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防不胜防（1 / 1）

夏季的细雨打湿了宫墙。

穿着绿色宫装的宫人们在回廊穿梭，女子们在暗处偷偷观看，一干老臣在殿外窃窃而语，急得白发更添几分。这是上京皇城内尔弥王的寝宫三殿外，寝宫大门紧闭，三殿外的石台上，跪着一道青衣的身影，雨水打湿了男人的全身，顺着他坚毅的眉滑落他的脸颊。但，他的腰板却跪得笔直，分毫没有松懈。

两天两夜，滴水未进。

七皇子为求陛下收回旨意，在此长跪不起。但，惟独这一次，尔弥的心思不动分毫。那本就是个内心残虐且坚不可摧的男人。

七皇子乃国家不可或缺的人才，即使原太子景鸿回京，即使三皇子未央即刻返京，即使还有一派五皇子博应崖的势力，但是这分毫无法动摇七皇子在上京朝中博取的人心和地位。可以说也有几派人士觉得公子取代尔弥，取代太子景鸿登上王位治国就算是最理想的选择。公子他，实在是做得太好了。

尔弥的指婚，的确来得非常奇怪。且不说那御前司陈黎的女儿是什么人，单说这个陈黎，就是一个狡猾如狐的人物。这么多年来，没见他在朝中有什么政绩，但也没见他在朝中得罪什么人。对于他支持哪一派，却都还是个迷。但看尔弥的指婚，大约是尔弥这一派的保皇党，但是，要十足的肯定，却也不敢肯定。

众人只是皆知，七公子迷恋的那个舞姬有着别的意义，而公子本人对于陛下的这次指婚，极为不愿。但尔弥这次却是铁了心一般，连着几日都不上朝，避在偏殿之中，对长跪不起的公子的要求不理不睬。

公子固执之人，急坏了一干老臣。

细雨纷飞，国家出现了极多不详的意向。如今添上这么一件乱子，倒是也不嫌多。

六皇子痕雨倾从公子回京之日，总算脱身归来，见到此种阵仗，便是心下明白了几分，本以为公子在此只是表示自己对指婚的坚决拒绝，却还表示了对另外一名女子的坚韧之心。痕雨倾一路冒雨赶来，不忍见到弟弟如此折腾，但他对这个弟弟的性情，却又十分了解，于是不劝，只是几个时辰就往这里来一趟，静静的在一旁注视。

天有不忍，到第三日清晨，雨便是下停了，公子浑身湿透，脸色苍白，但仍然决然立于那石板之上。不吃不喝，浑若未觉，此事震动了内宫，博应崖这几日静观其变，大皇子景鸿赶来之时，尔弥终于令公子进内殿觐见，景鸿正与凰羽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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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羽跟着几个宫装的侍女走进尔弥的内殿。这是尔弥的另一个偏殿，他平生还是第一次到此。

这几日他身上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无暇顾及。

尔弥宣他进宫，却不紧不慢，那几名侍女看来是内殿的心腹，没有一般女子的青涩，倒像是沉稳干练，对宫内的规矩甚是清楚，眼神之中也无法透露信息，凰羽只得跟着她们走进内殿，穿过亭台楼阁，倒不像走到正殿，去到一处紫色的阁楼前，一女子打开房门，雾气蒸腾，那女子缓缓躬身道：“七皇子，陛下吩咐奴婢们在此地为您更衣梳洗，再进殿相见。”

凰羽眼神微怔，便是见到另一个女子手中准备了一套白色的衣服，立在门前。

凰羽瞟了那女子一眼，看上去是极为陌生，但是行为姿势没有破绽。再看那室内雾气蒸腾，纱帘隔帐，倒的确是一处梳洗之地。

“我不需人伺候，你等在此候着即可。”

凰羽温淡的声音说道。从那女子手中接过衣服。独自走进房内。那女子脸微红，贪看了凰羽一眼，便被身边那女子狠狠一瞪，随即收敛了视线。

“奴婢们知道了。”

女子们温声说道，并不为难，为凰羽和上房门，相互看了一眼。

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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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间………………

凰羽环顾四周。

洗浴的水从一个龙口出来，混入一个大池之中。池上飘着一些香料，烟雾蒸腾，里面似乎还有一个房间，被纱帐葛饶，看不清楚。

晒了一日阳光，又淋了一夜雨，凰羽疲惫不堪，滴水未进，这房间来得不是时候。却有种让人安稳之感。

但，说不出的古怪。

这天底下没有谁能说，了解尔弥这个喜怒无常的暴虐之君。对待自己的骨肉，也可以眼皮不眨的夺取他们的性命。在凰羽不算大的时候，他的二哥和四哥皆是死于尔弥剑下。因为他们当时觊觎了尔弥的王位，虽说那两位哥哥，也有过盛的野心欲望，但是尔弥的手段，也让人发指心寒。虎毒不食子，在尔弥这，并不是一条理所当然的惯例。

对于这位父亲，凰羽非常谨慎。

是的，谨慎。

尔弥惟独对他溺爱有加，但是，这不代表，凰羽能够信任这种溺爱。就好像凰羽对那青石殿的一切秘密同样不敢掉以轻心，就好像，他不认为一个杀害自己儿子，残害自己子民的父亲，会突然心生恻隐之心。

于是，凰羽没有在这里梳洗。

他只是寻到了内室的一个房间，换掉了那身看起来的确是有些脏污的衣服，他走到浴池边上，以水扑打自己的面颊。

这时候，他看到了，水面上的投影。

滑动的池水，倒影出房间的影子，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样貌并不清楚，因为池水的晃动也没有办法看清楚女人的脸。凰羽微怔，一时之间周转了许多心思。

最后，他站起来。

虽然明知道那房间有人，但他还是站起来，视若无睹，转身，朝房门外走去。

“公子实在是谨慎聪明。”那女人盈盈的声音，温软入骨，“贱妾在想，到底是遂了公子的意，放公子离开此地，还是——————留下。”

凰羽并不答话，也不回头，只朝着门走，伸手拉门，那门却非常牢固，显然在他进去这时刻，那门，已经反锁起来了。

有什么东西微微刺痛，凰羽抽手，发现手上沾了一些亮晶晶的粉末，他的指尖流下鲜血，与那些粉末混在一起。

凰羽皱眉，这瞬间危机大盛。

这声音，他熟悉。

沙哑而特别，这声音的主人，他更加是难以不防。这声音的主人会出现在这里，证明当日在那个雪落山庄之中的一切，皆有布局。

一切，均有谋。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身体。顺着他手中那个细小的伤口，这房间的水汽，突然之间让他感觉到燥热异常。

“梦姑娘，今日可是还称梦姑娘？”

凰羽淡定的问道。

“公子好耳力，”女人嗤嗤的笑起来：“孟梦并未欺瞒公子。只是孟梦同样也是御前司陈黎的女儿，在这伺候公子，也不算失了礼数。”

凰羽的心猛然一震。

他回过头去，但见那热气缭绕的浴池之间，近前有一女子，盈盈站在那里，却是————不着寸缕。

袭晴的面容，让他，心中预警。

他的心中仿佛有一种火，不知控制的，燃烧起来，让他口干舌燥，原本苍白的面色之中，带了几分红，却不是那种自然的脸色。在这蒸腾的气中，仿佛连身上的血都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陈黎的女儿，好一个陈黎的女儿！

凰羽的眼神，倏然狠厉起来。

他倏然，明白了尔弥的心思。

“梦姑娘，我中了何种毒？何解？”他的声音骤然发冷。他隐忍着那奔流的燥热，将手紧紧握着，隐于袖中。

“公子是明白人，此乃天下独门秘香，龙胆紫，只一滴入血，那中毒之人如何，公子想必不用孟梦告知了。”女子笑得毫无矜持，赤身站在那里毫无掩饰之态。“公子，传闻这是你的父王，尔弥殿下用来控制月巫女交合的独门秘香，孟梦心知公子排斥这门婚事，只得出此下策，求来此物。不知公子你的定力，比起月巫女，如何？”

□□的羞辱。

用着袭晴一般的样貌，打碎他曾经做过的梦，唤醒他掩埋的记忆，让他完全的身处这毫无温情的宫斗之中，血淋淋的，撕碎一切美好。

孟梦此话，是以极大的羞辱，但真正可怕的，是这名为龙胆紫的秘香。

这女人，触怒了他的神经，他站在那里，立而不动，犹如冷火。孟梦沉吟片刻，便是赤身上前。凰羽的神志，仿佛两种力量在互相击打，但他的脚在那里，分毫不动。仿佛无法推后，但理智的克制自己的药性。

极难。

冷汗从他的额头滑下。

女子的香味混淆进他的神经，那种温软的感觉一下刺激了翻腾的欲望。

“公子，所谓是软香在怀，即使柳下惠也变放浪子。但见女子如此中肯，男人都应该是顺水推舟——————”

人体的温度，在水汽之中更显，孟梦的双手，抱住了凰羽的腰，她仿佛知道那药不可抵御的药性，而大胆的去解凰羽的腰带。

他只觉得自己就如同被无名的火燃烧着一般，倏然，他握住了孟梦的手。

孟梦抬眼，幽幽一笑。

像极了那个女子……………………

凰羽猛然转身，推开孟梦，只感觉到自己如同置身折磨的地狱之中，心上如蛇蝎爬行一般，他退后一部，竟然是呕出了一口鲜血。

孟梦站在那里，大感诧异，随即笑了。

“公子真是忍功一流。若是别的男人见到如此光景，只怕早已恶扑上来，将孟梦吃个干净。只是，公子如此抵抗，再过三刻，必将气血攻心了。”

龙胆紫的解药，无。

要么与人交合，要么，死。

好狠毒的王上，哪个舍得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折腾？早知道七公子心有所属，心高气傲，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但他越是如此，天下间的女子，就越是喜欢啊…………孟梦的一双眼睛幽暗起来，闪烁不定。

“看来今日不遂了小姐和父亲的意愿，凰羽必定是性命难保。”

他不怒反笑，拭去唇前的鲜血，有一种妖异的感觉。

“在雪落山庄，凰羽已经讲得很清楚明白。”凰羽按捺着心中的那种激痛，缓缓道：“梦姑娘，你可是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决定。这决定，并不只一个女人献身于一个男人那般看上去，随意简单。”

孟梦暗自为他的自制力而心惊，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孟梦早已知道。”

“那好，你过来，为我脱去外袍。”

凰羽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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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梦站在那里，有这么一刻，踌躇。

他绝对是中了龙胆紫的迷药。这可以说是天下间最厉害的一种迷药。但是他的神情，没有分毫迷乱的样子。

孟梦心中恨极了他心中的那个女人。

他因那个女人的存在，而对她保持着清明。

这对孟梦这么一个自尊极高的人，是一种绝对的侮辱。孟梦的记忆，在义父陈黎的教导中长大。她是一朵耀眼的妖花，所有对她的教导皆是有目的而且悉心的。那一切的教导，都是为了将来有一天，与一个人邂逅，去完成一件对于义父重要的事。

迷惑一个人，成为这个人生命中的一切。

这个人，就是凰羽。

在此之前，孟梦从未出现在任何公开的宴会中，别人也不知道她的存在。但是现在她的出现，意味着这一切的开展。

原本迷惑一个男人并不困难。在义父的教导之中，孟梦很快明白了让天底下的男人都为之神魂颠倒的方式。但是，遇到凰羽，到了今日，她才有了真正的挫败。

她在他的眼中，褪去了一切。

但是，他的目光冰冷如同寒潭的水，不带一分情，不带一点色，仿佛眼前的女体只是死物，但，他真真正正是中了龙胆紫的毒。这，便更加不可原谅。

无法征服，就意味着失败。

于是，孟梦走上前去，轻柔的为他宽衣。

她抬眼，他正在看她，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她的唇压住他的唇角，与他交缠，那瞬间，却感觉到一种泛冷的视线——————————

杀意——————————————————竟然是，杀意！

他毫不掩饰的杀意，就在她的手无暇顾及的那一刻，他的右手伸出来一把精致短小的匕首，划上了她的喉咙。

她无可防范。

那只是一瞬间……………………

但，他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她的脸，她那瞬间的惶恐。仿佛他还看到了什么————她的颈部，那一道她自己不太记得如何而来的伤痕，他的目光，犹豫了一刻————————

那一刻，她的确感觉到了，他目光里的痛苦。

但是，为何痛苦？？？？

她本能的，在下一刻使出自己发间防身的金针，刺向他的穴位，那瞬间，凰羽的眸子有那么一种不可置信，那么一种了然，然后，他静静的，顺着她的手臂，身体滑坠到地上。

匕首，坠落在地上，发出清响。

她站在那里，有点惊魂未定，慢慢平息下来，室内很安静，她静静的注视着他，一个男人竟然有了一张如此让女人痴迷的容颜。

这一刻，她险些失去了性命。他动了杀意，却不知道为何而放弃。

他受制于她的金针，而暂时失去了抵抗，他最后的眼眸之中，有不甘，有疑惑，还有更多……她无法解读。只觉得这个男人，极度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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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上散发着热气。

她俯身下去，轻解他的衣物，却没想到她细白的手腕突兀的被他扣住。

她心中大惊，便是看他:“你分明————————”

中了她的金针，不该动弹才对。

他却已经极快的醒来了。

然而，他确实是，抿唇在笑。

那一瞬间，孟梦感到自己的行为，都静止了。

她从未见他如此妖邪的一面。那点点的雾气，围绕着他，衣领大开，风光无限，他的长发垂下来，风华绝代。

“那只是小玩意。”他淡淡的说道。仿佛不在话下。

他回心转意？这是怎么回事？龙胆紫虽有迷性，但是，不会吞噬一个人的性格才对…………他为何突然……………………眼中有了欲望？

是的，她熟悉的，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有着充满了不屑，鄙薄，游戏的视线，就好像看一个猎物的乐趣。那瞬间，孟梦被这种大胆的视线捕获。他带来了一种奇特的新鲜感。

“公子，你可是，回心转意？”孟梦犹豫之间，试图的问道。不知道为何，无法挣脱他扣住她的那只手。

公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如此主动的女人，那我是不是该给你一点奖励？”他缓缓笑道。但是和含情脉脉没有一点关系。“这幅皮囊，倒也不让人倒胃口。”

他主动，视线迷离，这本是一件好事，却没想到，反客为主。

这龙胆紫，果然厉害。莫非，他不爱那名心上念念不忘的女子？

她盈盈的笑，但心中疑惑更深。

孟梦纤手微伸，勾起他的衣服，就要吻他的唇。

但他笑了，将她反压在溅了水的地上，扣住她的手，捂住了她的唇。

孟梦心惊，听闻公子不善习武，出门有随行侍卫跟着，但这王上内殿，侍卫不能近前，才得此计谋，没想到这扣着她的手的力量，如此巨大，仿佛难以挣脱。

他捂住了她的唇。

这让人惊恐。他的手轻轻柔柔，手心干燥无汗，分明不是中了迷药的样子。

但他的视线却还是温温淡淡的看着她，那种视线，就好像…………………………

在看一种笼中生物…………………………

他的发，垂在她□□的身上，微微麻，她瞪着眼看他，才知道一种恐惧从心中浮现。

这人，怎么顷刻间就这么危险……………………妖异的………………危险！

他的唇微微动，

“本王的唇，怎可受到贱籍物种的玷污？”他缓缓说道，声音说不出的舒缓和舒服。“但，你这么温顺，本王也很喜欢，就当是赏赐你的。”

孟梦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她被他的声音魅惑着。

简直不知道云里雾里。

只是知道，自己被一种沉默的危险捕获，并且，坠落深渊。

前一刻天人一般的人，后一刻有了魔性的华美和残酷。

他微微撩起自己的衣服，抬起她的一只脚，下一刻便将自己的身体，毫无怜惜和温柔的埋入其中。

孟梦瞳孔微张，裂开的剧痛袭上她的心头，顿时让她冷汗直流。那种恶寒让她活生生的打了一个冷战。

她感觉到自己被撕裂了。

被一头残酷的妖兽，一点点的侵蚀——————

他毫无温柔，只是冷静而戏谑的眼眸，注视着她，仿佛在想什么，她看不透，只感觉到自己，分裂成千千万万个。

从他身上散发出诡异的香味，她的身体分明痛苦的被侵蚀，但她却还是，努力的抓住他的衣袖。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下来，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次又一次，他索求无度，仿佛只将她当成动物一般，凌虐。

她觉得自己遇上了有生最大的危险。

这不在原本的计谋之中。

他捂着她的唇，她其实根本不可挣扎，这就好像一场力的搏斗中绝对的强者和弱者。但她听到了自己心中狂烈致死的喊叫与□□。

她觉得自己在这场掠夺中，彻底的输了。

美貌，身姿，这些在他的眼中，全部如同垃圾一般可鄙可弃。

这只是他单纯的，游戏和发泄罢了。

人言公子何种睿智可怕，但孟梦看来，现在这样的他，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