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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江子辰和张天泽也没什么事，剩下的琐事工人们自己也能做好了，他就招呼张天泽送林纯回学校。

“我有点累了，让天泽送你回学校吧。”也不管林纯稍稍讶异的眼神，把车钥匙往张天泽那一抛“天泽，接着。”

张天泽接过钥匙，不明白地看着他。

林纯勉强微笑“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没等江子辰开口说什么拒绝的话，就朝张天泽笑眯眯“麻烦你了。”说着转身就出去了。

剩下张天泽和江子辰面面相觑。

张天泽个子中等，一张脸虽不及江子辰棱角分明，但也算相貌中堂，看似性格也是个沉稳之人，一辆半新的黑色越野车也被他开得平稳至极。

他不是很爱说话，但也不完全是个闷葫芦，一路上也和林纯聊了很多关于江子辰这几年的事。

他告诉林纯，他比江子辰大四岁，和江子辰是在他20岁那年认识的，那年他和江子辰都刚来H市不久，一次他在街上被一群混混追打，江子辰刚好路过，一起帮他逃跑，于是就这么认识了，此后几年就一起在H市混。

看林纯抿着嘴笑，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你是不是觉得我蛮丢脸的，一个二十岁的反被一个十六岁的小男孩救了。”

林纯却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觉得你丢脸，我只是觉得江子辰怎么那么厉害。”

张天泽也点头承认“虽然他年纪比我小，他各方面能力确实比我厉害多了。”

“那么，江子辰来H市后具体都在干嘛？他后来都没继续读书了吗？”她又问。她真正关心的是他们之间空白的这几年，她到底错过了他多少的生活细节。

张天泽摇摇头，“学校早就离我们很远了。”眼睛盯着前方，目光空荡而遥远。透着林纯看不懂的深沉。

刚好碰到红绿灯，车子停下来，他伸手在旁边的小格子里掏出一包红色的烟盒，在林纯眼前晃了晃“介意我抽支烟吗？”

林纯呐呐点头，他便从烟盒里抽出一只烟，含在嘴唇里，手指拢起，轻轻按下打火机的按钮，腾起一团小火苗，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吸烟的样子跟江子辰有点像，微皱着眉，仿佛那眉头里藏着无数无法诉说的沧桑。

远处的红灯变幻成绿灯，车子继续行驶，他又继续讲着一些旁支末叶，但并没有特别仔细讲十六岁之后那几年的事，只是说，最近刚和江子辰办了机械厂，想要好好把它办好，末了，还叹息一声，年纪大了，也想好好脚踏实地地生活了。

林纯想笑，他说他比他们大四岁，算起来也只有26岁而已，男的这个年纪，还是娇滴滴的花一样的年纪，再怎么样也算不上年纪大，顶多从少年迈入了青年而已。

可是林纯笑不出来，他的感叹跟肖子和曾经的她那声感叹不一样，跟他的一比，他们的那些小感触顶多算是无病呻吟的小文艺情怀，因为他们一直生活平坦而幸福，虽然看着时间匆匆，可是匆匆的岁月里，他们一直安稳地生活在父母的□□下，即使出了社会，也没有经过太多生活的磨难。可是他这声感叹林纯却听出了真正的沧桑，真正地有着经历世间百态，看过许多悲欢离合，冷暖凄苦的感叹。

此后，张天泽再没说什么，林纯也没多问，关于那几年的生活，她不敢多想江子辰过得有多辛苦，家道没落，父亲的出轨，家庭支离破碎，跟着母亲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那种为生活奔波的艰辛可能是她想都无法想象出来的。

林纯侧头看着车窗，窗外寂静一片，黑色的夜像快黑幕布笼罩着这世界，只有那前车灯在路上扫出一道微弱的光芒。

她的泪无声地流下来，她尽管不敢多想，心还是起起落落地为江子辰疼起来，她想起他们空白错过的这几年，她还坐在温暖的大教室里，不知人间困苦为何物地每天上学放学，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却已陷入现实的沼泽里，四处为生活奔波，奋斗。

张天泽一直沉默，直到送她到了学校，看她推开车门下了车，才叫住她，告诉她“子辰，他还是一个人。”

林纯眼中一直含着泪，幸亏站在黑幕中，所以也顾不上把它擦去，任它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她征了征，然后才很开心地笑了“谢谢，这是我晚上听到最高兴的一件事。”

张天泽坐在车里，隔着车框看她，她站在那黑幕里，他看不见她弯起的嘴角，却可以看见她星光闪动的双眸，流光运转着多少心疼和刻骨铭心，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么多年，围在子辰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不少，为什么他的心眼却始终停留在胸前的那个小小头像，至始至终，念念不忘。

眼前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多年的时光对于他们来说仿佛都是静止的，从未消逝，空间也没有拉开他们的距离，爱一直牵连着他们，更似从未分开过。

张天泽回到厂区的时候，工人们都已经回去了，厂区里一片漆黑。

只有厂区天台上，一点微红的火苗忽明忽暗地燃烧着。

“回来了？”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江子辰没有回头，只是眯着眼吧唧吧唧地吸着口中的烟。

张天泽‘嗯’了一声，走到了江子辰身边，“想了这么多年的人好不容易来了跟前，为什么又对她这种态度？”他背靠着墙，也点燃了一只烟，吸上。

烟雾静静在空气里散开，江子辰只是笑“有些人，想想就够了。”

张天泽透过烟雾看他“你是不是还在意着过去的那些事？”

江子辰用沉默代替了回答，张天泽皱眉“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可以翻篇成历史了，子辰，你要清楚，现在的我们已经重新开始生活了。”

隐约看见江子辰的脸上浮上淡淡的悲凉，他的声音又轻下来“她是个好女孩，你们错过了那么多年，要知道人生可没那么多好几年可以错过。”

说完，他把未吸完的大段烟头踩在脚底，“我先回去了，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张天泽走后，他又吸了好几根烟，他把每根烟吸得只剩下一点烟屁股，只剩一丁点微弱至极的火苗，一一从厂房上方扔下去，然后看着那微弱至极的火苗终于一点点灰飞烟灭，消失在黑暗里，再也看不见。

他最终还是自嘲地笑，天泽不知道的是，事情可以翻篇成历史，但是时光却回不去了，正如这往下落的烟蒂，再也不可能往上跑，他再也不可能回到她那美好的世界。

即使所有都翻过了，也不可能完全掩盖，就如一个伤疤，好了，终究还是会留下一个满目苍夷的痕迹，不管他再怎么想忘记，始终忽视不了它存在过的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