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 第九章 石葫之祭（1 / 1）
白石城往北不远，便是塔鲁克帝国最长的河流──鲁瑞河。这条河流自西向东贯穿整个帝国，被视为帝国的母亲河。
艾瑞拉着雅克雇了条小船，顺河而下，时值秋天，水量本就不大，鲁瑞河又少有泥沙，河水相当清澈，两岸的秋叶已几乎落尽，一片片橙黄的柑橘，为远山勾勒出淡淡的金边。
在恬静风光中漂流一个多小时之后，小船在一处荒凉河滩上靠了岸。由于时近中午，岸边的人家都升起了炊烟，空气中，飘散着蒸腊肉的清香。
"石葫！老子来了！"艾瑞兴沖沖地跃下河滩。
"难道这里盛产美女？还是有什么毒物？"雅克东张西望，实是看不出这穷乡僻壤，有什么东西能吸引胖子？
"星光，璀璨深邃；森林，幽雅苍翠。然，吾有诺言尚待兑现。须奔行百里，方可酣醉......"艾瑞慢声长吟，"这里，就是大英雄斯塔文抗击兽人炼狱军团之处。他在这里高歌此诗，然后，在此战死。"
雅克挑了挑眉，"斯塔文？哦......我记起来了，你说过这个人，三百多年前的英雄，他干过什么来着......"
胖子勃然大怒，目光中的火焰仿佛要吞噬雅克，"畜生啊！你连石葫阻击战都不记得了？石葫阻击战？哦，哦......"
紧接着，为了要指证自家兄弟的错误，他指手划脚地给雅克补了一堂历史课！
历史可追溯到四百多年前，塔鲁克帝国建国七十多年后，王国突然爆发了一次分裂危机。
第二任国王殒命沙场之后，决意推行议会制的三王子，向大王子发动攻击，正史记载，这场内战足足整整持续了五年。
历经五年的内战，足以摧毁一个王国的大多数辉煌，经济停滞、民生凋敝自是难免，要命的是，内战给了虎踞北方的敌人难得的机会。
当时，自山林中冲出的兽人正处鼎盛期，同时并立的三个兽人帝国，对南方人类王国虎视眈眈，没有人知道，三个原为世仇的兽人帝国，是如何组建成联盟的？总之，在南方邻居的内战陷入胶着时，兽人发动了闪电突袭。
而石葫，位在鲁瑞河南岸，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就是在这样一个历史性的关键时刻，成了战局的焦点，成了万劫不复的耻辱和一息尚存的尊严之间，脆弱而顽强的分界线。
当时，三王子麾下的年轻将领、"速风军团"副团长斯塔文，率该军团的第三大队急行一昼夜，抵达此地，与兽人帝国的"炼狱军团"隔河对峙。
其后，小村石葫，一战成名！
此刻，雅克兄弟俩脚下的山冈，便是传说中斯塔文与炼狱军团对峙的地方。
雅克俯视脚下的滔滔河水，看着远处几点帆影渐淡，胸间升起一阵狂放不羁的冲动，莫明的，他突然觉得此地竟是如此熟悉，仿佛故地重游一般。
转过村子，又是一个小山冈。
小村民风淳朴，几个小孩围着客人，好奇地盯着他们看。得知他们要去速风军团将士的墓地，都争先恐后地给他们当向导。
"马上就到了。就在教堂那里。"孩子们指着山冈，雅克问道："教堂？墓地在后院还是侧院？"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道："教堂就建在墓地上。听我爸说，教堂扩建时还挖出了骷髅，好可怕！"
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雅克回头看了看艾瑞，胖子哑口无言。
走到教堂近处就可以看出，雅克随意地浏览了一番，发现当年埋葬勇士的人，并非随便选址。
墓地所在的山冈很大，山顶也很宽，能看到河水在脚下奔流。高耸的巨树排列得很有规律，像士兵列队一样，显然，这也是当年专门为勇士们栽种的。
只不过，墓地如今已被教堂压在地下，不复存在了。
在孩子们的指引下，雅克与艾瑞果然在教堂的后院，找到了一块石碑。它已经成为了台阶的一部分，碑文几乎磨平。
艾瑞取出水囊，一个字一个字地洗净了石碑，部分的碑文还能认出。
"御侵勇士，喋血疆场......缅怀英烈......筑墓于此......从此英骸有寄......"胖子喃喃唸道，脸色铁青。
"你们是来做礼拜的，还是观光的？"不期然，一道声音传入，雅克与艾瑞同时回头。
只见一个身着晨曦教会牧师袍的傢伙走了出来，瞪着这些"闲杂人等"，他的黄袍，早被污垢油腻染成了灰色，臭味隐隐。
"观光。这乡村教堂盖得很有特点。"雅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牧师脱口大喊，"观光？交钱！"
随即，却见他打了个冷颤，不知何时绕到那牧师身后的胖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两把匕首已到了手上。
雅克拦住艾瑞，扔给牧师两枚银币，对方忙不迭捡起，躲到里边去了。
虽然天色尚早，但两人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艾瑞取出特意带来的一坛烈酒，全部洒在地上，转身便待赶往渡口。
"怎么这么着急啊？可以再看看嘛，要不就再没机会了。"陡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雅克两人霍然转身，然而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击中，瞬间打飞了出去。
待他们狼狈爬起之时，只见一个黄袍人站在两人的面前。
他的袍袖以及胸口处，点缀着几道繁复的金色花纹，脖上挂着银光闪动的双翼十字架，那正是晨曦教会圣堂中人的标志。这些晨曦圣堂，不论是武士还是法师，都至少是十三、四级的人物。
"这么两个小毛孩，还要本圣堂亲自出手？不行！报酬一定要加倍！"与天生尖细的嗓音完全不相符，眼前这位圣堂，是个身高一米八的魁梧大汉，浓眉大眼，线条刚硬。
晨曦圣堂，几时成了僱佣杀手了？菲戈"小心灭口"的警告，霎时在耳边隆隆响起，雅克不禁深呼一口气，拔起身旁边的白杨树，同时盘算该用什么魔法？
"蝼蚁啊！本圣堂向来宽宏大量，这次也不例外，你们可以开始选择了。"那黄衣牧师笑道："看是自己了断呢？还是让我把你们扔进河里？啊......当然、当然，我也可以帮忙抽离你们卑微的灵魂......"
"你！你是什么人！啊，圣堂大人......"先前那位见钱眼开的牧师又奔了出来，一眼看到双翼十字架，不禁吓了一跳。
黄袍圣堂哼了一声，唸了几句咒语，随手一指，只见那牧师连求饶都来不及，整个人便颓然倒地。
"我莫里斯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亵渎圣灵者！"乳白色的人形虚影，自尸体上冉冉升起，飘向圣堂，随即在他挥手之间消失无踪。
当这位自称莫里斯的圣堂再次转过身时，雅克已完成了咒语，瞬间揪住艾瑞潜入地下。
莫里斯淡淡一笑，轻轻一顿足，地下的雅克只觉大力从足下涌来，生生被震回地面，瘫倒在地。
"就你们这点实力，长公主居然求我出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莫里斯一脸的不理解。
"该、该死的臭蟹壳！"雅克哑着嗓子大骂道："果然是那个老处女搞的鬼！你们这些教会高层，居然甘心当打手！"莫里斯摇了摇手指，"不、不、不！我可不是教会高层！我怎么会是那些连棺材都备好了的老废物呢？我，年轻有为、丰神俊朗的莫里斯大人，乃是晨曦教会的打手，圣堂中的成功人士。"
顿了一顿，黄袍圣堂的脸色一沉，"说！茉伊拉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她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宝藏！钱！这都不懂？蠢材！废物！垃圾！"雅克大骂道。
他拼命想使出镜魅异术，但在海岛上连用两次，实是太过超支，估计往后的两个月内，都用不出来了。
"我......我知道！我告诉你，但你必须放过我们！"艾瑞挣扎着爬起，莫里斯阴森森地笑着："说！"
艾瑞轻喘了一口气，"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对精灵的故乡向往已久。众所周知，她对小女孩拥有超乎寻常的兴趣，尤其是那些精致、可爱型的女孩。如您所知，精灵这个种族，刚好盛产这种产品。"
顿了一顿，艾瑞正色道："这就是殿下来回奔波的根本原因。不信？你可以用神术搜索我的脑子......啊，是不是还需要提供所谓的事件"导火索"？"
瞟了对方一眼，胖子滔滔不绝、比手画脚，"那就要从一个混乱不堪、酒香四溢的酒馆说起了。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话说一个没喉结的小胡子牧师，带着几名骑士莅临莱尔最着名的酒馆，叫什么名字来着？让我想想......"
看着脸色渐渐发青的圣堂，雅克故技重施，"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你拿他们没办法！告诉你吧，是死灵法师，克雷文......"
就在对方为之一震的同时，雅克和艾瑞拔腿就跑！
不远处就是悬崖，只要跳入下边的河流，他们就有活命机会了。刚才瞎扯的时候，艾瑞早用手势通知雅克这旱鸭子──跳河逃命。
可惜，圣堂毕竟是圣堂。
就在距离山崖还有十几米之际，雅克两人的双脚同时僵硬，强烈的惯性作用，使他们狠狠摔到地上。
"最后的机会。还有话吗？"莫里斯拍了拍手掌，霎时，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诱惑雅克，，"说了吧、说了吧......"
有一阵子，他几乎就要投降了，但他随即清醒过来，横竖，说不说的结局都是一样的，雅克叹了口气，苦笑着看胖子了一眼。
"没想到，真他妈没想到，老子居然不是死在女人手上......"胖子回以惨笑，眼前的莫里斯不再说话，嘴里唸唸有词。
霎时，沉重的压力袭来，雅克和艾瑞只觉得浑身一震，已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一股被活生生撕裂的感觉，充斥着他们的灵魂，冰冻自脚底迅速向上蔓延，转眼已到了胸口。
"不说！老子就是不说！"雅克怒嚎，眼望着胸口的暗袋低咒，该死的"狩望之戒"，怎么还不发动？
就是不肯松口，雅克与艾瑞在无边的痛苦中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压力突然消失，两人不由自主地弹跳了起来，随即无力地倒下。
"小子们，你们通过考验了！"莫里斯淡淡地看着他们，"你们两个，还算对得起茉伊拉的信赖。"
"什么？"死里逃生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不是来杀你们的，我要对付的，是那些想向你们下手的杀手。"莫里斯说着，朝雅克扔出了一个头颅，赫然正是载他们来这里的船家。
"茉伊拉明明提醒过你们，你们怎么还这么不小心？"撇了撇嘴，莫里斯不以为然的瞪着两人，"实力差，就该多点心眼啊！明明这小子装得一点都不像，肤色那么白，怎么可能是船家？你们两个，真是够笨哪！"
......这船家是长公主派来的杀手？雅克不由得缩了缩脑袋，干咳两声："谢了、谢了......您是茉伊拉殿下的朋友？"
莫里斯怪里怪气地一挑眉，连连摆手，"朋友？谁会和那小怪物交朋友！本圣堂不过是时运不济，不幸和她同一个导师而已，要不然，我才不会管她的破事！"
"您的导师是？"雅克问道，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天才人物，会教出茉伊拉和这古怪的圣堂法师？
"你们连这都不知道？那还怎么跟着她混啊？当然是巴德鲁那老不死啦！"莫里斯翻了翻白眼，"像我们这种一心追求永生的人，也只老傢伙巴德鲁，，才有资格给予指导。"
......连自己的导师都要咒骂，这圣堂，果然不愧是小魔女茉伊拉的同门！兄弟俩相对苦笑。
"长公主何等身份，怎会在乎我们这些小人物？"雅克问道，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你们还不明白长公主与茉伊拉的关系吗？"莫里斯冷笑，"长公主将是下一任的皇帝，偏偏茉伊拉这个"地火之子"，却是神谕明言，将改变世界的关键人物。"
顿了一顿，古怪的圣堂大人撇撇嘴，"你们以为，长公主会坐视茉伊拉的势力壮大吗？凡是茉伊拉想做的事，她都会阻挠；凡是茉伊拉看中的人......嘿嘿。"
雅克不由得嵴背发冷，"这么说，还会有杀手来对付我们？"
莫里斯耸耸肩，"不关我事，那不关我事！我只答应茉伊拉救你们一回......嗯......看在茉伊拉的面子上，警告你们一句，找地方躲起来吧！我们伟大祖国的政治人物，从来都与"宽容"、"仁慈"这类词汇无缘。"
雅克与艾瑞交换了一个眼色，拱手说道："多谢！那么......我们这就逃命去了......"
"石葫......"摆了摆手，那圣堂法师环顾四周，突然大发感慨，"在这个国度，历史就是这么的奇怪，，它可以被发酵风干，成为一道道风味菜肴，任各色庖厨烹制，，政治的、文化的、高雅的、庸俗的、爱国的、卖国的......"
顿了一顿，莫里斯回头瞪了雅克两人一眼，"伟大的光明神啊！我在小傢伙面前装什么深沉？他们能懂什么？快滚！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