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八章 时间·习惯（1 / 1）
从公司大门走出时，天已经黑透，因为加班看来错过了末班的公交。她下班从不赶时间，因为家里没有人在等，一个人，是自由的。
却也是寂寞的。
她总是害怕孤独，却总是孤独。
偶尔下班早的时候，她不想回家，就会坐上环线公交，绕着这个繁华都市，穿越喧闹的街道。
看一路的霓虹灯火，看它们慢慢点亮，在偌大的都市里，照亮回家的路；
看一路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
而她竟在被同化。
一辆的士驶来，无视秦敏邀车的手，呼啸而过。
沿着路灯，秦敏慢慢往下走去，连着两辆的士，都已载客，从她身边疾驰而去。天空飘起雨丝，伸出手，一滴雨落在掌心，顺着掌纹，慢慢缓落。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想这就是吧，然后她自嘲地笑了。
韩诺看到她的时候，她就那样，呆呆站在路边，手捧着雨丝，天真的笑，如同夜间狡黠的精灵，游戏人间。
刹车声在身后响起，如雾的车灯笼罩着她。
车窗摇下，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眼角斜飞入鬓。
“秦小姐，这时间很难拦车的。”
秦敏本是不太记人的，但是这张脸确实英俊，女人对漂亮的事物总是更容易留下印象。
“是你？”她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是我。”
然后相视一笑。
车里有淡淡的薄荷香，很是清爽，空间里充斥着轻轻的爵士乐，优美醉人。
他们谈论城市的交通，谈论食物，谈论那晚的酒会。秦敏与不熟悉的人话并不多，他却很健谈，当一个话题遇到瓶颈时，他总能不露痕迹的转到另一个话题。即使陌生，秦敏却并未觉得拘束。
车转入一片老旧住房，路口的几幢还写着鲜红的“拆”字，秦敏实在不好意思让他的豪华车在狭窄曲折的巷子里蜿蜒，只要求他将车停在大路口，再慢慢步行进去。
见她坚持，他下车在后座取出雨伞，十分绅士的替她开了门。
“我实在不能违背我30年的修养教育，让你这样的女士一个人走夜路，这么晚了，我送你进去吧。”
“真的不用了”秦敏更觉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可不行，万一你出了什么事，目击者看到最后和你在一起的人，可是我。”
“那，谢谢了。”她知道自己说不过他。
并肩走在伞下，离的太近，她甚至闻到他身上夹着烟草味的薄荷香，和洛严身上浓郁的茉莉香不同，香味清淡怡人。
洛严喜欢在书里、琴盒里甚至衣服口袋里夹一枚茉莉花，他的房间阳台上有许多茉莉，细长的枝条上，叶面微皱，花朵洁白，淡雅玲珑，花香浓郁醉人，他经常会替茉莉剪枝施肥，他说只要细心照料，茉莉一年可开三次花。
她也养过一盆茉莉，从洛严的阳台上搬回宿舍的，可是，花只开了一季，之后就再也没有冒出过花骨朵。他笑她：“你只适合养仙人掌。”
她想，也许因为她的茉莉一次便燃尽了所有美丽，释放了所有的芬芳。所以虽然只开一季，但她的花美得炫目鲜灵，香的浓郁醉人，比她见过的所有茉莉更美，香味更浓郁。
后来，秦敏问过花店，老板告诉她，茉莉的花语是“你是我的生命！”
“我到了，谢谢！”她停住脚步。
“你很喜欢说谢谢，还是很喜欢跟我说谢谢。”他笑的时候露一排洁白的牙齿。
“我喜欢对帮我的好心人说谢谢。”她也微微一笑。
“恩~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象动画片里的土拨鼠。”
“谢谢夸奖！”
“你看你看，又来了”他故意皱着眉头。
她愣了一秒，然后两人居然很默契的同时笑了。
夜已深，秦敏依旧默默看着电脑旁的仙人掌，不美且浑身棘刺，也没有芳香的气味，但是生命力如此顽强。
花店老板告诉她，在造物之初，仙人掌是世界上最柔弱的东西，轻轻一触碰便可能失去了生
命。上帝不忍心，在她的心上加上了一套盔甲，坚硬如铁，还带有伤人的钢刺。从此，再也没有人能看到仙人掌之心了，凡是接近她的生物都会鲜血淋漓。后来，有一位勇士要铲除这刺伤别人的恶物，手起刀落，仙人掌被劈成了两半，其中却只是绿色的液体。原来，那就是被封存的仙人掌之心，由于无人了解其中的寂寞，化成了滴滴泪珠，绿色的泪珠使柔弱的仙人掌更凸显了她的坚强。
所以仙人掌的花语是——坚强。
之后的日子，秦敏又偶然遇到过韩诺几次，有时只是打个招呼，碰巧也会邀她一起吃饭，然后，他也会给她打电话，周末约去一起打球、钓鱼、登山。。。。。。约十回，她也会跟他出去两三次，每次都是呼朋唤友成群结队，他的朋友很多，他和朋友介绍她也是认识的一个朋友，似乎并不见得对她真有啥企图。时日久了，渐渐就真的成了朋友。
时间是很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人产生习惯。让人习惯看相同的景物，走相同的路线，与相同的人相处。
与人相处久了，便舍不得离开，与人分开久了，也会慢慢淡忘。
习惯，让人有种莫明的安全感，却又有种莫明的寂寞。
秦敏正在电脑前思考习惯，透过茶色的落地玻璃窗，她看见对面商场的顶楼在拆换广告牌。习惯了对面广告牌的清纯美女，原来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工人顶着烈日，将广告纸一点点完整，模特修长的手指，晶莹的指甲，干净的脖颈，微薄的嘴唇，细腻的皮肤，挺直的鼻梁。。。
当那如墨的眼睛出现时，秦敏忽然觉得头痛胸闷，眼睛干涩，她端起桌前的茶，猛喝了一口，茶太烫了，差点烫出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