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惘然(1 / 1)
惘然
赵舒默浅抿一口手中的威士忌,静静地听着舒缓的音乐。酒吧里放的是一首Maximilian Hecker的《anaesthesia》。
一个缓慢的,低沉的,略带伤感的,能打动人的声音。感性而性感的沙哑,容易让人痴迷的声音。
“嗯。一个只唱英文歌的德国人。”楚怀修吸了一口雪茄,淡淡地说道。
“Melancholy Pop Hymns。”赵舒默顺口接上怀修的话。
Maximilian Hecker的音乐,用他的官方字眼就是一种Melancholy Pop Hymns,即是忧郁流行赞美诗。
这里就是苏摩吉的墨迹。赵舒默和楚怀修最常来的地方。以前是一间特别的咖啡屋,几年前重新装修了一下,现在白天仍然是咖啡馆,晚上则是一间蓝调酒吧,主打浪漫静雅的商务风。没有驻场歌手,只有舒缓的音乐,音质超好的音响。
赵舒默不喜欢吵闹,这里便成了最好的去处!当然也是因为这里曾是他第一次遇见薛玥的地方。
“还在想薛玥的事?”能让赵舒默如此怅然所失的,大概也只有薛玥吧!
“有些事情不对劲……”
“谁让你当初签字那么爽快。现在好了吧,这婚也离了,人也不见了。我就想不明白了。赵舒默,当初不是你说非薛玥不娶的吗?不是你说的只要她在你身边就好的吗?怎么就这么轻易放手了呢?”如此轻易放手,绝对不是赵舒默的作风。
因为赵舒默,是一旦盯上,绝对不会放手的。这点,在和一起经商的那么几年里,他看得很清楚。无论什么猎物,一旦被赵舒默盯上,就注定被冠上赵氏的标签。他就是那样,猎鹰般的人。
然而,感情不是商品。
“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透不过气。”赵舒默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她一定也有这样的感觉。剧情照着既定的路线发展,却偏离了应有的轨道,发现的时候,已经分道扬镳太久了。就是你在海底,那种频临死亡的感觉。如果再不出水透气,那么这桩婚姻就必死无疑。”
“现在已经死了。”楚怀修道出事实真相。
“难道……”怀修才惊觉,赵舒默根本就没有放弃的意思。“难道你想借此修复感情?”开什么玩笑。已经破碎的感情,无论怎么弥补,都不可能回到原来。这是经验之谈。
赵舒默沉默片刻,晃着只剩下冰块的杯子,示意酒保再来一杯。
第二杯杯威士忌上来,他喝了一口,才认真地说道:“至少我该知道这个分叉点在哪里?”
薛玥变了。这点毋庸置疑。
这种变化一点一点,最后凝聚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薛玥。直到上次在薛彦青的丧礼上,赵舒默才惊觉这种变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离婚后,或许是那天晚上?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薛玥会如此决绝地说要跟他离婚,没有任何预兆。这样的惊诧并不亚于那一次的生日宴会。陌生的脸孔,没有寰转余地的分手,以至于反弹起了恨。
等一下!
赵舒默眼眸一紧,握在杯子上的手,关节泛白。他怎么忘记了呢!生日宴会上的她,是不是就是一直隐藏在心底的她。小心地收起自己的光芒。她在害怕什么?
“舒默!”赵舒默被推搡了一下。因为怀修的声音过大,坐在旁边的几个人纷纷看了过来。
“干什么?”
怀修汗颜,敢情他刚才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我看你俩关系挺好的啊!会不会是你工作太忙,她跟你闹的啊?”
“她不是那种人。”舒默直接反驳。
“那她是那种人?”
“她是……”舒默哑然。换做是从前,他也许会说,薛玥是那种从来不会拿感情开玩笑的,不会轻易谈分手。更多的时候,她是蔫蔫的,他们根本不吵架,最大程度上的是冷战。然而,最近几年来,他们的交流确实少了很多。一来是他太忙了,每次回家的时候她都睡了,要么就是她还在睡,他就要去上班了。还有一个就是,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她刻意在回避一些事情。虽然还是会说话聊天,但是感觉不一样。
可是现在,他还敢这么说吗?
“说不上来了吧!女人不闹,那就不叫女人了。你别看她平时挺温顺的,闹起来,绝对够呛的。冷暴力。”
赵舒默挑眉,听着好友的一番理论,说道:“切肤之痛?”
怀修低头苦笑,对着酒保打了一记响指,“嘿!两杯George Ballantine30年。”
举起酒杯,楚怀修做了干杯的动作。
“你说什么?”薛玥对着大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怎么了?”莫逆凡紧张地询问。他出差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朱洋那边听说了薛玥的事情。今晚,便约出来吃个饭,之被被薛玥拒绝过几次,这次也是试试,看看运气的。没想到竟然没有被打枪。
过了一会儿,薛玥急匆匆地抓过包包,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家里出了点事!我先走了。下次请你吃饭。”
抓住正欲要走的人儿,莫逆凡带过外套,说道:“我带你过去吧!”
堵住薛玥的刚要出口的拒绝,“如果是急事的话,我有车,比较方便。”
“好吧!”
薛玥没有再拒绝。突然接到薛婵打来的电话,才知道母亲“失踪”了,一整天都没见到她人了。她就知道,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怎么可能不痛不痒。她本来想把母亲接过来的,可是母亲执意不肯,她也只能作罢。只好暂时让薛婵陪她了。
“你先别急。先回家再说。对了,你家在哪儿?”莫逆凡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安慰她。
额……她差点忘了,她要回B城的。
“我忘了告诉你,我家在B城。不然你放我下车吧,太麻烦了!”薛玥手推车门,正打算下车。
B城?莫逆凡身子一僵,墨色的眼眸在黑夜里映得深远。
定了定神,莫逆凡侧身向前,帮薛玥系好安全带:“坐着吧!省了这些麻烦了。”
薛玥稍有不适,坐着没敢动,对莫逆凡突然的靠近很敏感。
她紧紧靠着椅背,看着莫逆凡回给她一个温暖如春的笑容。只得一句僵硬的“谢谢!”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早就冲淡了刚才那一抹突如其然的暧昧。薛玥手里紧紧握着电话,手心冒出的汗模糊了手机屏幕。
“对,前面有那个路口左转,然后再直走,一直到底。”薛玥比划着路线,不时地往车窗外张望,不放过任何一丝撞见林美玉的可能。
“找到妈了吗?”薛玥一下车便冲向薛婵。
“还没呢!”晚上风有点凉,薛婵略微颤抖。二十分钟前接到薛玥的电话,她就立马赶回来等她了。
“找到了吗?”莫逆凡泊完车后赶过来。
“还没……”未完的话语凝噎,薛婵愣愣地定在风中,看着眼前的那个人。
莫逆凡同样一怔,来不及放进口袋的钥匙应声落地。
薛玥,薛婵。
怪不得似曾相识,原来是亲姐妹。
“你先等一下,我进去拿点东西,我们去墓地看看!”薛玥说着就把两个人抛在后面了,直接进屋拿地址。丝毫没有注意到异样。
莫逆凡弯腰,捡起自己刚掉下的钥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手指上冷冷的金属触感,他随手放进口袋,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好久不见。”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七百八十六天。
薛婵动了动手指,“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不如不见。
“走吧!”
薛玥想不出母亲能去的地方,唯有碰碰运气。印象中的父母,好像真的没有特别具有意义的地方,唯一具有深远意义的应该就是这个家。母亲不在家,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去找父亲了。
不好的预感。
刚走出不远,薛玥便停住了。
“妈!”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林美玉不解地问。
薛婵冲过抱住林美玉,哭着说道:“妈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们了!”
“就是出去走走啊!忘了告诉你了!”林美玉说的云淡风轻。
薛玥直直地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直到迎上林美玉确定的眼光,眼泪才掉下来。
林美玉伸手拉住薛玥,“怎么连你也过来了。看我,真糊涂!”
眼泪瞬间崩塌,薛玥第一次埋在母亲怀里哭泣。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答应过你爸的,连带他的份好好活着,怎么会想不开呢!我要是去寻死了,到了下面,老头子还不恨死我啊!”林美玉依旧笑着,听不出任何悲伤的成分。
大概只有莫逆凡看到她眼角隐约泛着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