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 前尘往事（1 / 1）
就在红烛燃起的那一霎那，苏大将军府外面的天空中传来细小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消失，而天空也更加明晰，不似刚才那般朦胧。
清早，吱吱呀呀的送水车驶在青色的街道上，送水人不出声吆喝，只是轻轻一挥鞭子，前面的老
马就很有默契地转弯。
过了半刻，东方天际慢慢渗出青白色的亮光，官家的大门都开启，然后一辆辆马车，一顶顶轿子，都向东边的皇宫走去。
在这些忙乱中，唯独有一家例外，有经过大将军府门口的官员，撩起帘子看看紧闭的大门，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容，放下帘子，继续往前赶去，到了宫门口遇上同僚，相互一笑，等待着皇上上朝。
年轻的皇帝穿越群臣走上高高的龙椅，扫了一眼，目光在破天荒上朝的国师身上转了一圈后停留在自己的皇弟——先皇指定的太子人选，先皇弥留之际，遗诏上面写着大皇子为继承正统，而一直流落在外的小皇子成为太子，若不是那些大臣们地坚持，这个威胁他本该死去的弟弟就不该被接回来。
看了一眼面有狠厉神色的皇帝，国师脸上浮现出无奈，人啊，为什么总要那么贪婪，为名算计，为利算计，已经登基成为九五之尊，还要算计自己的皇弟现在的太子将来不能继承大统，何必呢，就算下一代皇上是自己的儿子，那么千秋万代呢，社会总在发展，旧的必然会被淘汰，若不是如此，这片大陆上也不会出现分分合合最终形成三国的格局。
这个大陆最终会统一，而苏棹歌到来只不过是加快了它的进程。
大将军府中，还是和昨晚一般，寂静无人，仿佛被遗弃，但是一个青衣男子和小厮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沉静。
“大总管，将军这会子醒了吧！”后面的小厮问道，少年特有的清脆声音让人心生好感。
“恩。”苏正铭淡淡应了一声，两人继续往主屋走去。
主屋，还维持着昨晚上的布置，层层的大红绣金帘幔全部垂下来，房间中摆设很少，但是很珍贵，都是大路上难得一见的珍品，看得出，主人很疼住在这里的人。
帘幔后面，有一座祥云屏风，越过屏风，才是真正的内室，依然是喜庆的布置，但是较外面就收敛了很多，只有屋子中间那大床上是艳丽到极致的颜色，影影重重，突出相拥的人。
苏棹歌有练武的习惯，很早就醒来了，但是今日与平常不同，醒来之后他没有起身练武，而是静静凝视着怀中的女子，曾经的红莲消失不见，却为她增添了一份柔弱。
白皙而带粉的脸颊上晕着一层嫣红，那眼角处氤氲独有的妩媚和风情，原本就知道她那清纯中的妩媚是难以抗拒的，却没想到成为他的人后，会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真的是，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也不想让外人窥到，哪怕一丁点。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他断定来人是他的管家苏正铭，还有一个人，是小厮苏小明吧！他不习惯让侍女来服侍，从小到大，身边都是苏正铭，后来才增添了苏小明。
看了怀中沉睡的暮烟尘一眼，用内力传音，告诉苏正铭准备好衣物之后离开，他自己会处理。
诧异地盯着内室，苏正铭还是遵照苏棹歌的吩咐，准备好衣物，带着不明所以的苏小明离开了。
主子，他似乎从来都是早起的，今天却还赖在床上，是那位新夫人的面子吧！想到新夫人，脑中出现一个柔弱的身影，停下脚步，朝后面的苏小明吩咐了几句，就往别院走去。
屋内，苏棹歌俯下身，在怀中人白皙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搂着她继续睡去。
这一觉，暮烟尘睡得格外舒服，自从八年前双亲辞世进入烟花柳巷后，还从来没有这么安稳的睡眠，虽说白日里表现不出来，但是晚上在梦中还会梦见母亲温暖的怀抱和父亲慈祥的笑脸，以及远走边关历练七年的南卿玉，睡梦中总会笼罩着莫名的忧伤，所以她喜欢在晚上睡觉前喝一点酒，这样会一夜无梦，一年年，梦中内容不变，可是她的酒量日渐增长。
进宫以后，就一直做着那个神奇的重复的梦，每每醒来，总是心有余悸，而现在，她仿佛置身于四月天的午后，明媚而温暖的阳光铺撒在她的身上，香香甜甜，让她不由自主依偎过去，只愿沉醉其中。
怀中柔软的身躯一动，越发贴近他，苏棹歌依旧闭着眼睛，嘴角却慢慢勾起，最后形成一个欢乐的弧度。
日上三竿，暮烟尘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像往常一样伸伸胳膊伸伸腿却发现碰到了温暖的东西，眼睛一转，就对上苏棹歌那不似人间容貌的脸庞，不禁怔然。
虽然一夜无梦，可是在被推下云端的那一刹那起，她的脑中就已经涌上了前尘往事，那些快乐的、痛苦的、委屈的、迷茫的、无助的、痛不欲生的……
一幕幕，一页页，像是古典书籍一般翻开，初为小猫的好奇，在西方极乐世界修炼时候的欢乐，偷看少年的紧张，被撞破沐浴的尴尬，飞升上天的兴奋，独自守望的思念，被冤枉时候的委屈和愤怒，三世轮回的缘由，梦中华服女子的狠厉，这一世这男子的守护……
心底泛起疼痛，指尖轻颤，抚摸着男子超俗的轮廓，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潸然泪下，原来，他们已经相识那么久了，很久，千年都不足以……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苏棹歌的胸膛上，灼烧得他心也紧紧揪起来，面上却是一派平静，他知道，尘儿需要时间来适应。
五百年，对于九重天上的那些神仙们来说，只是弹指间就溜走的沙子，但对于一个人世间普普通通的小白猫来说，却是漫长而难熬的时光，五百年前，她还是一个混混沌沌的流浪猫咪，没有什么思想，没有什么抱负，每天只是混日子，跟着一起的流浪者捕食猎物，争夺地盘，直到有一天，她看见一个白衣少年，垂首走过她的身边，就那么走过，轻轻的脚步，飘飘的衣袂，却让她看呆了眼，心中有什么慢慢生根。
流浪者中年纪最大最有阅历的猫说那是神仙，是他们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神仙，他们居住在九重天上，霓为衣，风为马，六龙齐驾，路下八邦，仙人玉女，美酒琼浆……
别的猫羡慕过后就一哄而散，不在放在心上，除了她，她停在原地，恳求那猫告诉她怎样才能成为神仙，年老的猫看了看她柔弱的小身板，摇摇头，说她不可能成为神仙，还是期望着下一辈子投胎到好人家，做一回人罢！
可她不，下一辈子太遥远，她等不及，就算等到下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见到他，她只要这辈子，从这辈子，可以再次见到他。
她本就柔弱，但是为了得到答案，便开始伺候年老的猫，为他找食物，为他争夺地盘，为他赶走入侵者，身体越来越瘦弱，但是心中的念想却越来越强烈，终于，在她一身白毛染成红色，奄奄一息的时候，年老的猫告诉她成为神仙的方法。
拖着残破的身体，遵循着食素的习惯，以浆果充饥，以朝露解渴，她一步一步挪向传说中的西方极乐世界，风来雨去，春夏交替，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年月，不知道躲避了多少猛兽的攻击，不知道身上的毛褪换了几回，她终于到了西方世界。
这里，是修炼者梦寐以求的地方。
她扎根下来，发现一路以来，身体发生了变化，依然是瘦弱，但是却不同，有什么力量灌入到里面，循着那道力量，一步步攀升。
那片地方只有她一只猫和一条河，对着平静的河，她会想起那轻轻的脚步，飘飘的衣袂，即使现在找不到，将来也会碰上，他一身白衣，自己也是一身白，这就证明他们之间很有缘分，她这么安慰自己，虽然年老的猫说就算她修炼一千年也未必能触到他的衣角。
一天，她在取名为静河的河畔冥思，耳朵一动，发觉有人的到来，藏到草丛中，看清了来者，心中一动，那早就生根的东西似乎发芽了，虽然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是她确定那就是他。
眼中泪花点点，指尖留恋，暮烟尘想起自己那日化成人形，一缕不挂，慌乱对上他惊诧的眼睛，逃跑时终于看清他的面容，不似现在这般深沉，眉目如画，描不出。说不出，只记得生得极好看，一见而难忘。
“我终于触到你了。”想起那些年忍耐只为遇见他，暮烟尘叹息一声，如泣如诉的叹息让苏棹歌睁开了眼。
“触到了就不要放开。”他嘴角噙着笑容。
暮烟尘忍不住抚上他嘴角的笑容，却觉得不对劲，一低头，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