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番外*梦渡（下）（1 / 1）
A>伸出手
事实上，如果不是莫库罗说出来，李漾根本就不清楚互相接触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况且莫库罗若是要吞噬掉自己，早在李漾在梦境中睡着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完全就是不需要等到现在。
伸出手，李漾把自己的手放在莫库罗手上，然后抓紧。
一阵狂风席卷了过来，李漾微微眯起眼睛。
莫库罗的身形清晰了起来，从两人接触的双手开始，雾气凝聚，年轻人完整清晰的容貌出现在李漾视线中。
蓝色的闪电中分头发，脑后翘起如同凤梨叶子的几簇，眼角带着轻佻的笑意，左眼是海一样的蓝，右眼是血一样的红，一个黑色的‘六’字在右眼中闪现着。
李漾的心跳骤然猛增！
“莫库罗……莫库罗……Mokuruo……”
一阵庞大的记忆突然冲进了李漾的脑海，鲜血肢体惨叫哀嚎爆炸绝望，一如在十八岁继承彭格列的那一年，回荡在脑海中的彭格列腥风血雨的庞大黑暗历史，蓝色的少年微微转过身，一红一篮的眼眸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我的名字是……六道骸……”
接着是翻天覆地的兵荒马乱，李漾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水罐，年轻人沉寂的闭上眼睛，全身都被锁链与导管紧紧的束缚住，氧气罩扣着面部维持生命，不时的浮出咕嘟的水泡，身边的黑暗中是一片死寂……
“呃……”站在对面的莫库罗……不，六道骸也皱起了眉头，与他握住双手的少年的记忆也开始进入大脑。
先是不停的战斗……然后继承与掠夺……他的懦弱他的坚持他的迷惑他的喜悦他的痛苦全部一览无余……
“真没想到呢……彭格列……”六道骸睁开眼睛看着李漾，李漾也慢慢抬起头，头上渗出了大量的汗水，“我和你，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这真是绝妙的讽刺呢……”
“骸……你……”精神的恍惚让李漾视线有一些模糊，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超直觉叫嚣着危险，他努力的改变焦距，看到的只是六道骸危险冰冷的眼。
意识开始渐渐消散了，模糊中，两人的双手开始融合在一起，六道骸将李漾拉到了怀里，另一只手托着李漾的下巴转向竹林的方向：“彭格列，对我来说，你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呢……你看那里……”
用尽最后的力量抬起眼，李漾看向了自己的竹林，骸的草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仅仅只是几秒钟便剩下了一片荒原，墨绿色的竹林飞快的抽枝发芽，在草原失去生机的瞬间开出了无数血一般鲜红的竹子花！
竹子开花便代表了瞬间的灿烂、与之后永久消亡……李漾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六道骸用双手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两人从接触的地方缓慢融合在一起，李漾轻轻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竹林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紧接着是遥远的崖壁坍塌的声音。
“库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荒凉的平原上，六道骸扶着额头向着地狱一般火红色的天空大声狂笑着，脚边一朵枯萎的蒲公英低低的垂下脑袋，失去了生机。
××××
“罗司啊，这些就拜托你了哦！”李漾将一堆批改好的文件推到罗司面前。
“阿漾，我知道你讨厌黑手党，但这样做也太绝了吧……”皱着眉头翻着一份报告，罗司焦躁的走来走去，“同时对三个大家族开战，其中两个还是同盟家族……这样彭格列会损失很大呢。”
“那不关我的事情。”李漾放下手上的钢笔，略有深意看着罗司，“况且……罗司你们都会帮我的吧？”
“不要问这种理所当然的话题。”罗司翻了个白眼，拿起桌面上批改完的文件，“那么，阿漾你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OK，多谢啦！”李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眯眯的说道。
罗司抱起文件转身，李漾脸上的笑容也慢慢退去，他平静的看着罗司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门外。
李漾伸手摸了摸胸口，就在罗司转身的瞬间，有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了整个胸口。
“呵……多余的感情还是没有能清洗干净么……”
镜片之下，右眼瞳孔中一个黑色的‘六’字清晰可见。
“库呼呼……”
-Bad End-
B>拒绝记忆共享
触碰就能知道对方的记忆？李漾默默的看着莫库罗模糊的轮廓，他叹了口气：
“莫库罗，你觉得自己的记忆和感情全部都被别人知道也是无所谓的吗？”
站在对面的人微微一愣，然后迷惑的问道：“记忆和感情，那种东西难道很重要吗？”
“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每个人的记忆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不可以与像电脑资料一样与别人互相分享的珍贵之物么？”李漾走到莫库罗身侧，蹲下身体慢慢地看着地上这一朵小蒲公英。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谁和我说呢……”莫库罗的声音听不出表情，“不过，你是拒绝我了吧？”
他当着李漾的面微微蹲下，手掌覆盖在蒲公英的花茎上，手指微微用力，将这支小花折了下来。
“喂，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摘下来！”
“看，没有了花朵，只剩下草叶的蒲公英，在我眼中你就没有了优点……”莫库罗将这一支花放到了李漾的手中，“带着象征你的花，离开我的世界吧。”
“……”驱赶的意味已经不用明说了，踏在草地上再一次出现了抗拒的感觉，李漾捏着蒲公英背对向莫库罗，“只要有根，花还是会开放的，莫库罗，为什么你没有像第一次一样连根拔起呢？”
莫库罗看着李漾消失在竹林里，他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被折断的蒲公英茎叶。
连根拔起么？也许，他可以试试将那个人从精神世界里完全拔除掉……
一把银亮的三叉戟出现在莫库罗手中。
回到自己的瀑布潭水边，李漾手里拿着这一朵蒲公英：“糟了……离开了根和土，花朵是无法存活的……”
他看向了那一座崖壁，自己的位置应该是处于什么地方呢……？
手上的蒲公英，完全被有办法在崖壁上生长，李漾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将蒲公英丢进了水潭，蒲公英的花朵在水中缓慢的下沉，逐渐消失不见。
在莫库罗的梦境中自己是一朵蒲公英，那么在自己的梦境中，自己的位置是什么呢？
宽大的床上，李漾缓缓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刚刚从厚重窗帘的缝隙照射了进来时间刚过七点，而起床时间应该是八点整。
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安静地望着天花板。
若心里全部都是重要之人的位置，那么自己的位置应该在什么地方呢？
第二次逃跑未遂之后，他在十八岁的那一年成为了彭格列的首领，他没有选择的……
“咔。”门轻轻开了，伍良鬼鬼祟祟的探了进来，看到李漾的视线直直看着他，他只能大大方方进了卧室。
“阿漾，我想借个地方呢……”伍良快速关上房门扑到李漾床边，“原本答应给蓝波带的糖果我忘在米兰了，你让我躲一阵，不要和他说我在这里哈，那小鬼头吵起来脑子都会烦得炸掉的！”
“哦……”李漾了解的点点头，十一岁的蓝波在彭格列其实是一个移动性噪音源，凡是他在的地方就别想有人专下心来好好的工作，看到这个不良青年头痛的样子，李漾掀开被子，“伍良你的黑眼圈也好重，要睡一下么，我让人先别收拾房间。”
“噢噢噢阿漾你是好人啊！”毫不犹豫地丢过去一张好人卡，伍良从壁橱里拿出一套李漾的睡衣，拉开领带脱下衬衫长裤就换了睡衣，最后往李漾的被子里一钻，抱着枕头光速沉沉睡去。
××××
“为什么把我赶出来的你，还能这么镇定的站在我面前啊……”漂浮在水潭中，李漾有些郁闷的看着站在岸边的莫库罗。
“没什么，不过是来看看有什么变化而已……”莫库罗微微抬起视线，两米高的崖壁上，六七朵蓝紫色代表了莫库罗的花朵微微颤动，“嗯……为什么反而越来越高了呢……明明你一点也不知道关于我的事情，甚至连我的样子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还能这么淡定的将位置越移越高呢……”
“每次都见到你，想不熟悉也是不可能的吧……”李漾微微皱着眉头。
“不过，变化还是有的呢……”莫库罗的视线扫过飘在水中的李漾，移动到水潭中央。
原本一潭清泉的中心竖立着几片绿色荷叶，衬着青色的潭水慢慢摇晃着。
“蒲公英被我扔到水潭里去了……”李漾沉闷的说道，“做了好几天的梦，在水里沉沉浮浮的，有时候睡觉有时候发呆，接着荷叶就这样一点点长出来了……”
“那是在感情中增加了自我意识的结果呢……”莫库罗轻笑了一声，“成长出的结果，就是你潜意识希望自己做到的程度呢……”
“你有见过其他的列子？”
“有啊，记得一个人的梦境里，自己的象征是一棵大树，而自我的意识……”莫库罗突然笑了出来，“是依附在着一棵大树上的无花果树。”
“无花果树？”
“嗯，无花果树的树干缠绕在大树上，自己给自己增加了强大的束缚，自己掠夺着自己的养料，最终由于大树缺少养分而死亡，无花果树也跟着坍塌了……”
“那个结果是？”
“心灵崩溃而已。”莫库罗说的轻描淡写。
“……天作孽尚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漾想了想后这么总结道。
“不过……为什么你都要浸在水中？”莫库罗看着李漾在水潭中沉沉浮浮。
“因为现实世界的我完全不会游泳，只能在梦境里过过瘾了。”李漾的回答理直气壮。
“……”莫库罗被这句话噎住，良久都没有说话，而李漾已经在水潭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喂，你是猪啊，怎么又睡？”
“但是很困啊……”
“所以说你这种柔弱的身体和弱小的能量，能和我的梦境连接上还真是不可思议……”
“那又不是我愿意的……”李漾弱弱的反驳道，他飘到水潭中间伸手拖起一片荷叶，“呐，莫库罗，蒲公英的花长回来了么？”
“怎么可能。”莫库罗嗤笑道，“那株杂草早就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不可能。”
“没有骗你。”
“不对，你绝对是在骗人。”
“说话要有根据，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在骗人？”
“直觉。”
“切，那种东西你也信？”这是完完全全嘲笑的口气。
“我的直觉很准呢……”李漾视线转向了崖壁上那一小从蓝紫色小花，“莫库罗，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是不可能用连根拔起这种方法就能消除了哦……因为表面越是拒绝，它的根反而会在心里扎得越深呢……”
“……”莫库罗没有说话，事实上那一株小小的杂草已经从那个被三叉戟挖到一米深的坑里重新长了出来，舒展开大片的金灿灿的花瓣……不过已经不能叫它杂草蒲公英了，那是一株面朝着阳光生长的向日葵。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良久没有听见莫库罗反驳，李漾笑嘻嘻的说道。
“闭嘴！”硬邦邦的两个字，莫库罗在水潭边坐下，李漾上了岸，也坐到他身边。
“唔……”腿被什么东西磕，李漾伸手摸了摸睡衣裤子的口袋，两颗巧克力球安静地躺在手心里，“莫库罗，你喜欢巧克力么？”
“巧克力……”莫库罗转过头，正好看到李漾剥开一个巧克力的糖纸。
仅仅是一瞬间，李漾感觉眼前一花，手上的两个巧克力球都不见了。
他在身边四处看了看：“莫库罗，有滚到你那里去吗？”
“……”
“莫库罗……？”
“……”
“莫……喂！你在嚼什么？”
“……没什么……”
“把头给我转回来！看着我！两个都被你吃掉了吗？！都是被你吃掉的吧！”
“……没……”
“你说谎！”
吵吵闹闹的声音混合着遥远的鸟鸣，被竹林围住的小潭瀑布，尤其和谐……
××××
话说李漾这个人，十二岁第一次从日本逃走，十六岁第二次企图从彭格列眼下逃走，十八岁与六位守护者一起登上彭格列的宝座成为第十代首领，二十岁在梦境里遇见六道骸，而二十二岁那一年，他失去了第一名守护者……
雷闻，雷之守护者，由于黑手党中极其不稳定的生活，死于先天性心脏病突发，享年二十二岁……
当天来到了梦境里的李漾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安静地站在崖壁之下，认真的看着遍布在悬崖几近顶点的大从紫色花朵枯萎凋零，留下一片暗灰色的残骸。
“雷闻死了。”李漾轻声说道。
莫库罗站在李漾的身后，嘴角依旧带着一丝笑意。
两年的时间，李漾眼中的莫库罗已经变得无比清晰，连一根头发都不会花。
“如果不是我带着他进入这种生活，他现在应该还留在中国，在那一家小小的杂货店里笑着招待客人，而不是在手术成功率达到80%之前就去世。”停顿了一下，李漾慢慢转过身，“莫库罗，你讨厌黑手党么？”
莫库罗眯起眼睛，右眼鲜红的瞳孔中带着一个‘六’字。
“黑手党第一家族……彭格列……”李漾没有在意莫库罗的表情，“我已经忍耐的太久了……这一次，是真的非常想要毁掉它呢。”
“两年了，我们所了解的只差最后一层纸窗没有捅破了，Mokuruo……复仇者监狱的重刑犯，六道骸。”
“我给予你自由，将你从那黑暗的深渊拉回到人间，但是我要你协助我一起毁掉彭格列，让我所重要的人自由，再之后的事情我不会去管，随你喜欢好了……”
戴上一副手套，金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李漾睁开金红色的眼睛，看着六道骸。
“若你答应这一场交易，那么现在就与我立下誓约，若你不答应，那我就在此斩断梦境相连界限，我们就此别过。”
“若你能做到我一直期望做的事情，协助你也未尝不可……”六道骸微微一笑，一把银亮的三叉戟拿在了他的手中。
李漾笑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六道骸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一直温润的青年笑得这么开心这么放肆。
瀑布冲刷进潭水，而潭水中却已经布满了无数盛开的荷花与密集的荷叶，连潭水都被完全遮住看不见了。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即使周围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但是……
——吾心永恒。
-Hell End-
-梦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