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原点（1 / 1）
薛玥怀孕差不多快七个月了，肚子弓起来很大，行动非常不方便。有时候很健忘，明明好像是在想事情的，后来变成纯粹的发呆。肚子变大了，对心脏造成压迫感，使负荷变重，偶尔也有心悸的感觉。还有就是脸和手脚都变肿了，比薛玥没怀孕之前圆了整整一圈，照镜子的时候，薛玥简直认不出镜子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根本就是胖得不像话。这些都算还好，最要命的是到了晚上，脚容易抽筋，疼得厉害。由于挺着肚子，侧睡容易压着宝宝，只能躺着睡，而薛玥又是习惯了侧睡的人，现在要她躺着睡，简直是一种煎熬。常常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觉。
当然，快七个月了，宝宝胎动越来越频繁，这对于孕妇来说，无疑是天下最幸福的事。强烈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充斥着薛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泛着母爱的光辉。
从车窗外看过去，薛玥臃肿的背影，蹒跚的步伐摇摇晃晃，那一瞬间，舒默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因为肚子的缘故，她重心不稳。每走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弦上，摇摇欲坠，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跌倒了。
小心！
眼看着她就要跌倒了，舒默夺门而出，冲了过去。人还没到，就看到薛玥一手托着腰，一手扶在旁边的凳子上，喘着重重的气，额头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心里不由地一揪，特别地心疼。
他从后面环抱住她.
薛玥一怔，手中的东西落地。
他抱着她，。顺手朝着隆起的肚子摸去，手心忽然传来重重的一击。
宝宝在动！
“玥玥，你感觉到没有？宝宝在动！”赵舒默忽然兴奋地叫了出来。
“宝宝，我是爸爸！是爸爸哟！”
是爸爸哟！
薛玥猛然一震，忽地用力推开他。赵舒默没来由地被推，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你走开！”她瞪着他，额头上青筋暴露，狠狠地说。
“玥玥，我……”
“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薛玥胸口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突然之间没来由的心慌让她变得异常的暴躁。她站在台阶上，摇摇晃晃地站得并不稳。
赵舒默伸手上去扶她，被她甩开了手。她跌坐在凳子上。
他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我每分每秒都想见到你。你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想知道。
回到公司也没办法工作，一闭上眼睛，全都是你的样子。
像个跟踪狂一样每天跟在你后面。跟妈串通好，偷偷地躲在厨房给你准备每天的餐点。
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每天看你一遍，就多爱你一点。明明你还在眼前，又开始想念。所以，不要推开我。不是因为有了宝宝才这样的，是因为宝宝的母亲是你，才这样的。因为是你。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以后都不用再顾忌什么，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让我在你身边。你做你想做的自己。
从现在起，我只做你——薛玥的丈夫，宝宝的爸爸。
所以，别推开我好不好？
让我在你身边。”
这是薛玥第一次听到舒默如此深情的告白，卸掉了“赵舒默”这个耀眼的光环，只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赵舒默，如此的低声下气。
“玥玥，我爱你！让我照顾你和宝宝，好吗？”他专注地凝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那几年得抑郁症的时候，她恨他，却也同时也渴求他的温暖。坐在花园里，想象着两个人相处的各种场景。在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他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呼吸急促，面额潮红，气喘吁吁地说，玥玥，我爱你。我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让我走进你的心里。在激烈的想象中，她又哭又笑，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而现在，她却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他的脸和记忆中的一样模糊，离散了焦点。
“你回去吧！都不重要了。你们怎么会接吻，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误会要好，巧合也罢，我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去了解。就像现在，你站在我面前跟我说你爱我一样，爱不爱，已经无所谓了。比起那些痛苦的过程，我更害怕得到结果。
而我所得到的结果是，那时我流产了。并且抑郁了六年。
别告诉我你爱我。你爱我，所以就这样放任了我六年？不闻不问？
不！你根本不爱。你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你很爱我而已。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你有多自私。
难道一句我爱你就能抚平这六年来所有的伤痛？我告诉你，这六年来，我每时每刻，闭上眼睛都能看得到那个血肉模糊的场景。就连做梦，也是惴惴难安。每次做梦，它都会不停地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你要怎么回答。要我怎么原谅。
当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我身体里面流走的时候，你在哪里？
爸爸？
哼！赵舒默，你配吗？
你告诉我，你配吗？
以前，我一直以为，你爱我，还是不爱我，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它多么微不足道。
你是我的丈夫，跟我同床共枕了六年的男人。
是不是一句简单的我爱你，就可以让这六年来的伤害化为虚无？
是不是一句我爱你，我就应该乖乖地回到你身边？
是不是一句我爱你，我就应该对你感激涕零？
如果换做是从前，也许我会。真的。但是现在，我不要。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当初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时的坚决。
我，现在，不会再因为你而动摇了。”
薛玥想过很多，也曾经无数次的原谅。但是正如当初自己离婚，兜兜转转了那么久，陈年旧念，始终放不下。就算他回过头来告诉她，他爱她，那又怎样？
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他爱她的场景，但是当他真的站在她面前，告诉她，每天多看一点，就多爱一点的时候，她不悲不喜。竟然觉得可笑。是不是爱就能解决所有？
是不是男人都这么容易被原谅？
是不是女人都这么容易原谅？
舒默惊愕，脸色煞白，竟没有反驳的勇气。确实，薛玥说的句句在理，没道理因为一句我爱你，她就能够原谅他。
只是心很痛。
恨不得现在就死掉。
那时候她的痛，一定甚过他千万倍吧。对一个母亲来说，有什么能比丧子之痛更加沉痛？
“你走吧！以后别做这些事情了，看到你这么做，我心里难受。以前说过的那些话，那你全都忘了吧！我现在一看到你就觉得这里特别痛，原来我比想象中更加恨你。走吧！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全当是陌生人吧！”
她径直往里走，不再多看他一眼。
臃肿的身体，步履蹒跚，摇摇晃晃。
赵舒默杵在那里，默然接受这突然的变故。就这样突然置身于一片荒芜，看不清来时的路，也摸不清将通往何方，凄凄迷迷，如临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