梧叶西风影。挥笔倜傥,风流不羁。
亭旁有一流冷涧,无数滚落的晶莹水珠恰好成了天然的玉帘,煞是好看。飞琼心喜这般沁凉琤琮的清泉,不由得把手伸进那冰凉之中,以解热暑。
“公子稍歇,待几位贵客到齐,小女子再一并招待。”白衫女子对飞琼微一颔首,便急趋莲步,转身向外。
初时只觉得凉水爽心,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直到一阵阵的心悸传来,飞琼才猝然收回了手。紧捂胸口的刹那,突然发现手上的血丝又往上攀爬了一寸,颜色亦比之前更加鲜泽。
霎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她眼前的一切都朦胧了起来。
青岫见飞琼面色苍白,便紧紧挨着她站了,好让她有个支撑,不至于昏然倒地。
“小兄弟倒是有福,这般的倚玉偎香,可真是羡煞旁人啊!”飞琼蓦然惊醒,只见白衫女子领着一个虬须大汉踏步而进,身后跟着一个青衣长衫,面目高华的白发老者。
只见那虬须大汉虽然身着金银绣丝的紫色宽袍,眉目处却敛着几丝粗鲁与暴虐,眼神直勾又毫不避讳地往青岫与良澄的身上蹭去。
飞琼端正了身子,侧脸轻笑道:“想来这位兄台也是非富即贵,怎会羡慕仅有这两个使唤丫头的小弟我呢。”
虬须大汉眼里露出几丝狡琐的神情,也笑着言道:“不知这两个丫头兄台是如何得来,竟比赤水国的许多千金小姐亦要多分姿色,想必兄台花了不少钱吧。”
他大步走到飞琼面前,轻眼睨向她:“不如小兄弟开个价,把这两个丫环卖于我如何?”
飞琼却也不看那虬须大汉洋洋得意的形容,只冷冷道:“这两个女子便是你倾尽全部家财也难得到,有这般功夫在外面拈花惹草,还不如回家多关怀下自家妻女,免得她们让你这般不修边幅出门,白白招人笑话。”
虬须大汉滞步一顿,领口的两枚金扣便应声而落,露出里面一截早已脏污的衬衣。羞得那虬须大汉连忙紧紧捂住,一张脸涨得通红无比。
飞琼和青岫早已轻笑出声,良澄更是笑得前俯后仰,直不起身子来。那虬须大汉恼羞成怒,一把抓起良澄的胳膊,便是要往外耸去。
“住手。”一柄木质折扇轻轻敲上虬须大汉的手臂,却是意外地让他动弹不得。
一个男子的身影闪过,待看清他的面目时,众人皆是寂然不语。
那男子若清露晨流,新桐初引,明眸皓齿,清俊倜傥。单把五官细看,却不惊人,只是把它们组合到了一起,竟出人意料地多了分让人移不开眼的宏放气质来。
他走至虬须大汉身边,爽朗笑道:“这位兄台既然是来鉴赏珍宝的,还是不要动气的好。否则那位白衫姑娘,就不得不把您请出院外了。”
虬须大汉虚窃一瞥,白衫女子的眼里早已露出不耐之色。他连忙放开抓着良澄的手,有些狼狈地坐回了亭子的角落。
飞琼起身向那救助她们的折扇男子缓缓一揖,落落大方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那折扇男子只微微一笑道:“此等小事不足挂齿,在下也只想好好地与志趣相投的朋友品评珍宝,不愿被坏了兴致。”
白衫女子身后的青衣长者完全不为所动,只是一人敛袖独坐,似乎在闭目思索着什么。
那折扇男子颇为健谈,一二来去之中,便知晓了他的身份———一名做古玩生意的商人。飞琼亦只言自己是来投奔赤水国的亲戚,携了两名丫环赶赴京城。
两人正攀谈当中,白衫女子用铜盘呈上第一件店内之宝。可惜那宝贝是用红绒的绸布遮着,看不真切。
虬须大汉早已耐不住性子,俯在近处抓耳挠腮;青衣长者仍是闭目养神的样子,并未有丝毫的动作。飞琼和那折扇男子皆是停歇了交谈,静静地坐于一处。
白衫女子轻轻地敛袖行礼道:“这便是我家‘桂梧轩’的第一件珍宝。承蒙各位贵客青眼,愿意参加店内的这场鉴赏聚会,小女子感激不尽。现在,就由我来说明此次鉴赏的规矩。”
白衫女子从袖中掏出八块玉牌放于桌上,只见那玉牌皆是用同样的质地、颜色、花纹、式样制作而成。只是两两相对,在玉牌的中间刻了“真”和“假”以区分。
“掀开宝物的绸布前,各位请都拿上分别写着“真”和“假”的两块玉牌。待各位察看宝物,心里有了决断时,便将选定的这一块玉牌反个面来,放置于木桌中央的托盘里。唯等各位贵客都鉴定完了,我才会公布这件物品的真正价值。”白衫女子浅声说着,“这判断真假便是第一关,若是有客人判断错了,那这件宝物就烦请这位客人以店内标明的价格买下。”
“若是大家都判断对了呢?”那虬须大汉似是有些心急的样子,不由出声询问道。
“若是大家都判断对了,那便是第二轮:为宝物估价。”白衫女子淡淡笑道,“估价分毫不差的一位,可以取走这件宝物。若是无人价格与货品原价相同,估价相差最多的一位,就需要以店内的价格买下它了。我家店里皆是珍品,就算是赝品亦是赏玩价值极高,若有客人觉得难以承受这样昂贵的价格,现在便可离开。”
那虬须大汉闻言微微一颤,有些犹豫地低下头去。那青衣老者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地直视过来。身边的折扇男子只是展颜微笑,未有任何的思绪波动,飞琼也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那被红绒盖着的珍宝,若有所思。
静候片刻,并未有人离席。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开始。”白衫女子将玉牌送入四人的手中,沉然有声道,“各位谨记,落牌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