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九 决断生死 【下】(1 / 1)
剑光已封住了谢长留周身数尺之地。他在空中,无法避让,在太阿横扫之下,要么双足齐断,要么齐腰斩为两截。
突然一把银针飞过,直逼太阿,要逼迫它让出一条道。对于身边黑衣少女的可笑行为,晦明法师看也不看,只管宽袖一甩,便把银针全数震荡回去。见银光点点,连城见所有的银针都被反射回来,连忙闪出袖刀格挡——这才想起袖刀已断,银针飞过,连城虽连连闪避,却终有一些射入,当下便银针反噬,自食恶果。她原本就受了棍伤,现在毒针逆行,双腿一软,竟然就跪了下去。
冷汗从少女过分洁白的额头上滴淌下来,她紧咬下唇,一声不吭,唯恐谢长留有所分心。
晦明法师见这少女虽心肠歹毒,眼下银针反噬,却一声不吭,唯恐搅乱谢长留的心思。这一下他终于回过头来,注视着七八年都没有再见过的弟子:谢长留。
刚才银针飞过来的时候,虽有晦明法一拂而去,阿四却仍旧心中一慌,这一慌变成一抖,太阿缓缓偏移了一些位置。
这当中真是惊险万分,太阿一动,谢长留不加思索长剑一指,剑尖压在太阿剑剑尖之上,只听咯的一声爆响,太阿一弯,随即一荡弹起,谢长留已借力跃在空中。阿四跃步上前抢攻,嗖嗖嗖连刺三剑,到第三剑上时谢长留身又下沉,他目光瞧得精准,伸指在太阿剑的无锋之处一弹,身子便飞了出去。
飞在半空中的时候,他回头朝连城看去,连城正跪在地上,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
连城跪在地上,“哇”一声吐出一口血,她费力地咽了咽,但是红色的血迹仍旧顺着她的唇一点一点往下滑,脸色已经薄如金纸。
每个人,都有一次机会,庄二坐在藤椅上,对连城说道,你要记住,你有一次绝对的机会,对他说一句话,可以把他留下来。
你要看着他,注视着他的眼睛,显现出你最凄苦最可怜兮兮的样子,把那句话说出来。这是一生唯有一次的机会,利用好了,便可以将那个人永远栓在身边。
“谢长留,”连城的右手正按住心口,口中淌着血,断断续续对他说道:“……我现在,只有你了。”
我现在,只有你了。
说罢,连城再也承受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晦明法师赶步上前,抓住少女的手,帮她把手臂中的银针逼出。
连城那句话像惊雷一般在谢长留耳边震响,突然间他什么也看不到也听拿笔到了,他眼中只有连城,只剩连城。
你说你现在只有我了,而我其实,也只有你了啊。
谢长留一脱离战场,便飞快地向连城,背后空门大开。阿四看着他的背影发愣,被那少女惊世骇俗的告白惊愕:他天天想,年年想日日想的复仇,岂料却因为一个少女,使得这场期待了多年的复仇变成笑话。念及此,他怒极攻心,带剑攻向谢长留背后空门——便在此时,蓦地里青光一闪,长剑从谢长留手中掷了出来,急飞断后,如风驰电掣的射向阿四——这柄长剑自脱手以至射到阿四身侧,快得难以形容,阿四陡然惊觉,待要举剑格挡后撤,长剑已经滑臂而过,伤了他右臂。饶是此,那剑仍是向前疾飞。阿四受伤踉跄后退,又后退了两丈有余,终于支持不住。‘嚓’太阿从他手中脱落,插在地上,而谢长留的那柄长剑却又在那阿四身旁二丈有余方才始落下,剑光闪耀,笔直的插在地上。
阿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剑,又看向谢长留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谢长留奔到连城身边,终于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师父。
连城看着他,拉了拉他的衣襟,缓缓道:“……对不起。”
其实有的时候,在生命的最后岁月,有个人陪着你,跟你在一块,哪怕什么也不是,已是极好的事。
“……师父,她怎么了。”谢长留问道。
晦明法师斟酌道:“真奇怪,一日之内竟已经两次遇见这样的病症。”
“她怎么样?”谢长留急问。
“……”晦明看了谢长留一眼,开口道,“带她去瞿府,我之前为瞿家小少爷配的药还有乘,先分一剂给她。”他又随意地扫视一圈,之前藏在暗处的瞿府的护院纷纷站了出来,为首的大汉笑了笑,道:“文勤伯要小的务必把这小姑娘带回去。”
谢长留瞪他一眼,刚想分辨,晦明法师却很满意地点点头,说了句“走。”他又走到把垂头丧气的阿四带上,又说了句:“跟上。”
“师傅,这个药不能乱吃啊。”谢长留一面疾驰一面问。他怀抱着连城,一路飞掠,晦明提着藤拐在后面,脚步不辍,却也不慢。
“之前的小伤都算不得什么。但这孩子旧疾犯了。她有先天性缺陷,平生最忌情绪上的大起伏,否则很容易毙命……”
“是的。”疏影点头,“你要谨慎让她受伤、感染,一旦有出血,外邪①侵袭的可能性就会提高很多。她这种病,年少华发,易老易衰,但也有像她这种情况,黑的地方更黑,白的地方更白,看上去跟常人一般。但是你看她的指甲,片片如冰雪白,是如何也遮掩不过去的。”
我现在,只剩下你了。
谢长留看着怀中的少女,所以请你也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