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僵尸扑面（1 / 1）
三方勤回到宿舍后，洗漱完毕，要上床的时候，她懊丧地说：“忘了晒被子了……”然而，她摸了摸被子，并不很湿，她就疲惫地倒在了床上，就在她掀开被子的时候，她发现她的被子里面满是污泥灰渍，狼藉不堪！
气血上涌，方勤跳下床咒骂着，她大声问陈思雨：“思雨！起来！我的床是怎么回事啊，告诉我是谁把垃圾倒在我的被子里了！白天只有你在这里！”
可是，陈思雨睡得太熟了，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方勤气坏了，又跳又骂：“是哪个缺德鬼干的！有意见当面说，这么干算他妈什么东西！你们，你们！说你们呢！谁对我有意见直管说！别使这些下三赖的手段！”
她高音喇叭似的骂声让其他舍友都全神贯注地看过来，门口路过的人也停下脚步屏息倾听，探头探脑从门缝里往里看。
张阳也跟着打抱不平：“是谁干的到底？也太不是人了！”
徐妍赶紧表明态度：“就是啊，猪狗不如的人才会干这样的事！”
赛玉飞好面子，一边关门一边对舍友们说：“算了算了，内部问题内部解决，非要这么吵吵嚷嚷的，让人笑话！”
张阳的直性子发作了，她一把掀开门，铁门在她的强力下，“咚！”地一声撞在了墙上，达到了地动山摇地效果了，接着，张阳叉着腰指着外面的偷听的人怒气冲冲地骂：“是不是你们中哪个变态干的？说！欺负我们514怎么着！”
人们交头接耳，却大气也不敢出。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三（２）
这种怪异的感觉同时涌上了514成员的心头，陈思雨、陈思雨她在这么惊天动地的喧扰里，竟然睡得如此安稳！往常，哪怕一点儿声响，她都会惊惶惶地探查，现在，她怎么会这么安稳！
不，不只是现在，这一整天，她好象一直这么安稳，好象连动都没动一下！
四周出奇地静，静得能听到心脏咚咚撞击胸膛如战鼓般急响！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陈思雨那里……
上铺的安雅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她努力鼓起勇气，伸长胳膊小心翼翼地碰了陈思雨的脚一下！
只一下，安雅就鬼哭狼嚎地从上铺滚了下来，要不是张阳接了她一下，她非摔伤不可，她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五官扭曲，光张嘴说不出话来。
鸡皮疙瘩层层泛滥，所有的人都觉得后背冷飕飕的，大家本能地挤到了一块儿，伸长了脖子，屏息静气地看陈思雨的床。
方勤轻声唤她：“思雨，你醒醒……不要吓大家了……”
陈思雨还是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大家谁也不敢贸然去掀那被子，都傻站着，六神无主，这时，安雅回过神儿来，她突然捂着脸尖叫了一声：“她死——了！”
“啊——”514里面的几个人立刻缩成了一团，互相搂着退到了门口，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她们互相壮胆儿，胆战心惊又充满好奇，把恐慌猜疑的目光凝聚在陈思雨的床上。
“她死了！她死了……”安雅受惊失常，她反复尖声喊着这三个字，不断地用被单擦她的手指，刚才，她碰到了陈思雨的脚，那是一只什么样的脚啊，像棍棒一样硬，隔着被子还那样阴冷！她一边疯狂地擦手，一边间或揪扯自己的头发，样子极度失控。
张阳咬了咬嘴唇，嘴唇上传来的疼痛让她镇静了不少，她想起今天早晨陈思雨还活生生的，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吃安眠药当然就会睡得沉了，想到这里，她拍了安雅一下，说：“胆小鬼，胡说什么！”就愣头愣脑地爬上了陈思雨的床！
三（３）
张阳冲陈思雨叫：“陈思雨！你装神弄鬼到底要干什么！起来！”说着，她猛地把陈思雨的被子掀开了——血淋淋的床铺上，陈思雨双眼圆睁，眼白上翻，嘴张得大大的，舌头伸得老长，脸色灰白，身体僵直！
张阳僵硬在那里，目瞪口呆，就在她愣怔间，忽然，陈思雨直僵僵直起了身子，两只胳膊如弹簧弹起般“刷”地伸直，两只纤长瘦削的手骤然弯曲成爪，猛然扣住了张阳的咽喉！张阳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掐得脸色青紫，两眼凸胀，四肢痉挛！
“啊——”安雅歇斯底里发出一声惊叫，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其他的人鬼哭狼嚎地四处逃蹿，如临大敌般恐慌惊骇，难以自控！
方勤吓得动不了，其他舍友冲出门的时候，慌乱中把门给扣死了！她已经无处可逃，背靠着门，她与陈思雨正好面对面！方勤的眼珠都不听使唤了，就直直地看着陈思雨那张让人魂飞魄散的脸。
陈思雨眼白上翻，张嘴吐舌，那是极度惊恐的表情，现在，虽然她五官僵死，却带着说不出的残忍恶毒，邪气横生！她的胳膊直直的，正用劲地死扣张阳的脖子，张阳手脚乱动，极力挣扎，挣扎的幅度却越来越弱……
方勤完全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她被动地望着这可怕的一切，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在这时，门被大力地推开了，方勤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她回头一看，是守门的刘大姐！
只见刘大姐红着两只睡眼，不满地咕嘟着，她头发蓬乱，满脸皱纹，一张老嘴，风干的桃核似的瘪着，整张脸在灯光下，看起来更让人害怕，偏偏她总是不紧不慢，走路腿脚不灵便的模样，就像一具木乃伊直僵僵地走了过来！
方勤觉得她像在地狱里，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她张了张嘴，口干舌燥，就听见刘大姐对陈思雨说：“掐死她！准是对你不敬了！”
张阳的四肢仅仅剩下微弱的抽搐了！
刘大姐却不慌不忙地走近陈思雨，随手扯起方勤床上的被子，往上铺一抛，盖住了陈思雨，苍老浑浊的声音温柔地响起：“睡吧，孩子，没有人再打扰你了……”
陈思雨在被子里“啪”地倒下去了。
三（４）
刘大姐就抓着张阳的双腿把她拽了下来，像丢麻袋包那样把她丢在了地上，“咚”，身体与地面闷闷地撞击了一下，张阳并没有清醒过来，她的四肢仍然轻微地抽搐不止，两眼上翻，脸色胀紫。
刘大姐俯下身子，甩开巴掌，左右开弓，“啪啪”扇了张阳两记耳光，看了看，又狠狠地扇了两下子，张阳终于悠长地回了一口气，眼珠归位，闭上了眼睛，脸上的青紫色也慢慢淡下来，但她躺在那里，生机全无，和死了没两样。
刘大姐叹息了一声：“也是个短命鬼，唉……”说着，她冲方勤低声命令道：“过来！”
方勤吓得四肢发抖，却被不耐烦的刘大姐提了起来，说：“和我把她抬出去！快！”
方勤浑身发软，站都站不稳，碰都不敢碰张阳，她抬起头来想拒绝，却撞上刘大姐两道威严凌厉的目光，那目光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力量，方勤竟然在这目光里镇静了很多。
方勤吃力地配合刘大姐把张阳抬到了走廊上。刘大姐用被子铺在张阳的身下，然后，又回头让方勤和她把安雅抬了出来，同样用被子垫着。这时，走廊里连个人影儿也没有了，所有的人都跑得无影无踪了，她们跑哪儿去了？
刘大姐把门关死，平静地对方勤说：“去，打120。”
方勤机械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跑去一楼打公用电话，手机在宿舍里，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进去拿了。
来到楼下，方勤才看到所有女生都聚集在楼下空地上，在夜色里互相抱着抖成一团，看到方勤出来，也不敢靠过来，都缩着脖子惊惶惶地看着她。
方勤打了120，也不敢再上楼去，站在那里，神思恍惚，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好像自始至终，她都在做一场噩梦。她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清晰的疼痛证实一切都是真的……
三（５）
120医护人员从南楼女生宿舍抬出三个人来，小心地放在救护车上拉走了。
女生们慌乱的叫嚷和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已惊动了整个校园，北楼男生宿舍里的男生基本上都赶过来了，前门教职工楼里的老师们也都赶过来了，大家密密麻麻集聚在南楼女生宿舍楼下，午夜紧急集合似地。
人群骚动不安，惊魂未定的女生们哭嚷着，被更多不明所以的人围着询问、安慰，乱成一团！
刘大姐站在宿舍大门前，干着嗓子吼：“添什么乱啊！该回哪儿睡回哪儿去！快点儿！我要关门了！”
可女生们都定在原地愣愣地，她们宁可露宿，也不敢再进这幢恐怖的宿舍楼。
刘大姐不再出声，她真地把门给关死了，从容不迫镇定自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很认真地核实了一下，门真的锁好了，然后，她就慢慢踱步走进值班室，接着，整个女生宿舍大楼的灯忽地熄灭了，矗立在惊诧的人们跟前，如同巨大的魔兽。
怪事怪人，凑齐了，就让思维正常的人一时难以接受，喧哗的人群出现了片刻的沉寂，接踵而来的是更大的嘈杂，毕竟亲眼看见这一骇人事件的人很少，除了514的赛玉飞、徐妍、方勤外，几乎也没有人能知根知底说出事情的经过，但人们的想象和来自内心的恐惧，把事情渲染地比现实更神秘可怕，她们在互相传染着这种极度恐慌的讯息，更多的女生崩溃般地嚎啕惊叫。
赛玉飞、徐妍和方勤反而是人群中最安静的，无论周围的人怎么问她们，她们始终惊怔着一言不发，早晨还和她们说过话的陈思雨死了一天了；活泼率直的张阳被诈尸扑过，生死未卜；安雅昏迷着没有醒来；她们三个也正魂飞天外，倒好象置身事外了。
这是一种反常的安静，后患无穷。
黑压压的人群半夜三更吵吵嚷嚷的景象让方勤产生错觉，好像她的周围，不，也包括她自己，是一大群鬼魅从坟墓里钻了出来，在漆黑的夜色里，念叨着令人厌恶至极的咒语，为什么事而焦躁不安……
“我们到教室里去吧！”有人大声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人在恐慌的时候容易弱智，是啊，她们还有教室，对，除了教室，还有画室、舞蹈室、钢琴室、练歌房……的确不用这么傻傻地在夜风里冻得发抖。
人群开始分散移动，方勤三人魂不守舍地跟着人群机械地游走，好象是到了教室，有人拉亮了灯，有人在故意大声说笑调节紧张气氛，还有老师也在安抚大家……
方勤的眼睛酸涩肿胀，炽白的灯光稍微缓解了她的恐惧，让她精神放松，疲倦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三（６）
“方勤！”
是谁在叫她？
方勤从油画布上抬起头来四下寻找。天什么时候黑的？她都没有觉察！又是画画画得太投入了。她放下画笔，站起身来四下查看，画室里除了她一个人外，没有其他任何人，夜空在方格玻璃窗外显得更加漆黑深邃，她的画室在四楼，不会有人在窗外叫她吧！
哪里有人？幻听幻觉！她自嘲地摇了摇头。
方勤伸了一下懒腰，坐下来继续画画，这时，她看见地上的红色锡管颜料不停地往外渗出鲜红的颜色来，怎么搞的？这是新买的颜料，密封还没打开过呢！
她好奇地伸手去拿它，就在她的手快碰到那管颜料的时候，那管颜料突然变成了一只根手指！它还在不停地痉挛，鲜红的血就从它断裂的地方汩汩地往外流，转眼就把画室的地面染红了！
“方勤！”
就在她大惊失色、一步步退向墙角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听到，又有人在叫她！
这次，她知道那声音来自哪里了，正来自她的油画布上！
冷气从脚心往上迅速蔓延，每个毛孔都收缩起来，方勤硬着头皮看过去，忽然发现她油画上的奥赛罗石膏像变成了陈思雨的脸！
陈思雨脸色惨白，眼球上翻，嘴唇青紫，独独头发黑得贼亮，眼角、鼻孔、嘴角都在往外渗血，一滴、一滴地堆积在油画布的边缘上，并不滴落，厚厚地聚集成血团，空气里弥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熏得人发昏。
那青紫的嘴唇瞬间被血染得红艳妖冶，它在平面的画布上，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仿佛来自寒冷的地狱：“方勤——”
方勤依靠着墙，身体抖得像狂风里的叶子，坚硬的墙壁硌着她的背，她已无路可逃，画室的门不见了，四面都是白得骇人的墙壁，像个壁垒森严的牢笼。
陈思雨僵硬的五官慢慢拧出一个恶毒阴冷的笑容来：“方勤……我死了，你也要死了，大家都要死了……”说着，那个油画支架居然像人一样，迈着三条木支腿一步步逼迫过来！那张血腥的嘴慢慢地张开，露出尖利的獠牙！
方勤的手绝望地在光滑的墙壁上乱抓，想抓住什么东西来防身，不想，竟然让她抓住了门的把手！门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原来就在她的身后！她心头一喜，飞快地拉开门，没命地逃到画室外。
“哈哈……你逃不掉的……”咒语一样邪恶的声音追着她不放，方勤一直跑，一直跑，然后，她就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
三（７）
这个地方很美，灿烂的星辰如颗颗缀在天空的宝石，把黑夜照得明如白昼。在绿树红花的掩映里，有一座洁白的圆顶宫殿，宫殿的上空，很多婴儿般的天使在翩翩起舞，宫殿里面传来悠扬的旋律，仔细一听，是萨克斯管吹奏的《回家》，音调凄婉迷离，蛊惑地向她发出召唤！
方勤身不由己地走向前去，宫殿的门自动打开了，她刚要进去，里面缓缓走出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孩子。
这女孩脸上罩着一层薄纱，被风轻轻拂起，却总也看不全面貌，她脚步很轻，猫一样悄无声息，在离方勤半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
“你是谁？”方勤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用纱巾蒙着脸？”
“我是于欣。”那个女孩子的声音果然是于欣没错。
“于欣啊，呵！原来是你！”方勤亲昵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于欣的手怎么会这么冰冷！而且、而且少了一根手指！正是食指！而在她画室里的那根也是食指！
方勤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时，她听到于欣格格地笑起来：“方勤，我和我最爱的人约会，他没有来，有机会你告诉他，我爱他。”
“……好……他是谁？”方勤被动地问。
“萧杰。”于欣的笑声蓦然变成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哭声：“是他杀了我！他杀了我！他杀了我……”
萧杰？他是方勤的男朋友，他怎么会杀于欣！方勤吓得甩开于欣的手，连连后退，这时，于欣抬起她那血肉模糊的手缓缓地掀开了头上的纱巾——她的眼睛没有了，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窝，鼻子上的肉挪位了，露出阴惨惨的白骨，嘴唇也破烂得不成样子，白森森的牙齿正不断伸长……就在她掀开面纱的一瞬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星空和宫殿变成了荒野废墟，天使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鬼魂，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变得面目狰狞！
突然间，“嗷——”于欣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嗥叫，张开血盆大口，伸开指甲长长的爪子向她扑来，方勤惊叫着掉头逃跑，却看见陈思雨瞪着血红的眼睛站在她的身后阴沉地冷笑……
想叫叫不出，想动动不了……
三（８）
“方勤！醒一醒！快醒一醒……”一个温柔敦厚的男声在努力唤醒她。
方勤用尽全身力量睁开了眼睛，朦胧的视线里，萧杰满是焦灼担忧的脸渐渐清晰。
看到萧杰，方勤心里一惊，梦里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本能地往后躲，却跌在了地上，如同踏空坠入深渊般惶恐，她捂着头惨叫了一声。
萧杰被她吓坏了，扑过来搂住了她，心疼地连声唤她：“方勤，方勤，你怎么了？”
方勤傻愣愣看着他，分不清梦里梦外。她又茫然地四下看了看，天还没有大亮，同学们大多伏在桌子上睡觉，个别让她惊醒了，睡眼惺忪地往这边看。
突然，一个激灵，方勤倏然清醒过来，于欣呢？于欣呢！她从昨天夜里离开就没有再出现过！刚才那个梦是不是预示什么！难道说，于欣她……
心狠狠地沉下去，新的恐惧迅速膨胀，方勤捂着狂跳的心，不祥的预感沉实地压得她窒息。她目光呆滞，浑身发冷。
萧杰很担心，他小心地对她说：“方勤，有我在，不怕。”
“不！不！”方勤疯狂地摇着头，死死地抓住萧杰的手，失控地颤抖着，惊恐地哭喊起来：“于欣死了，于欣她死了……”
所有的人都被她尖利地哭喊声惊醒了，这时，大家发现，于欣的确不在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