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不止(1 / 1)
拘留室的铁门“哐当”一声响,被打开了。原来抬头看过去,是局长沉着脸走了进来。
原来“唰”的站起来:“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昨天晚上,正在技侦室做样本分析的原来,被局办的刘秘书带到刑拘室,说是局长让她过去。结果她一进去铁门就被关上了。
被关了一夜的原来眼睛都已经血红,她怒视着局长:“为什么骗我进来?!”
局长“啪”地把手里的视频截图摔在她面前:“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你动手打人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为什么?!谁都知道你功夫好,可是功夫好就可以随便动手打人了吗?!你看看你,竟然穿着警服就在公共场合随意殴打老百姓!你就是这样当警察的?!你就是这样维护警察形象的?!”
原来抓过那摞相片一看,嘴角紧紧地抿在一起:“当时的事实情况不是这样!是这个女人先来挑衅!也是她先动的手!”
原来直直地看向局长:“您应该知道,我是爱动手,可是除了训练局里的干警,对待其他人,我动手都是因为他们有该打之处!是与非,我一向分得很清楚!”
“可是视频上完全都是你在打人的镜头!”
“视频?什么视频?”
局长怒瞪了原来一眼:“你殴击无辜弱小的光辉形象已经在互联网上大肆传播开了,而且还上了新闻!F市局已经因你而扬名天下!”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原来:“你叫我说你什么好!还亏你是当刑警的出身!你的警觉性哪里去了!动手的时候不知道把警服扒下来就算了,你怎么就不知道看看周围的环境?!你,你你,被人下了套都是活该!”
原来眯起眼:“是谁在做我的套?肯定少不了安进山那一窝!”
局长看着她叹了口气:“原来,你这次得罪的人来头可大了。没办法,我们保不住你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原来。
原来接过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行墨迹淋漓、力透纸背的批示:身为警务人员,不以维护治安为己任,反而逼凌民众,迹近恶匪!鉴于此人所造成的恶劣影响,非重处不足以平民愤!请F市领导会同纪检部门共拟处理意见!
下面是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陶志均。
原来看着讽刺地笑了:“为了我一个小人物,竟然劳动到副省长亲自出面,太不值得了吧?那么,现在要怎么处理我?”
局长面沉似水:“从昨天晚上,政法委的雷副书记就拿着这张批示和市委市政府的意见带人进驻了市局,要求市局配合,以你的问题为突破口,深挖广掘,要坚决打击警务人员涉黑问题!”
他气得一拍桌子:“他妈的!什么涉黑?就是他妈的公报私仇!他还要对你进行刑讯,被我们挡住了。”
他看了一眼原来:“好在省里分管政法的李书记昨天连夜又做了指示,要求一定要对这件事查明真像,决不放过害群之马,但也不能冤枉好人!”
“我们连夜成立了专案组,到卡萨布兰卡找目击证人。可是据说当时的服务生都已经辞职了,这件事已经无处可查。原来,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办法了。最后为你争取的就是不做刑事处罚,只是……开除。”
他痛心地看着原来:“你摘了警徽、肩章,就出去吧。”
原来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的话。好半晌才渐渐明白过来,她紧紧地咬住嘴唇,笔直地站着,慢慢伸手把衣服上的警徽摘下来。
原来慢慢走出走廊,在大厅里站住了。雷副书记正带着一副厌恶的神情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从鼻孔里头冷哼一声:“哼!害群之马!早就应该清除出警察队伍!就这么放过你,实在是太便宜了!”
原来的眼里冒出一道冷光,她一步步冲着雷副书记走了过来。雷副书记吓得立刻往后退,嘴里慌忙色厉内荏地喊道:“你干什么?告诉你,你不要莽撞!省里对你的处理还没有最后拍板!当心再把你关进去!”
原来走到他跟前站住,不说一个字,只是冷冷地盯着他。雷副书记只觉得两条腿不听话地瑟瑟发抖,他颤抖着嗓子勉强挤出话来:“你,你别乱来。这不干我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原来看着他快吓得尿裤子的恶心模样,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身走过去。
一路上,进出的警察见到原来,都会停下来,不分职衔高低,都对着原来默默地敬个礼。目送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时从二楼上哗啦啦杀气腾腾地冲下一群人来,为首的熊大炮一边儿跑一边儿骂:“xxx,我们天天流血流汗地卖命,还抵不上人家抱着书记的大腿流几滴猫尿!就因为打了一个骚娘们就要被开除?!这F市谁不知道她王丹妮是靠卖什么当上的官?妈的x的,这样的女人谁见了都想打!碰了一下她就把人往死里整,谁他妈以后还敢抓卖yin的?!原来!你等等!我们送送你!”
局长听见声音急忙冲出来大吼:“熊大炮!您们给我站住!你们这是想造反吗?嘴里不干不净骂谁呢?!没看见雷副书记还站在这儿吗?想找抽是吧?!都给我滚回去!”
他这番暗地里一挑拨,熊大炮等人果真就转了方向,看到了这会儿又挺胸抬头摆出一派威严架势的雷副书记。
熊大炮不怀好意地努努嘴,七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顿时都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雷副书记围了上去。
雷副书记看他们这架势,警惕性大起,双手护在胸前,防备地问:“你,你们想干什么?!”
熊大炮咧嘴阴险地一笑:“我们都久仰雷副书记的大名了,听说您的素质可是在全省公安系统都是非常“出众”的。我们大家早就想瞻仰瞻仰雷书记的风采了。可是您总是不来我们市局,让大家都望眼欲穿了啊。今天好容易见您一面,可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大家伙儿,咱们今天可得好好向雷副书记请教请教!”
他一挥手,那几个人一呼而上,不顾雷副书记的挣扎,一阵风般地把雷副书记给裹到训练室“请教”去了。局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老奸巨猾的笑,咳嗽一声,缩回他的局长办公室里头去了。
齐愈一直坐在他的跑车里头等,从昨晚上发现联系不上原来后,他们两人就感觉不对,找人才了解到原来已经被关进了审讯室。而且在陶志均和王丹妮四处哭诉告状的压力下,市里已经成立了专案组。
姬月恒和齐愈想不到陶志均下手这么快,这么狠。他们只能连夜找人,最后还是找到了省委分管政法、公安的李副书记,在证据全都不利于原来的情况下,出面硬保,才算是仅仅把原来开除了事。
公安局的大门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来。绵绵的秋雨里,原来上身的警服脱掉了,只穿了一件制式衬衣,她双手抄在裤兜里,低着头,慢慢地走出来。
齐愈看到她萧瑟的身影,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自来就鲜衣怒马、嬉戏人生的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种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沉重和心痛。他打开车门跳出去,一把拉住原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原来身上,把她拉上车。
原来直直地看着前头,眼神是种齐愈从来没在原来身上见到过的茫然。齐愈晃了晃她,原来眨了下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
齐愈咬着牙发动汽车,喃喃道:“原来,你放心,我会给你把公道讨回来。”
萧暮紧紧搂住一动不动的原来,悔恨一阵一阵地咬啮着她的心。要不是她,原来怎么会得罪甘贻;要不是她认识了姬月恒,原来又怎么会被齐愈给纠缠上。
她愤愤的瞪了一眼毕恭毕敬坐在旁边的那俩兄弟,都是这两个花心萝卜惹的祸!
老实交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姬月恒和齐愈,这会儿正忐忑不安地眼巴巴看着这家里的领导:原来的妈妈。屏心静气地等着她发话。
原以为肯定要承受一番火山爆发一般的怒气的几个人都没有料到,原来妈妈听完经过后愣了半天,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不当警察了也好。原来的脾气我从来都很担心,一个姑娘家,天天不是跟刀枪、罪犯打交道,就是摸索些死人的尸体,总归不是个事儿。这样下去哪个正常男人敢娶她。唉!不干了就不干了!咱们卖卤菜也饿不着肚子!正好收拾收拾,妈给你好好挑几个男孩子,你给我老老实实谈恋爱嫁人去!”
齐愈听见了喜欢得小心肝儿忽悠忽悠的,连忙狗腿地跑到原来妈妈面前好一通马屁。原妈妈其实早就看出他们兄弟俩的心思,刚才那番话就是说给他听的。见这小伙子很上道,原妈妈满意地拉着原爸爸的胳膊回屋里去了,把空间留给年轻人。
等原妈妈一走,原来森然的目光立刻就投到了齐愈的身上。这家伙还真跟王丹妮有些不清白!还连累到她如今被开除!
原来一脚踹过去:“给我滚!我用不着你在这里猫哭耗子!你们的风流债凭什么报应到我头上!都给我滚!”
姬月恒讪讪地看着萧暮,萧暮从今天见面起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这会儿更是脸如寒霜。见姬月恒不停地偷看她,萧暮冷然对他开口:“姬先生,不管你是为什么跟秦云订婚,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不能说这事儿都怪到你们头上,但终归是由于你们所引起的。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只想平平常常地过日子。你们的荣华富贵我们享不起,也不想要;你们的钩心斗角、争权夺利我们也不愿去掺和。请你们离开吧,以后不要再跟我们来往了。”
姬月恒大惊:“萧暮!我说过,我跟秦云订婚只是要从她手里要回原来的视频!我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不能就因为这件事就赶我走!”
萧暮背过身去:“姬月恒,我不敢再相信你了。我不想再一次尝受被骗的滋味。而且,我对你从来就没有爱,以前我勉强自己去爱你,现在我连勉强自己都做不到了。姬月恒,你不要再强求了,请你离开吧。”
姬月恒楞住了,他茫然看着萧暮的背影,喃喃道:“你勉强自己来爱我?萧暮,我让你这么为难吗?我以为……只要我诚心对你,你就会知道……”
他顿了顿,低声道:“对不起,我的感情不会再困扰你了。既然你不愿意,就不要勉强了。萧暮,有些事情还需要我亲自出面,我今天就回北京了。你有什么事情就找老六,再见。”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萧暮的背影,转过身打开门出去了。除了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他没有再回头。
而齐愈,只是抱着头蹲在墙角,任凭原来拳打脚踢,就是坚决不滚出去。
门轻轻地合上了,萧暮的身子一震。她不敢回头,她怕看到姬月恒的脸她的话就说不出口。随着姬月恒的离开,她如释重负的同时,心里头竟然还在丝丝拉拉地痛。
走吧,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趁着现在彼此都没爱得太深,了断了最好。
她看了一眼抱着头任原来发泄的齐愈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坐在机场候机厅里的姬月恒,直直地望着空旷的飞机停机坪。萧暮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我不敢再相信你了…… 我不敢再相信你了……”
这么说,她还是相信过他的。她对他动过心。
想到萧暮对着他微笑的时候,他的心里涌上一股酸涩混合着甜蜜的热流。他长叹了一口气。
只要一想到萧暮,他的心总是会立即软得像要化成一汪水。
一汪微微荡漾的春水。
一直荡漾,荡漾得人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心慌气短。只有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那颗慌乱的心才能妥帖地放回到肚子里去。
怪不得范柳原对白流苏道:“你就是医我的药。”当时他陪着一个女孩子看这部戏的时候,还觉得好笑,不过倒是对周润发这份调情的功夫深感钦佩。可是这会儿轮到自己了才发现,这句话哪里是单单的调情,这明明是句实在得不得了的大实话。
他凝神想了想,掏出手机写了一段话,按下萧暮的号码发了过去。
萧暮正在阳台上晒衣服,手机传来一阵振动。她拿过来一看,是姬月恒发来的一条短信。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还有什么事?
打开一看,是一首诗: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萧暮的心一刹那间变得酸胀酸胀的,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一遍,眼睛里潮潮的。她颓然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怅然了很久很久。
日子继续平淡地向前走,齐愈不管原来有多不待见他,仍然天天开着他的宾利去卤菜店里帮忙。原来卖菜他就帮着吆喝、收钱;原来打扫卫生他就帮着拖地倒垃圾。一时间原氏卤菜店的声名大燥,慕名来看帅哥的人天天排长龙,卤菜店的生意好得原妈妈乐得合不上嘴。连带看齐愈的眼光更是柔和了。
而萧暮这边就不很好过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关于萧暮当第三者、抢人老公的传言悄然流传开来。一幕幕莫须有的场景传得有鼻子有眼,萧暮作为一个狐狸精的形象,已经渐渐深入人心。
除了和萧暮相交莫逆的杜大姐等几个了解萧暮为人的老同事,萧暮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萧暮知道这些留言肯定与秦云脱不了关系。她并不为所动,面对异样的眼光,她只当没看见,还能有人敢当面骂她不成?她虽然不像原来的身手那么好,可甩人耳光的事也是会的。
萧暮的八风不动,让流言渐渐没有了传播的动力。萧暮有些不屑:这些捕风捉影的事,能奈人何?
直到一天,下班前对库的时候,前台的小王突然脸色大变,库里的美元数少了整整一千。
美元都是封在一只信封里的,经常不发生外币业务,交班的时候小王有时也就懒得清点。今天她忽然想起对对帐,就发现数额不对了。
钱款当面点清,是交接班的规矩,现在钱少了再去找上一班,她们当然不会承认。而这一班,又只有小王和萧暮有库款箱的钥匙。
分行保卫处和监察处都来了人,在回放录像的时候发现,小王有段上卫生间的时候没有锁库箱,而恰巧在这时,录像断了。
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萧暮。
萧暮被带去一次一次地谈话。由于萧暮的态度坚硬,被调查组视为拒不交代,调查组几经询问无果后决定将案件上交到司法机关。一时间,萧暮要被开除了、萧暮要被送到公安局啦,传言甚嚣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