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雪落山庄(1 / 1)
凰羽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漂浮着。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身体和脑子都有一种分崩离析的感觉。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无法连接上来,他若有若无的意识之中,无法把最后的情景组合出合理的解释。
迷迷蒙蒙之中,仿佛做了一个很不清楚的梦。
他听到了外界的一些声音,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睁眼,似乎身旁来了一些人,在挪动他并不是很有知觉的身体。
他想不起最后神志清醒的那一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的意识深处却有危险的提示…………树月,和无名。
无名不见踪影,而树月那时,受了伤,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但有一个被遗漏的过程,他现在无法思考,无法想。只要一接触那可神经,身体就仿佛和意志背离的发出反抗。
他想努力的睁开眼睛,他想知道树月还在不在他身边。
但,他嗅到一种奇特的芳香。
在他眼前站了一个人,那种香味就从这个人的身上缓缓的散发出来。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知道那是一个穿着宫装的女人。
他猛然抓住那女人的袖口,即使是梦,他想从梦中清醒,他想知道树月去了哪里————
但,那种香味进入呼吸,让人的脑子变得涣散迷离。
他终究还是无法克制那样的药性,而意识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这是昏睡的分割线---------------------------------
带了有些清冷的风,或许因为凉意,才让人惊醒。
凰羽猛然睁开眼睛,思绪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上来,他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这却是一个平和的房间。环顾四周,均是别有格调的摆设,一张软榻,一张书桌,笔墨纸砚俱全,简单,但这些放置在这里的物件,却精致而昂贵。
书桌前有一扇打开的窗子,风从窗户进来,那窗户外面,是一个石桥,掩映在假山和亭台之间。还能看到不远的水榭和依稀雪山的风景。
他起身,却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有人更换,而软榻前的案上摆放着他的饰物。一套崭新的外衣也一同放在旁边。仿佛有人悉心准备。一杯琉璃器皿的香茶,还缓缓冒着热气。
凰羽伸手,缓缓移上那边的新衣,那是一套与他平日所穿相近的白色。他的眸色有些深,并不拿起来穿。隐听门廊有人的脚步,他便坐回软榻,顺手将案上的茶杯,打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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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响声,茶杯的材质并不是普通器皿,只是发出响动,随即着,房间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宫装绿衣挽髻的少女,讶然道:“公子,你醒了!”
话音刚落,似乎那些在走廊下的脚步集聚过来。抬进来的却是一些常备的洗漱用具。但看上去十分周到,显然是大户人家的手笔。
“公子有否感觉到不适?”显然是领头的婢女,那绿衣少女软声问道。
凰羽抬眼,“只是感觉头有些沉。”
“或许再稍事歇息几天就会好,请来的大夫说公子并未受伤,所以没有大碍。”绿衣少女回答。“公子原本的衣服都以被山石的锋利割坏,这是我们小姐为公子备好的衣服,公子您现下着衣吗?”
那一屋子的都是年轻少女,在她们旺盛的年华中,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都偷偷侧目的观看着凰羽的模样。
凰羽起身,接过衣服,漫不经心的问道:“应该还有两个同伴,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另一个是黑衣的男人。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获救的。”
“并未看到黑衣的朋友。”绿衣少女缓缓答道,为凰羽穿上崭新的外衣,只感觉那件衣服穿在这人身上,真是浑然天成。“公子是我们小姐游假山湖时在岸边发现,还有那个白衣的女子,这别院的假山湖水是来自圣山融下的雪水,想必公子是顺水而来。只是那个白衣的姑娘伤势颇重而古怪,幸得雪莲所救,现下在西侧的房间里,这几天才脱离危险。”
凰羽细细聆听,显然这女婢非同一般人家的调养。言行周道,思维顺畅。
“我想先去看看那位受伤的朋友,再亲自感谢你们小姐。”凰羽拿过自己的饰物,腰牌等物,并无一物丢失。
绿衣女孩福了福身,“回禀公子,这里是雪落别院,我们小姐姓孟,单名一个梦字,我们都叫她梦姑娘。”
---------------------这是凰羽去探望树月伤势的分割线------------------------------------------------
树月的伤总算是有惊无险。
上次这种伤莫名的出现,那时有织云。
不知道这是不是幸运,上次在树月出现这种伤的时候,是在皇宫里,就算云集了最好的大夫,也很难救治,这次是在千里之外的圣山山脚,这次伤痛爆发,却得到了雪莲的救治。
雪莲是圣物,一般开花的时间周期非常短,也极难摘采,但雪莲的药性便是药中的圣品了,对于止血疗伤来说都是很好的灵药,因此能爽快的拿出雪莲来救人,这也并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在树月的床前,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凰羽想起了很多事。
他觉得很多事都不对劲。但是,光凭他自己去思考,无论如何是没有正确答案的。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落水的那一刻。他只记得,接过了无名抛来的剑。但是之后发生了怎样的事????
再次回神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全身是血的树月,周围全都是水。
树月为什么叫他触摸红绳??
他的手上,有细小的伤痕,但是他丝毫记不起,即使这只是一个小伤,但是他丝毫记不起是怎么来的。
------------------------------这是思考的凰羽的分割线----------------------------------------------------
凰羽被先前的绿衣女婢引领着,步上了那座方才在窗户中看到的石桥。
清晨的寒意给石桥和周边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白纱一般的色泽。
石桥的末端是一个水榭,还未走到水榭便听到些许琴声,那古琴中意味悠长,是一首温和而不带半分人间气的曲子,抚琴的人必是高人。待到走到水榭前,女婢通报,便见到那长廊之中燃烧着木炭的火盆与案头的酒香,一个竹帘隔开了两头,那抚琴的人便在帘中。凰羽被引领着做到那廊下的案头,案上,酒是热的。散发出点点白气。
琴声并未停歇,而是完整的一曲娓娓弹来。凰羽并不打断,只是在旁静听。
末尾的音收在尾梢,只听到竹帘内一女子缓声,但声音却出奇的沙哑,让凰羽好生诧异。那女子缓声细语的说道:“听绿荷说公子今日或者明日便要拜别,是否有些急了?”
他已修书托人带往朝颜之城,相信蚩尤的骑兵傍晚便可来此。当务之急是立即带树月返京。
“小姐的救命之恩,在下他日毕当登门亲谢。”凰羽淡淡的说道:“更加感谢小姐割舍雪莲这样的圣物救治朋友的性命。眼下还是回京疗养的好,不便在此为小姐增添麻烦。”
“公子不必客气,请称我梦姑娘。”那女子盈盈的笑起来,虽看不清她的样貌,却觉得声音沙哑之极:“那日初见公子倒在假山之下,显然意识昏迷,却紧紧的将白衣服的重伤女子抱在怀中,我想那必定是公子割舍性命也心甘情愿之人。雪莲虽是稀少之物,但怎会有人命更加珍贵?”
“梦姑娘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凰羽说道。温酒,独自喝了:“在下无以为谢,只好敬姑娘一杯。”
那竹帘内的女子,也不挽留,仿佛知道他一定会走。只缓声说道:“但见公子,器宇轩昂,必不是出自寻常人家,非富皆贵,所求必得。孟梦与公子相遇,见公子对那名重伤女子真心相待,与这世间轻浮浪子截然不同,孟梦很是感慨。世间有情至此,夫复何求。可惜孟梦一生,并未得此知己。”
“姑娘谬赞了。”凰羽眉头微紧,这女子,虽不知面貌,但听声音,必定是他首次认识之人。不知为何,隐隐捕捉到对方赞赏之外的那种不明意味的暗示。
“孟梦既是公子的救命恩人,便大胆向公子提一个要求,不知公子可否应允?”那女子,语调微缓。
“姑娘请说,若是合情合理,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凰羽独自酌酒一杯,仿佛云淡风轻。
“孟梦与公子在如此际遇下相识相遇,便对公子一见倾心。孟家家底虽然不薄,但与公子相比,或许如同云泥。孟梦愿就此委身公子身旁,不求名分,甘居下位,常伴公子左右,如此可好?”
沙哑的声音,缓缓拂过,不见一点起伏的声线,却如投石入心湖。
凰羽唇边嚼起淡淡的微笑:“姑娘看重在下,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姑娘既然说我情深意重,又怎能让我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姑娘性烈,如同这酒,外表平顺而内里截然相反,便知这天下,一人的情谊无法同多人分担,否则便是无爱。在下不是姑娘所求之人,但这天下,必有属于孟梦姑娘的良缘。就此告辞了。”
凰羽起身,淡然自若。
竹帘内的女子,浅浅微笑,道:“公子无意留名,想到是被孟梦的声音吓着了,连孟梦的脸也未看,又怎知孟梦不是倾国倾城?”
凰羽留步,唇微抿,这女子,真是执着。
如此所想,白皙的手,微微掀了竹帘。
嗅到那种芳香,让凰羽脚步微顿。
迷雾中,女子的足踏出竹帘,渐渐在廊下展露她的面容。她一身华服,容貌如同雪水铅洗一般,有不占尘土的华丽。
凰羽的脚微微顿住。
他的神色里,不是那种见到绝色之姿的倾倒。
他的神色可以说是一种,分外的警惕。
只因这名叫孟梦的女子,有着和那十年前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伤痕的女子,一模一样的容貌。
那本该死去许久的人,十年能让骨与土都灰飞烟灭的女子,那在他心中留下一个伤痕的女子,名叫袭晴。
那时候的他,也真心的,爱过。于是,那伤痕,也留得彻底。
袭晴早已死了。一道白绫,因刺杀亲王,那年他只是初识情爱的十五岁。
这姓孟的女子,和竟然有和那死去的袭晴,一模一样的容颜。仿佛只是轮廓的扩大————
凰羽这一吃惊,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