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真选组血风录 二（1 / 1）
坂本学长喜欢那个坐上列车遨游宇宙的童话，也喜欢作者宫泽贤治的名言：“只有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获得幸福，才能有个人的真正幸福！”他当年抱着粉身碎骨浑不怕的精神参加了攘夷战争，可还是落得失败的下场……
而我不一样！
深深地吸了口气。要是身处另一个家庭，同样求学于北斗一刀流的伊东也许也会脑袋一发热参加那个火热的战争。
自幼长兄鹰久体弱多病，母亲只顾着照料兄长，从小就被忽视的鸭太郎咬着牙修文习武，在村塾和道场刻苦努力的学习，逢迎老师和场主，应付同窗的妒忌和欺负，总是拿第一。
眼镜压不住久经世故的锋芒，他的内心其实就和刺猬一样长满了刺。
“鸭太郎，过来！”病床上，鹰久哥哥颤巍巍的向他伸出了手。
那个时候他的确想过去的，看看哥哥有没有好一些，但是母亲来了，疾言厉色的呵斥：“你就不怕打扰你哥哥休息吗？明知道哥哥身体不好……”
也许在母亲心中，这个身体健康的孩子在可怜的长子面前只能衬托的长子更加可怜。
然后有一天，鸭太郎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真是的，偏偏要继承家业的鹰久如此体弱多病，我伊东家该何去何从啊……虽然双胞胎弟弟鸭太郎那么健康……”
“次男不管具备多少才能也是浪费！
鹰久被鸭太郎夺走了一切！”这是母亲的声音，“一定是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鸭太郎就夺走了鹰久的一切！
那种孩子，早知道就不生下来了！”
这也许就是伊东鸭太郎走向和坂本辰马不同命运的分歧点。
哥哥的脸色苍白如蜡纸，呼吸微弱的近乎于没有，仿佛一阵轻风都能把他吹走，可是就是因为哥哥，伊东从来就没有被妈妈注意过一眼。
看到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兄长，让伊东立志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受人瞩目…… 在村里老师的大力推荐下，他来到了江户——剑道名门北斗一刀流道场。
教他剑道的老师说“你呆在这种乡下，只会埋没了才能！如果是你，想要超越剑豪宫本武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了北斗一刀流，才知道天下之大人才之多，自己只是水洼里一尾小杂鱼而已。而那时候坂本辰马已经是北斗一刀流一流高手，刚刚拿到了全国剑道大赛冠军，伊东匆匆瞥见了坂本，在他心里，坂本就是个当代的宫本武藏，云中之龙。
如果不是分宿舍和坂本分到一起，伊东对坂本的印象也许就只限于“宫本武藏”了。住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坂本就硬把自己的MP3塞给他让他听电子有声书《银河铁道之夜》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种奇特的叫声：“银河火车站到了，银河火车站！”眼前顿时雪亮，犹如亿万只萤鱿之光同时变为化石，沉入整个天空一般。又如宝石商为了提高宝石价格而把宝石隐藏起来，却又不知被什么人打翻在地，恰如天女散花。焦班尼只觉眼前一片珠光宝气，不断用手揉着眼睛。
当他清醒时，发现自己已坐在刚才那列咣当咣当作响的小火车上，车轮不断向前。没错，自己果真是坐在夜行轻便铁路线那亮着一排排黄色小灯泡的车厢里，正朝车窗外张望呢。车厢里蓝天鹅绒包着的座席，几乎空空如也。对面灰色的墙壁上，点着一盏雕成两朵牡丹花状的黄铜壁灯。”
坂本学长喜欢的画是《雅典学派》，喜欢的点心是仙台艺术名品秋之荻，喜欢的芭蕾舞剧是《吉赛尔》，个性爽朗大方，在女孩子面前绅士一般彬彬有礼……鸭太郎已经决心要好好跟着学习。
不过次日聪明睿智的坂本学长就去了一个乡下地方在某分支道场当教官……似乎是那样，听说他在那边交到了朋友，他那样的人在哪里都能交到朋友的。（没错，坂本交朋友找到的就是松下村塾那四人帮。如果鸭太郎能和坂本相处的长一点时间，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完美的印象了。）
真想和学长多聊聊啊，一个晚上也好，彻夜长谈，还有很多话可以说，却没有说呀……江户的道场比乡下“文雅”许多，小时候伊东常被同学欺负或者在厕所门前被围殴，常备品就是绷带和创口贴、针线包，而母亲却从来没注意过……他踩过无数人的头才拿到了北斗一刀流免许皆传，这是学长都没能得到的。
如今学长从商了，伊东并没有和他联系的想法。
因为我们都只是小人物。
我们出生于这个时代，这个国家，这个被殖民的星球，都只是被上天写好命运的小人物。
但是我要自己掌控命运！
等到我掌握真选组，如果学长你回地球，我们一定会相逢的！到时候，我对学长你也会有更多的了解吧。
在京都，伊东鸭太郎用骗小羊进屠宰场的温和和官员们周旋。
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很麻烦很难缠，半个小时后就要见面，可是伊东一点谱也没有。有些事情是无论怎么努力也不会成功的，可是如果连努力都不做一下，就更没谱了。
“你心里在想什么呢？你少扣了一颗扣子。”玛丽毫不客气直指伊东的领口。
伊东自然不能讲这是个人风格，他好脾气的把最上面的扣子扣好。
“咱们吃饭前或者饭后喝一杯吧。”望向对方的目光深不可测，无法揣摩。
“我不喝酒。”玛丽完全抵抗不住酒精。“你看上去比我想的要轻松啊，想出让下一位官员满意的说辞了？”随手递给他一沓子报告，“这里面的东西更有说服力。”
……
“玛丽监察，你怎么拿到这个的？”居然有对方的私生活照片，还详细记载了他三位情妇的资料，两个私生子在哪里上私立学校，业余时间喜欢逗弄宠物仓鼠，疯狂迷恋火车的手办。
“我给你提供一个火车头限量版，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玛丽不会透露自己的情报来源。她不喜欢和那些幕府官员打交道。阿初总结过——“他们往往有两张面孔，对上言听计从，对下爱理不理，对有利的缠着不放，对无利的不闻不问。很欠扁。”好在以玛丽春雨提督的地位位尊权高，不必去应酬那些“讨厌鬼”，反而要防备“讨厌鬼”为了个人打算去骚扰她，真的有人请她去限制级的地方——“热浪，嘈杂，无所不在的穿的很少的男人”，玛丽没什么不良反应，但是万斋握紧了三味线，险些爆发砸场子，要不是因为提督大人，万斋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观看男人跳脱衣舞。
伊东偏转头看着她，最后露出微笑，“谢谢，玛丽。”
玛丽以手支颐站在旁边，轻巧的回答：“祝你成功。”如果他灰溜溜的失败，那么玛丽会无动于衷的摆摆手，做出完全不认识这个人的样子。
在京都的百年老店内，一边观赏庭院的闲庭落花潺潺流水，一边享用奢侈的怀石料理宴席，一边对付自相矛盾的官员：又希望真选组万夫莫敌压制攘夷分子——好吧，真选组照做了；又希望他们一个钢镚也不花最好不领工资白干活。
“大众媒体的操控总让民众有这样的印象：你们真选组没做什么实事。”来人打起官腔，句句铿锵，“各式各样的天人涌入，频繁发生攘夷派的恐怖活动，还有那么多官员被暗杀，那个时候你们真选组在哪里啊？”
他说话已经算客气了，其实舆论评价更加糟糕：“傻得要命”“笨得出奇”“税金小偷”“从来没有能力保障市民的人身安全”“其实我们没有失望，因为你们一贯如此无能。”
好吧，伊东力挽狂澜的时候到了！真选组那帮子笨蛋捅娄子，总要有人粉饰一下。
“真丢人。”伊东附和他的说法，“因此……”
……
“我对你保证，这样的未来才是最好的。”说到这里的时候，伊东用的是最具有鼓动性，最振奋人心的口吻。
相谈甚欢，到最后人家差点想给伊东做媒了，不过伊东婉拒：“我还从没坠入爱河呢，我想，如果没有爱情，就不应该谈婚论嫁。”实际上，他才不会为了“爱”这种看不见摸不着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惹麻烦，抛开现在的一切去追女人结婚生子养家都不是他想考虑的。
他想要的，是整个真选组。
“你简直就是个花魁。”哦，玛丽这句话的确是夸奖伊东的：左右逢源，巧舌如簧。甚至能说出“的确，真选组每个人都有缺点，甚至是很大的缺点，而且被民众排斥，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们深知市民的疼痛，知道怎样的人会犯罪，和犯罪者一样身怀着罪业，才能够引导犯罪者去赎罪……我们真选组心中一直有自己的武士道，当有人触碰它的时候，我们必将挥刀去斩除！”
幸好伊东完全能理解。
他比划了一个致敬的手势。逆境能激发他的斗志，他从小就是从逆境里摸爬滚打才走出来的。微微阖上眼睛，他的心思回到过去，回忆孤单的童年……他拒绝再想下去。
既然筹款很成功，自然要庆祝，因此伊东提议去夜总会。
轻音乐从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隐蔽音箱流泻出来。
两个女人过来攀谈——“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那么拘束嘛。”
“我们不常来，有什么酒水推荐吗？”
她们能看出这两位身份不低。这样的嘈杂是人为的，也是伊东不喜欢的。
伊东和气的请她们离开，他喝清酒，玛丽就喝橘子汁，点了一份神户牛排和青花鱼寿司，煮蘑菇，章鱼丸。
“只有这家店可以点这种下酒小菜哦，因为我是熟客，所以不管和食还是中华盖浇饭店家都会想办法。”伊东不是自夸，只是陈述事实。
“那我要五个巨无霸汉堡。”玛丽不客气。
很快她就老老实实咀嚼汉堡包。
“人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世界丢给你一堆规则，然后你就得在规则下度完一生，”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因为明天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和到来。接着伊东用更慢更平静的声音的说道，“你认为呢？”
格格不入，孤立无援，连自己的母亲都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看着芸芸众生为了蝇头小利来来往往，伊东常常觉得他们全部是大傻瓜。
“我不在乎什么规则。”她牙齿缝里塞着火腿和生菜，说道。她是一个海盗。
“我可以问你个私人问题吗？”伊东低下头，眼镜片反出白光：“真选组并没有一位叫玛丽的监察，那么，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
“对你无害的人。”玛丽平静的吮吸着吸管，把最后一滴橘子汁都含到口中。如果判定我有害，你会亲自把我丢出去，用北斗一刀流的快刀给我一击吧。“非要说的话，就是你坂本师兄的盟友。”
对这一刻的到来玛丽早有预感。
站起身，一只手拍拍伊东的肩膀：“别浪费人力去调查我了，做点更有益于自己的事情不好吗？”有些东西你最好别知道。
“你是攘夷派？”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我才不做那种没意义的事。”双臂抱怀，她骄傲抬高下巴目光炯炯，唇齿凑到伊东耳畔，“我是宇宙第一奸商。”
“连天上的星星也能盗取”、 星空的魔术师、冰之至高王、血腥玛丽，春雨提督，吉原花魁……归根究底，她要的不过是利益最大化。
伊东这个人，有利用的价值。
刚好伊东也觉得，玛丽有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