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中午都没听你说。”
蒲瑞安说:“出来这么多天,该回去了。正好有假期,就过来看看她。”
“唉,我女朋友要是肯来看我就好了。”张德飞唉声叹气说:“可是没有这么长的假,想也是白想。”
小赵小钱也跟着叹起气来,又说快了快了,再过一个月就好回去了。
谈谈讲讲吃过饭,蒲瑞安要付账,硬是被张德飞拦住了,说你的小景的男朋友,那么远来,明天又走了,怎么也不能让你请客。我们三个请你,我先付了,回头你们两个再把钱给我好了。
争着付账一向是国人餐桌上的传统,争了几轮没争明白,景天早已经偷个空把钱付了,张德飞他们都怪景天不肯给这个面子,景天说:“我说了我请他的,你们不用跟我争。等以后我们再来这里吃饭,你们回请我好了。”那几个人才算作罢。
酒足饭饱,几个人慢慢悠悠回到刚才那间戏院去,所有的老镇街道都像八卦阵,他们中间转错过几条巷子拐错过几个弯,又走了几次回头路,等找到戏院时,戏已经开场了。戏院门大开着,没人收票,里头长椅上坐满了人,后来又放了几张方桌,许多少年和青年在桌子边开赌局,门口还有一个老头在卖炒瓜子和炒花生,靠墙又是一捆甘蔗,一个中年汉子在那里飞快地使用削皮刀,他的脚底下已经是厚厚的一层甘蔗皮。整间戏院的地上更是被甘蔗渣和花生壳铺了一层,几个人进来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他们明明记得刚才拍照时,戏院的地面是干干净净的。
这样的观戏体验,对他们都是第一次,五双眼睛看了这里看哪里,忙不过来。景天和蒲瑞安看得忘了生气,两颗头凑在一起说你看这里你看那里的,都觉得有趣。张德飞他们更是好奇,拧开了镜头盖对着戏台上的演员拍摄起来。
小赵的摄像机小钱的相机拍的时候还好,借着灯光调试好镜头还能拍,张德飞的傻瓜相机一举出来就闯了锅。他快门一按,傻瓜机闪光灯自动跳出,哗一下亮光忽闪,惊得旁边的观众一起看向这群陌生的闯入者,跟着前排的观众也纷纷回头,一排一排的人头扭向后面,像看足球时玩的人浪一样起伏。
那三个人有机器遮着脸,老了面皮不理,只管拍摄。景天和蒲瑞安却绷不住了,一整个戏院里所有的人都扭转头看着他们,让他们浑身不自在,先是佯装镇定面无表情地看着戏台上的演员唱戏,后来连戏台边上操琴司鼓的乐师都站起来看他们了,两人觉得压力实在太大,再也呆不下去了,做贼一样的转身离开了戏院。
出了戏院两个人就笑,笑着笑着笑出声来,觉得滑稽得要死,摇摇头说我们先回去吧,让他们三个坚持革命去。
7 低血糖
出来时老镇上差不多住家已经关门落锁熄了灯,乡人早睡,除了有戏看的时候去看戏,夜生活几乎没有,不肯早睡年轻人到新镇那边的录像厅去看香港枪战片,连老饭店都关了张。
两个人在黑洞洞的镇上找出去的路,凭印象摸索,一个说刚才是从这里进来的吧;一个说刚才不是就走错了吗;一个人说你看这里有张包治百病的广告我们最早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一个说你跟我走没错,这是往西,我们营地是在镇子的西面;一个人说乌漆麻黑的你就能分得清东南西北了?一个说你看月亮,月亮跟太阳一样是从东边升起的,现在还没过中天,那这边就是西了。一个说好吧听你的不过你要是错了我可饶不了你。一个就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转了几条巷子,眼前突然一亮,却是镇子入口处一块老大的广告牌上的灯亮着,而进镇的那座水泥桥就在眼前。两人心一定,相视一笑,放慢了步子,意态都变得悠闲了。景天从袋子里摸出两个桔子一个递给蒲瑞安一个自己吃。
这里的桔子小小的,皮薄瓤嫩肉细汁多,很是清甜,一吃就停不下来,两人你一个我一个,不知不觉就吃了三四个。剥下的桔子皮景天收回袋子里,蒲瑞安问干什么用,晒陈皮吗?景天说泡茶也可以薰蒸也可以。我小时候我妈妈还用桔子皮做过果酱。蒲瑞安说这个办法不错,回去我叫我家的阿姨试一下。
景天白他一眼,问,你怎么不自己试?这么大个男人,还什么事都叫阿姨做,真好意思。剥削阶级早就被打倒了,怎么你们还这么顽固地存在着?
薄瑞安摊摊手,表示无话可说,
景天还不放过他,继续说:“你不是挺会做事的吗?自己烧咖啡自己写字自己读书自己睡觉……”
光是听到这里蒲瑞安就笑了,插嘴说:“是啊,我还自己吃饭呢。”
景天继续讽刺他,“领导同志亲自拿筷子吃饭,太不容易了,是不是要拍照留念登报表扬?”
“习惯了,没办法,那都是家里的规矩。我平时不住家里,你知道的,我住苏州厂里的宿舍,平时不是这样的。在厂里我都自己洗衣服熨衬衫,饭确实是不会烧,天天吃食堂。我也就会烧烧咖啡,我的咖啡还烧得不错。”蒲瑞安朝她笑。
“是,很香。我从没喝过那么香甜的咖啡。”原来蒲瑞安那么挺括的衬衫都是自己熨的,景天再一次在心里对他表示赞叹。
“一是豆子好,二是要现磨。你去之前我刚磨了豆子,就等你来了才烧。”蒲瑞安说了一个秘密。
“是,就像就等我往咖啡里加满了掼奶油来取笑我一样。”他是那样一心一意要讨她好,现磨了咖啡豆,准备了依云水,还有哈尔滨面包房的掼奶油。还有那脚本,花了多少心思。景天自然明白,却悻悻地说,“真小气,不就多加了你两勺奶油么?”
蒲端安再次被她说得发笑,“还说我小气,一件小事记恨到现在。”
景天故作气恼地样子说:“那当然,也不看看我那天在你那里受了什么气?你那个小舅舅,简直是个流氓,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扇上去了。”
“唉,他是有点玩世不恭的腔调,不过你的态度我很欣赏。”
景天再斜睨他一眼,“你自己不愿意和他翻脸,有人当枪使,你当然乐意了。”
“不是的,是我妈娇纵他的,他才这么无礼。我总要顾着我妈的面子。”蒲瑞安解释说:“我妈有点神经衰弱,你那天也看见了,她有美尼尔斯综合症,受不得吵,要静。”
景天听了这话更是笑不可抑,“什么?美尼尔斯综合症?这么一个富贵闲人得的病也好拿出来当借口说事?你看你家门口地铁工地上的建筑工人有这毛病没有?还有你工厂里的工人有这毛病没有?我看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词。美尼尔斯综合症?我还有时低血糖呢。”
“你有低血糖?”蒲瑞安笑问:“那我以后有两个女人要照顾了。”他停住脚步,站在铁道的隔离栏干前,借着一闪一闪的信号灯,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景天心一慌,本来伶牙利齿的人,这下竟是说不出话来了。栏干已经落下,挡在她身前,当当当的警告声响在耳边,震得她耳朵发嗡。前面是马上要过来的火车,后面是追到身后的猎人,她能躲到哪里去?
这一路两人很随意的聊天,关系近了不少。她本来以为他承认他明天就走,等于已经和她达成了默契,不再提感情方面的事。但聊来聊去,话题尽围着蒲瑞安的家人了,他是有意的吧?
她抬头看他,想出声纠正他的说法,这个时候货车驶来,带起强劲的焦炭味道的风迫使她闭上了嘴。
蒲瑞安摘下眼镜,放进西裤口袋里,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去吻她的唇。坚定地毫不犹豫地,不容她思考,由不得她表示同不同意,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吻上了她的唇。
景天心慌意乱,呜一声,眼前发黑,牙齿打颤,抖得快站不稳了。
蒲瑞安把她抱紧,让她靠在他胸前,吻她不住颤抖的嘴唇,还有紧闭的眼睛,边吻边低语:“低血糖了吗?”
是的,低血糖了。血液从心脏呼一下奔向大脑,一时来不及工作,尽在她脑中开战了。她脑子里晕成一团,整个人处于真空状态。他对她做了什么,她一时分辨不来。而四肢没有血液来供给热量,手足冰凉,全身缺氧。
蒲瑞安给她最大力的支撑,他捧着她的头吻她的脸。他的手臂牢牢地固定住她的两肩,而她的手里还拎着装桔子的袋子,她不能松手,那样桔子会滚一地。但她最后还是把手指松开,任由袋子落在地上,也不理会桔子是不是会滚落出来,她环起双手,抱住他的腰,放纵自己沉入这个吻里。
有她的鼓励,蒲瑞安的吻更加彻底。他吻她的唇,轻轻地咬她的舌尖,舔她那颗小小的尖尖的犬齿,以及一切他觉得她可爱的地方。明亮的眼睛很可爱,微陷的酒窝很可爱,粉色的嘴唇很可爱,俏皮的鼻子很可爱,他用他的鼻子去蹭她的鼻子。脸贴着脸,两人的唇齿间尽是桔子的甘香。她暖暖的呼吸很可爱,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脯很可爱,他把他的手从她的脑后滑下,放在她的背后往他胸前压,把她软软的胸贴紧在他的胸膛。
甜美芬芳的吻和软绵醉人的胸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问:低血糖了吗?那就好。
要的就是她在他的拥抱中有低血糖发作才产生的眩晕感,要的就是她会在他的亲吻下微微颤抖。她的躲避总是让他的怀疑,她能退到哪里去?他都追到这里来了,还能让她躲开去?
列车早就过完,当当声再一次响过,蓝灯停止闪亮,隔离栏也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