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梦里梦外（1 / 1）
推门而入，凰羽的脚步微微停顿。
光已经完全的涌入了屋内，但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屋内的人。
一地的黑发…………他讶异于她的样子。
她背对着房屋的门，但显然已经是穿好了衣服，那长发，齐刷刷的被她自己削去了，她的头发，便又恢复到初见邂逅时那样的长度。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和那时比起，仿佛在这个世界待得太长，染上了这个世界的色彩，她的眼睑，仿佛比从前更加清丽秀美，还多了一些模糊与女子与少女界限的气息。
他愣了一下，她听到有开门的声音，便回头，眼睛里已经没有那种迷茫的色彩。
一夕之间………………
他本还在担心着，但是她似乎自己……走出来了……
他本想开口问她为何要减去长发，但是却又觉得还是不问为好。
于是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树月已经完全的转身，也是愣愣的看着他。一时之间有些寂静。
是他的错觉？他似乎看到她的脸上，有些淡淡的红晕，然而，太阳又不算是太烈……
“树月，你……”已经好了吗？？
这样的树月，对于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是如何理解的呢？
“我………………”树月开口，他已经步进门来，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她于是又觉得那种不正常的心跳在侵袭她的知觉。
“你是不是觉得饿了？我与你下山吃点东西如何？”他似乎如同以往对她的态度，没有什么异常的改变。
她想起一个词，形容自己目前的感知，大概是……发窘。
她点头，随即又摇头，他觉得莫名有趣，做到一旁的椅子上，自然的拉起她的手，脸上浮现出一种淡淡的玩味的微笑：“树月，你不觉得，最该不好意思的情形，也已经是经历了吗？”
她微微走神，他的话在她的耳边轻浮，待她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脑子只觉得嗡的一声，脸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极快的说道：“我……我只是想和无名他们一起去…………”
公子神色微闪。
原来树月并不是无知无觉。
她想和游冉之他们一起去太守府。她是如何知道？这几日，她分明是神智不清，却没想到，她却仍然是知道这些事且关注着。他实在是有些意外。
“你知道那里危险重重。”他握住她纤细的手，“或许，经历了落叶山庄的事件，我反对你再涉入那种危险。”
再经历一次梦枕草的劫难，他不能想象。
她仿佛感觉到什么，而缓缓摊开他的手心，只见他手心中，有一个与她身体上的印记一般相仿的印记。但是，并非完全一样。
她记得，在那个梦中，他染满鲜血。
她记得，在那个梦中，他因自己的执迷而全身伤口。
每每想到这里，她便自厌自恶。她便觉得自己羞愧非常。
她跪下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额头就抵在他的手上，淡淡的说道：“从前我总是被逼迫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杀人，见惯了血腥，从什么时候起忘记自己也有感知…………”
他静默了。只是眼神淡淡的注视着她。
“是人便有迷惑……或许因为迷惑太多而最终让自己也迷失，”树月微微说道：“梦枕草的可怕，因为它逼迫人看透内心的黑暗，了解自己的弱小无力，犹如困兽一般，生不如死……以致我自己……做了如此软弱的决定，以致凰羽你…………为我涉险，甚至是差点失去了生命…………”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潮湿，她在哭吗？？？
他的心在微微一窒，他搂住了她的肩膀，温声道：“树月，我从未因为自己的决定而苛责你。”
如此纯粹的她的心思。
她摇头，从他的手边抬头，眸子里带着一些淡淡的雾气，却不是那种迷惑：“凰羽，来到这个世界，与你相遇，真的很好。这恐怕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事情。”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注视着她。
“好像长久以来，从认识凰羽的时候开始起，就不断的给凰羽添麻烦。”她看着他的眼睛：“可是身边的大家，无论是猫理还是伶语，还是游，还是独孤鸣，还有凰羽，大家都认真的活着，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大家虽然都有迷惑的时候，但是并不软弱。树月看到了你们，觉得很了不起。树月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在想，如果有重来的人生，真的想认真的生存，凰羽总是保护着树月的生命，现在，树月也想为大家做点什么。虽然总是犯错，但是树月有能做的事，一定会真正的坚强起来，因为树月的缘故，身边的人总是受伤，失去生命，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就连伶语也因为树月的软弱而失去了生命……但总还能为现在相遇的人做点事情，落水的阿缘，猫理他们，树月想要去寻找他们，不愿意总是一无是处的等待着，树月允诺了那在朝颜之城被夺走女儿悲愤而死的母亲，不愿意看到城市的无辜的人死去，所以树月决定要和无名他们去太守府。神剑选择了树月，树月愿意拿起神剑，保护凰羽的心愿。所以凰羽，让我和他们去吧。”
放不开了…………
他的神情，纠结起来。
再也放不开。如果她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能放手？
她可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或许真的是太单纯了。
她从未知道他的卑劣，从不知道他的残酷，却可以说出这样震撼人心的话来。她干净又纯粹，连追逐着光的眼睛，那种在黑暗里看到光的色彩，都那么动人明晰。
她不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是无法拒绝的吧。
事实上这样的他对于她说的话，言行，似乎总是无法拒绝，于是才由着她这样的任性，这样的冒险。让他总是一步一步的错，却又心甘情愿。
让他总是最后才发现，越来越喜欢。
“树月，”他温淡的眸子浅浅的看着她，“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但你可知道，刚才这些话的份量孰轻孰重？”
“树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树月凝视着他的眼睛，那种迷惑在减少。仿佛有什么东西，缓缓散开。仿佛有什么新的东西，在这个树月的身体里诞生出来。
“树月怎么知道我的心愿？”他缓缓开口，问她。“树月，我并非你所想象的那般清明干净，我这样的人，事实上也总是手染血腥，不过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罢了。”
她看着他，手抚摸到他肩膀的一个地方。他因她的手的动作，而微微的触动了。
“如同凰羽也看到了树月的梦，树月也看到了凰羽的梦。”她抚摸着他的肩，隐藏在那衣服下的，是一个难以磨灭的伤痕：“从树月来到这个世界，凰羽所做的一切所经历的一切，都与这个国家的命运相连。舍弃自己快乐的凰羽，选择痛苦的道路，掩藏着自己的真实，连悲伤都要隐藏着生存，手染血腥，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不再杀戮的世界，这就是树月看到的凰羽的样子。”
看到了他的梦…………那会是………………什么梦？
似乎完全的被看穿了……不知不觉，原来是无可隐藏的。
他的唇泛起了淡淡的苦笑。转而认真的看着她。
“我无法在这时候离开山寨，如果你下定决心前去，必须答应我，一旦觉察到危险，也要让自己毫发无伤的回到我身边。如果你不能答应，那么无论你说什么，我无论用什么手段也会将你留下来。”
“……好。”
觉得心中泛起了暖意，如同三月的阳光，温暖的感觉。仿佛是第一次在享受着这被人担忧的感觉，那温暖的是他的言语和眼睛。
她起身，却感觉到他的手，倏然拂上她的腰，下一刻，她便被他拥在怀里。
只是顷刻之间感觉到的，身体的温柔。
她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人的气息已经是如此的熟悉。
温暖得让人心悸……
她已经不再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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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恢复宁静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阳光倾泻一地。
他抿唇，淡淡的注视着门，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
他打开窗户，外面的空气涌进来，照耀在他那张绝美的脸上。
他神色宁静，似乎无人知道他的打算和思想。
他不愿她去，却还是放开她的手，他很想残酷一些，折断她的翅膀让她呆在安全的笼子里，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止停留在空气中的风的步伐。
因为那样做，风便失去了生命。于是他不能。
树月选择了。
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少女选择了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的使命，他不能不说，这其中有命运和天道这样的东西。不知道是哪种阴差阳错，让他对这个女子独独的上心，将二人彼此牵连。若是以前，倒真的讨厌这种安排。
神剑的主人选择了。
这到底是何种命运的契机？
他摊开自己的手，那手中的印与树月的，并不相同。
能力，不明。
自己又将在这场命运中，扮演何种角色？
不知道是否是一种对于危险的本能，他觉得自己并不十分期待。
他坐在桌前，铺好纸笔，疾书。片刻后，独孤鸣带着他的书信，奔往了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