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黑暗世界（1 / 1）

无论外面如何想方设法的要寻找到这青石殿的入口，但实际上树月在这里面的生活在以一种诡异和平静的方式进行。

她和那个人………………也许是只鬼，竟然相安无事的处了很久。

时间在这里又长，又没有意义。

那次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换了一个地方，一个还算得上是床的地方。但还是没有那种自然的光线，若是洞穴的岩壁，应该是凹凸不平，但又不似岩壁，周围燃起了一些油灯，算是宫廷的正常房间结构，但是抬眼，光所照不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即使树月用能力的视觉去看，但总觉得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就如同纱鸦所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遏制其中。

少年醒来后，就没有再吸食过她的血，但存在感很微弱，他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在这黑暗的地方，有好几次树月都无意识的睡着，她醒来的时候，身边总有一碗味道很古怪的水，还有一些看似是食物的东西。

那大概是他的好意准备的。

即使是能力者，也不能不喝水不吃东西。不知道这是什么空间，树月醒来以后，也在这黑暗中摸索寻找着道路，但，她总是迷路，因为这宽广的地方，不仅有许多通道，还很难做记号，一直使用能力燃烧火焰去寻找道路，也总是找不到。那少年有时候会跟着她，然后说，“这里是死角，我们回去吧。”

他比她更清楚，下来的入口只有一个，但，那是靠结界被封死，而出口，当年，他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就永远的不存在了。

树月在这黑暗的地宫里面，消耗了大量的能力，然后明白一个事实，即使没有能力抑制器，即使她使用能力炸开某处某处，也绝对出不去。因为………………这个地方的存在，没有为进来的人提供出去的道路。

水的味道总是一样的。

食物，大概在这里很稀贵，那或许是，曾攻击树月的那种妖魔的肉。仿佛经过了火烤这种加工，吃起来有种微微的腥味，刚开始树月是不吃的，但，那少年很坚持的放在她身边，自己拿起来吃，然后递给她说：“可以吃。”

树月就在这个地方，很奇怪的，活了下来。

知道无法出去以后，树月还是会在每次短暂的睡眠中醒来，然后扩大洞穴的范围，寻找道路。她把那些走过的道路，回来都用小石子和干草枝刻在这个房间的地上。少年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但一段时间一定会来看看她。

他们的交流很少，有时候树月靠在墙角发呆和思考的时候，少年也会在另一边墙角看着她，他的头发微微遮住他的脸，但自从那次吸血以后，他一定会和她保持距离。

少年有一次带她去到一个很空旷的地方，那里有生长了一种很奇怪的植物，会分泌一种汁液，树月刚开始以为是拿来吃的，但是少年把汁液沫在手上，搓了搓，那汁液润滑无比，散发一种芳香，树月才知道那种汁液是用来清洁之类使用的。然后少年就走开了，树月才知道，他是带自己来这里，教一种大概如同“洗澡”之类的方法。树月用那汁液把自己弄得比较干净的时候，少年又会回来。

很奇怪的是，虽然没有很多语言的交流，但她在想什么，那少年仿佛都能猜到。树月对此也不是很以为然，她只觉得这里时间缓慢，完全估计不到光阴的流逝，她试图站在各个方向使用能力链接任何一个能力者，但超能力的感应罗盘似乎完全无用。树月的心在平静和焦躁两种中周转。她担心的事很多，担心弟弟，担心那个她喜欢的人，担心着未来的命运，但每当她有焦躁，那少年便会出现，做一些很细微的，转移她注意力的事。

树月有时候会想，即使是鬼，生活在这个空无一人的黑暗的话，会不会也会有点孤独呢？但她每每这么想，那个善良的鬼就会盯着她看，然后，甚至感觉出他的一点笑，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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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天有点不同。

树月把墙上的油灯作为计时的标记，而油灯熄了，少年也没有出现。树月这天醒来的时候，没有水也没有食物。

这一天树月过得非常无意义，她仍旧出去寻了一圈，满头大汗的在耗完能力之前回来，还遇上了四个掉下来的头天遇上的妖兽，目前，这种妖兽落单存在的意义就是，食物。

树月捡了一些干柴（随处可见），用自己的火焰引燃，然后割了那妖兽的腿上的肉，烤了等着少年来，但是少年没有来。

少年竟然一直没有来。

树月睡了不知道多久，醒来的时候仍然是她自己。于是树月决定去寻找他。她不知道鬼魂有没有那种，定点身体消散的说法，但是她却觉得，他就在这个空间里。他对通道的熟悉，证明他在这里度过了很久，不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树月的地形图整理出一大块，就仿佛一个迷宫一般，她寻找了地图上所有的通道，也寻找了少年带她去“洗澡”的地方，树月这次算是累了大半天，她最后又回到了自己住的那个屋子，仔细的研究那张手绘地图。

地图上还有很多没去探查的路，树月第三次睡觉醒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她坚毅了很多，决心找出少年的踪迹。于是她便去开启那些未知的道路。

没有少年的带领，树月也不知道少年取来的那些烛火原本存放的位置，便只能用自己的能力引燃火焰小心翼翼的探查空间。

那条未知的路，倒像是越来越曲折了。居然生出了很多荆棘藤蔓，附在建筑的木桩上，还有一些在潮湿的空气中生出的鲜花，花苞里有一些汁液，树月这才知道，少年每天走了这么远，在这些汁液中取出那么一小碗水。

少年没有生气，树月就不容易感知他的气息，但树月却果断的燃着火焰朝前走，终于是见到了一些微光。不知道为什么，树月觉得有些欣喜，上前，那大概是一个被藤蔓包围的花圃，她看见少年就在那些荆棘之间，他伏在地上，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弟弟，你没事吧！————————”

树月将火焰弹到周围四方，照亮花圃，脚下微微刺痛起来，这才发现，她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完全没有路，长满了一片荆棘。

原来他，被困在这里了………………鬼魂，也会害怕刺吗？

树月朝前迈开一步。

“你别过来。”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却有些颤抖的不稳。

这是他，第一次带着些情绪的语言。树月的第一直觉是，他可能不舒服。或者受伤了，或者，别的什么。

但他仍然是背对着她，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做出防备的姿势。

“我没关系…………我过来了………………”

树月觉得，自己应该过去。

也许他会不高兴，但树月还是从那没有路的地方，走进了荆棘里，荆棘遇到她的身体，便微微的萎缩。她三步两步就走到了少年的身边。

少年的身体在颤抖。

树月微微伸出手，去摸他的肩膀，下一刻，他却突然转身，火光闪了一闪，树月只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一双冰寒无比的手紧紧的扣着，那种恐怖的力量将她狠狠的扳倒在地上，下一刻，她看见了，他的獠牙和苍白无比的脸————————

电石火花，她脑中突然直觉的想到他需要什么……………………

他那刻向她几乎毫无理智的扑来，借着火光，她看见他身上的伤，手上的伤，到处都是。

那是…………他自己弄的吗？？？

少年将她按倒在地，露出微微的獠牙，就连他的手指指甲，也突然变成那种野兽一般的尖利，他俯身，牙齿就要咬向她的肩膀，下一刻，他却痛苦的克制自己，将头仰了上去，别过脸，树月惊魂未定的看着这样发狂的他，看着他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头，或者是用双手划伤自己的皮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痛苦的吼叫，那声音震撼了树月的神经。

他不想伤她…………他不能伤她…………………………但他必须要克制那种穿心一般吸血的欲望………………………………

他要忘记鲜血的香甜……………………但是这身躯……………………这是不死的身躯…………………………这是诅咒………………………………

树月惊愕的，看着他痛苦的远离她，他就这么用双手的利刃撕着自己的身体，那身体总是，有很多伤痕，但是仔细一看，那些伤痕无论有多么大的伤口，滴下血来，总会很快的止血，虽然并不很快的愈合。然后，他更加狂暴的对待自己的身体，就这样，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血………………………………给我血……………………”他的神志趋于迷乱，但又摇头，抓着自己的身体,嘶吼道：“你走！！！不然我杀了你——————————”

他竟然，牵动了她心灵的柔软。

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窒息了，撕裂一般。

她和他相处，是如此的短暂，但是那瞬间，她就是觉得，心痛，伤心。看着他那种疯狂的自虐，想象着在这黑暗之中他或许已经不止一次的经历着，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是那么的痛楚………………就好像，溢满的水，缓缓的流出来……………………

他如此发狂，跑进更深的荆棘，要远离她，她追着他进去，在最深的荆棘之中找到他，他用那些带刺的植物抑制着自己，暗红的鲜血染满他的衣服。他瑟瑟发抖，就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人，但他不能抬头，因为抬头的下一刻他便会毫无理智的奔向自己的猎物，然后撕碎她。

树月俯身，将他紧紧的抱着。

就仿佛很久以前这么和阿缘相依为命的拥抱，她能做的，只是如此。她知道大概会有什么后果，但她这么拥抱着他，就好像拥抱了自己心灵的一道开口的创伤一般…………

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是湿润的。

仿佛是因为她感到了自己或者他的痛苦，那感触是那么深刻，那么直接，想象着他在这黑暗的世界独身一人，想象着他那种蕴含着世界所有悲伤的眼睛，她紧紧地拥抱着他。

他疯狂的扑倒她，无关乎她的拥抱，他的牙齿尖锐的刺进她的颈部，瞬间触及到那渴望已久的鲜血，他便大口大口的吸吮。但，迷蒙中他恢复了神志，只是无法克制自己的行为，那是何种的痛苦，她在他眉间的那滴血，传达着她的感知，他毫无力量去停止自己的动作，吸允着她的鲜血，他的眼泪也流在她的颈边。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知道那是他的泪水。

她只是觉得无奈和伤心，她一边哭，一边轻轻哄着他，意识渐渐的迷离。

他最终，还是在杀死她之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抬起头，轻轻吻掉她眉眼与脸颊之间的泪水，就好像一个触犯禁忌的人，虔诚的做着这么一件不带任何亵渎的事。

她仿佛知道自己还活着，手微微动，松懈下来，努力的对他笑了笑。

他就在她的身边，握紧她的手。

他的脸颊，也有泪水，纯净无暇。

“树月………………”他的声音缓缓传来：“我叫静雁，原本是尔弥的第九子…………我的母妃梅婉在十八年前崇华殿生下我，又因我的天生异能抛弃了我………………我以血为食，不伤不死，我能以血读取任何人的心思，但无法见光…………十岁以前，我被关在荆棘塔内，只有一个朋友，隔门交谈。我的母妃利欲熏心，为了爬上权力的最高位，指使杀手毒害我的这位珍贵的友人，几乎将他害死………………最终事发，迁怒王上，一袭之间母妃便失去所有，失去性命…………我本是母亲最耻辱的存在，但父亲却留下我的性命，虽然对外宣称我的病弱，实则将我永远的囚于这奇能异士为我精心建造的地底黑暗，如同饲养妖兽玩弄羞辱，每至十日便推下女子让我吸食………………我痛苦不堪，但身体直到15岁那年便停止成长，那位被我母亲伤害的友人，因彻底的欺骗，而觉得我的存在也是一场阴谋，而永不与我相见…………我无数次的寻死，但无数次的失败，这身体无论受到何种伤，也会迅速复原………………”

她仿佛听明白了他的话，眼泪缓缓的从她的脸颊滑落，又被他轻轻的擦去。

“我很想有人与我说话，但那被王上投下作为食物的女人们，便恐惧着这宫殿内的妖物和我的存在，我无法克制吸血的欲望，那些可怜的人就在这因我这怪物的存在而死………………我不知年月，在这里彷徨直至发狂，直到遇见你，真是上天的造化………………我取了你的血，知道你的名字，知晓你为何而来………………我在心中发誓绝不会伤你，因为你的善良，还因为你是我心中唯一珍惜之人，挚爱的女子………………树月，别哭…………他其实温柔又善良，他曾经是我的朋友，尽管他永远无法原谅我母亲的罪恶，但他还是我的七哥，名字叫凰羽……………………”

她静静的流泪，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充斥着这么软绵绵的泪水。

平息了狂性的他，在她耳边的软软低语，就好像那种春天的细雨，打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只有流泪，才能缓解那崩流的一切和一切。

她无力的抓着他的手，他就让她这么握着，二人静静的坐在这荆棘林中，直至最后一盏烛火的熄灭。

四周陷入了温和而宁静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