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疑窦(1 / 1)
官司结了,依旧一个在铁牢之内,一个在铁牢之外,只是人变了。
付莞言在宣判的瞬间,望向方韶泽,因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她想看看,从一个证人的立场,看被告席上的罪犯,会是怎样的心情,当这个罪犯,还是她丈夫的时候。
丈夫这个词,似乎没有什么意思了,从他们的婚姻一开始,丈夫和妻子,只是两个角色,两个名词。也许付莞言投入了感情,但夫妻,不是独角戏,她撑不起一个完整的家,撑不起方韶泽的世界。她容忍过,坚持过,幻想过,但最后依然放弃。不是因为她看见了方韶泽对付琢言的感情,而是她看清了方韶泽骨子里的自私。他爱付琢言吗,他只是爱被付琢言依恋的快感,他只是爱得到付琢言的成就,他只是爱一个男人被两个女人爱着的虚荣。他爱的,就是他自己。
付莞言看着他被押上车,她都惊讶自己的平静可以没有一丝的虚假。
也许龙昭天说得对,她也不是真的有多爱方韶泽,她只是爱自己的选择,爱自己的付出,爱自己的婚姻,爱自己的尊严。只是,她比方韶泽幸福,因为她爱自己,她也爱身边的人,她虽然经历痛苦,却同样拥有希望。而方韶泽的生命,只能是一潭死水,除了自己,他容不下其他更精彩的生命。
方韶其站在付莞言身边,看着方韶泽变成一个小黑点最终从视线中消失,她感觉到一种遗憾的解脱。为什么一个平静的结局,总要以某些人物的悲惨作为代价。其实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没有人是赢家,每个介入其中的人,都受到了伤害,最后的胜利,也无法补偿失去的快乐。
龙昭天和钟月棋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句告别的话,悄悄地离开。
他们都是想留下的人,却自知是留不下的人。
——
付莞言和方韶其去了墓地,雨不再飘摇,风不再肆虐,温暖的阳光让死气沉沉的墓园添了些希望的颜色。
方韶其从口袋里掏出戒指,凝视强光照射下依旧神秘的流光。
“还在想琢言那件事?”付莞言问。
“都过去了,”方韶其抬头看看天空,“像云一样,轻轻飘走后,连痕迹都不留下。”
“如果她不肯原谅你,就不会帮你了。”
方韶其不说话,只是望着天空。
“又或者,还是你不能原谅她?”付莞言小心地,“虽然知道她是为了你,却始终没能放下。”
“放下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方韶其看着她,“你没有发现吗,她又在冒险了。”
“你是说,那卷录音带?”
“如果被方韶泽发现了,后果会怎么样,即便没有发现,她能安全脱身完全就是侥幸。如果那个时候……”方韶其没能说下去,“我觉得我是一个很不称职的丈夫,我的妻子一直在为我做出牺牲,原来我给不了她信心也给不了她安全。如果我们还有将来,如果我们还想有将来,我就必须要让她相信我是一个能够保护她给她幸福的男人。”
“你已经做到啦,”付莞言说,“你已经站出来,将方韶泽入罪,你做得很好啊。”
“问题是她不这么看。”方韶其苦闷地,“如果她相信我,她就不会……做那个交易,她就不该让自己去冒险。”方韶其甩手,无奈地,憋闷地。
付莞言低头无语,片刻,“也许当初,在你被ICAC带走的时候,你真的流露出了那种一去不复返的神情,也许她真的是感觉没有希望了,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为了你对伯母的承诺,把自己的幸福牺牲掉。她以为你放弃了,所以才……”
“不可能的,那个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我跟大哥之间的事。”
“什么?”付莞言觉得不对,“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她不知道,又怎么能套出方韶泽的话呢?”
“等等,”方韶其也觉得不对,“我跟大哥的事,难道不是我进ICAC后你告诉她的吗?”
“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她啊。”付莞言也奇怪。
“你是说你一直没有见过琢言,也没有跟她说过我的事?”
“没有啊,难道这件事,不是你自己告诉她的吗?”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方韶其紧张。
“等等,”付莞言想到了什么,“如果我们都没有跟琢言说过什么,她却跑去套方韶泽的口供,就说明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即使她向方韶泽妥协,方韶泽也不可能信守约定放过你,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妥协?”
方韶其的脸色变得很不正常。
“如果不是你肯站出来,她的牺牲根本就是……”
“问题是我真的站出来了。”方韶其抛出重点。
付莞言心中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今天的那卷录音带……”
“那卷录音带根本不是起诉证据,那根本就是为今天的开庭准备的。”方韶其开始朝四周观望。
“她早就知道你会站出来?”付莞言思忖着。
“莞言,你跳下方韶泽车子那天,就是下雨那天,有没有来过这里?”
“没有啊,怎么了?”付莞言看他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那天真的是她……”方韶其开始在墓园里狂奔,“付琢言,你出来,听见没有,出来!”方韶其边吼边打电话,“龙昭天,你们跟琢言说什么了,你们到底跟她说过什么?”
方韶其没有注意,他对着话筒暴吼的时候,付莞言的手机轻轻地震动着。
龙昭天家里,方韶其气呼呼地站在一边,龙昭天陪他站着,不敢出声,钟月棋低头坐在沙发上,不敢看他。
“SORRY,我们只是想帮忙,没想到会弄成这样。”龙昭天先开口了。
“他只是想帮忙没错,我还有其他的原因。”钟月棋豁地站起来,“如果付琢言和方韶泽在一起,我就有机会跟你在一起。我知道是奢望,但我还是愿意努力一下。”
两个男人都不说话。
“不过,我想你明白,如果付琢言这么做帮不到你,我也绝对不会因为个人的理由,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钟月棋看着他,傲气的脸上却有哭的冲动。
方韶其没有说什么,默默地离开。
“韶其。”龙昭天追出去,“其实她也是想帮你,你就不要怪她了。主意都是我出的,你要怪,怪我好了。”
“你真是除了付莞言,什么人面前都能说真话啊。”
一句话,把龙昭天说卡壳了。
“我没打算怪任何人,”方韶其一个劲只顾往前走,“其实错的只有我一个,”他抬头,“其实我大哥说得对,我早就该狠心一点,也许大家都会比现在开心很多。”
“你……没事吧,你这么说,我会乱想的。”龙昭天看看他。
方韶其停住脚,“我像是这么乱来的人吗?”他看着龙昭天,眼中的顽劣充满笑意。
龙昭天也笑了,他知道没事了。
“我走了,”方韶其拍拍他肩膀。
“喂,等等,”龙昭天叫住他,“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问题?”
“其实我跟月棋都只知道你和你妈妈之间有个承诺,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承诺我们是不知道的,但从那卷录音带来看,付琢言似乎知道全部的真相,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付琢言又怎么会是那种等答案自己找上门来的人?”
“可是除了你和方韶泽,在香港还有谁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现在通讯工具这么发达,不是只有在香港才能找到真相的。”方韶其说完,大步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龙昭天。
付莞言走进酒店,搭电梯到二十楼,一路踩着地毯直到2015号房门前。琢言让她一个人来,她遵守了承诺。
门铃响,门被打开,果然是琢言。
“琢言。”付莞言惊喜。
“姐姐。”付琢言平静。
“怎么叫我来这里啊?”付莞言好奇地。
“有个人,你应该见一下。”付琢言带付莞言进到房内。房内的轮椅上,坐着一位老人,满面慈祥仍然掩盖不住智慧的神采。
“莞言,好久不见了。”老人笑着,似乎在为重逢感到欣慰和喜悦。
“爸爸?”付莞言惊异中带着疑惑,喜悦中带着歉疚。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韶泽的父亲,方浩学。想不到,他在这个时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