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 第一章 雪夜亡命(1 / 1)
脖子上卡着的铁叉陡然一沉,正茫然跟着队伍蹒跚前行的精灵亚兰维.雷迪,喉咙登时被勒得一阵剧痛,嗓子里一阵热辣辣的。
亚兰维当即停下脚步,蹲了下来。
他知道跟在自己身后,被锁在铁叉另一端的妹妹珊妮,又跌倒了。这已是珊妮今天第二次跌倒,经过徒步跋涉了六百多公里之后,她已是虚弱到了极点。
"快起来!珊妮,你能做到的!再坚持一会,很快就能休息了!"亚兰维焦急地唤着妹妹,铁叉死死地卡着脖子,让他连回头看对方一眼都做不到。
这呼唤只能在他的胸腔里回荡,不敢迸出喉咙,因为凶残的人类征服者,严禁他们这些精灵俘虏言语交流。
"一、二、三、四......"默默地,亚兰维开始数着自己的呼吸。这六百多公里走下来,每个精灵俘虏都知道,凡是倒下之后,如果十几息之内还爬不起来,凶狠的皮鞭就会如雨点般落下。
如果一顿鞭子过后,倒下的精灵还不能"打起精神",那么,死亡就是他唯一的结局......不论这个精灵容貌多么俏丽、出身多么高贵、哀求多么动听,都无法改变这个命运。
"八,九......"瑟瑟冰风中,亚兰维的额上渗出了几滴冷汗,转眼便冻成了冰渣,无声的静默中,仿佛有只无形的利爪缓缓攫住他的心脏,不紧不慢地捏着。
当默数到"十二"时,那翘起来顶着他下巴的铁叉,总算恢复了水平状态,这表示他妹妹珊妮终于爬起来了!
亚兰维总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缓缓站起,以免冰冷坚硬的铁叉,弄伤了妹妹的脖子。
再次举步时,亚兰维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得慢一些,那些人类只会鞭打走在前边的亚兰维;如果走得太快了,身后的珊妮跟不上,受苦的可就是妹妹了,她甚至可能因此丧命。
在这个阴沉沉的下午,天空尽是铅色。
几片雪花从云缝里飘下来,飞到枯枝上,飘进田野中,仿佛怕羞似的,一晃便消失了,再也寻它不着。
没过多久,就不用再费心寻觅这些曼妙的雪花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统治了整个天地。
这是埃瑞尔大陆今冬的第一场雪,绿谷精灵亚兰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人类的领土上,看到这场迟来的雪。
被俘几天后,他和孪生妹妹珊妮就被押送北方。
"邪恶人类的煤矿里,正缺苦力呢!"一名难友悲观地预言。
人类征服者不顾这些精灵的抗议,将他们两个一组,用一根约三米长、两头带叉的铁棍卡住脖子,并在叉头上锁了把铁闩。
这么一来,他们只好一个跟着一个走成一条直线,脖子伸得直直的,脑袋既不能向左也不能向右,如同牲口一般被赶往北方。
为了赶路方便,征服者没有给俘虏的双脚上镣,但手上都戴着禁魔手铐,深知大多数的精灵,天生就具有一定的魔力,征服者们绝不会掉以轻心。
亚兰维走得很小心,尽力不让脖子上的铁叉有任何摇动。
他审视着脚下,尽量选择平整的地方下脚--妹妹将踩着他的脚印走过。被俘后唯一的幸事,便是自己和妹妹被锁到了一起,多少还能照应点。
这一队俘虏足有四五百名精灵,在风雪中排成两列蹒跚北行,一走就是十几天。远处的山峦、房屋,近处的河床、小树,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寒冷像一根根尖利的细针,直刺到骨头里。
临近傍晚,雪终于停了。
俘虏们被押到一个村庄里,比起前些天露宿野外,这已是额外的恩赐。
村庄正中有一大片空地,看来是村民的草场,草场周围竖起一圈大约两人高的围墙,上边还搭了个简易棚子,所以地上并没有积雪。
不远处,靠南边的墙角堆着一个大草垛,一头老得不能再老的黄牛,正伏在那里悠然自得地咀嚼着一生的辛劳。
进了草场,征服者刚发出休息的命令,精灵俘虏们便就地躺倒了。十几天的长途跋涉,几乎搾干了他们肌肉里的每一分力量,好不容易,脖子上尖锐的铁叉终于除下,但脚上,却又多了一副沉重的脚镣。
躺在地上嚼了几口干粮,亚兰维就住口不吃了。口感太差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他想给妹妹省下点口粮。
启程的那一天,征服者只给每名精灵发了一包干粮,此后就再没给过任何的食物,亚兰维不确定这点食物,能否支撑到这段"旅途"结束。
躺在旁边的珊妮缩着身子,朝哥哥使劲摇了摇头。两人虽不敢说话,但这对孪生兄妹自小就默契十足,一个眼神,就足以明白对方的意思,珊妮这是让哥哥别再管她了。
不由得心中一痛,亚兰维看了眼珊妮裸露的脚踝,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迅速脱下妹妹的鹿皮鞋,只见她脚踝肿胀、五趾浮肿,双脚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脚掌处,甚至已有些溃烂了!
强忍着眼眶的酸楚,亚兰维拢起双手,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狠狠地搓了一会,待手心多了些许温热之后,才轻轻抚在妹妹的脚踝上,慢慢按摩。
须臾,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立刻摘下左手戴着的那枚不起眼的灰色戒指,放入怀中,才又继续按摩--这嫩叶造型的戒指稜角分明,他担心划伤了妹妹的肌肤。
双手不停忙活,亚兰维留意着不让手铐碰到珊妮,更细心地控制着力度,然而随着每一次小心翼翼地碰触,他的心却不断下沉。
眼见指上稍重一点按下去,就是一个小坑,凹下的肌肤半天都弹不起来,不管是小腿还是脚掌,都是这样,亚兰维很清楚,以妹妹现在的冻伤状况,除非精灵诸神展现神迹,否则明天就是她的死期。
猛一咬牙,亚兰维迅速脱下御寒的外衣,包好珊妮的双脚,同时以严厉的目光,制止她的抗议。
眼见妹妹苍白的脸上,稍微出现了一点血色,亚兰维轻喘几口气,静静地躺下,目光悄悄转向墙角的草垛。
每年十月,场净地空之后,村民便要堆草垛了。
喂牲口的料草,要用打过粮食后剩下的麦穰;引火用的麦草,则用铡后的麦秸下半截,自家的草垛大多堆在墙角或树下,不会太大;而公用的草垛,像亚兰维看到的这个,是一个长三十多米、宽约十米的庞然大物,从地面一直堆到了棚顶。
"赶紧休息,午夜行动。"悄悄拉过妹妹的小手,亚兰维用食指在她的掌心写下讯息。
父母战死之后,他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不管情势多恶劣,亚兰维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死去。
顺着哥哥的目光,珊妮看了看草垛,登时明白过来,这......确实是她最后的一线希望了。
默默交换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亚兰维强迫妹妹多吃几口干粮,看着她入睡后,便开始悄悄忙碌。
夜色已深,难友们都已进入梦乡。
经历重重磨难后,再挑剔的精灵,也不由自主地学会了在冰冷中安睡,而人类征服者们大多避入了农舍,只留下十几名守卫散布在围墙边上。
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亚兰维从衣袖的夹层中,抽出早就藏好的铁丝,三两下便弄开了脚上的镣铐。
略一停顿,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守卫的动静,发现没什么异动,便专心对付那副禁魔手铐,须于,只听见一声细微轻响,那困扰他多时的束缚,应声脱落。
不出亚兰维所料,这禁魔手铐虽能有效地阻止魔力的奔流,却难以抵挡这种盗贼的小伎俩。
"谁说魔法师学习这门"手艺"是可耻的?"难掩欣喜,少年憔悴的脸上,勾起一抹兴奋的浅笑,"事实证明,这才是保命绝技!本大师倒要看看,以后还有谁敢讥笑我?"
于此落魄亡命之际,这落难的精灵少年,居然还小小地自得了一把。毕竟,他才三十多岁,对于平均寿命四百多岁的绿谷精灵来说,他还只是个少年。
但得意归得意,亚兰维的头脑依旧冷静,他没有立刻替沉睡的妹妹除去身上的束缚,眼下,些许的动静都可能招来征服者,万一她在解锁时突然翻身,那就一切都完了。
维持着静止的姿态,感受着体内重新奔流的魔力,悄悄窥视四周,小心谋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寒风在光秃秃的枝干间呼啸,积雪在苍白的月光下反射着幽幽微光。
午夜时分,明月隐入云层,黑暗笼罩大地,亚兰维终于等来了机会。
拥有夜视能力的精灵,远比人类更适应暗夜,亚兰维轻轻推醒妹妹,小心地除去镣铐,示意她跟随自己爬向草垛。
珊妮轻轻摇头,拉住了哥哥,旋即,微不可闻地唸了几句咒语。
紧接着,只见她双手按住镣铐,以及那根折磨了他们十几天的铁叉,悄无声息地,这些刑具缓缓沉入泥土中。
亚兰维见状,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暗想还是妹妹细心啊......这种事,本该由自己这个魔法师来干,而不是妹妹这个祭司。
朝兄长淡淡一笑,珊妮偎向亚兰维,兄妹俩人小心翼翼地闭过守卫,爬向藏身的草垛。
虽然距离不算太远,但由于时时担心暴露,亚兰维兄妹两人爬爬停停,足足花了大约半小时,才摸到草垛边上。
亚兰维伸手扒拉了一下,很顺利地,干燥的草堆就开了一条缝,而且没有制造出太大的声响。
亚兰维压下心头的狂喜,一边慢慢将茅草向左右扒开,一边尽力向里挤进去,有了他在前边开路,珊妮也顺利地爬进了草垛。
不一会儿,兄妹俩就向里爬行了三、四米。
珊妮感觉茅草在脚跟处合拢,剧烈跳动的心脏,总算好受了点......至少,他们没被当场抓住。
又继续往前爬了几吋,草垛里几乎一点光都没有,精灵的夜视能力也派不上多大用场,珊妮只能摸着哥哥的脚踝,沿着他挤出的空间向里爬去,很快地,却发现哥哥正向斜下方爬去。
珊妮有些诧异眨了眨眼睛,略一思索便又明白过来,这草垛下边的土地并不平整,很可能有一小块洼地。珊妮暗自窃喜,因为这无疑大大增加了他们逃过人类搜查的机会!
然而,越是靠里、靠下的干草,挤得就越紧,须臾,就连亚兰维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再往下潜,却是难以呼吸了......亚兰维心想,估摸着自己大约已爬入草垛有七、八米,而且深入地下一米多,应该是藏得够深了,只是......珊妮也觉得呼吸不畅,不由得捏了捏哥哥的脚踝,示意他停下来,亚兰维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开始转向。
珊妮不明所以,也费力地想跟着前边的脚踝一起移动,但她随即明白,哥哥想转过来和她说话。
转圈远比前进更艰难,亚兰维费了不少力气,才转过头,握住妹妹的小手。
"不能再往下钻了,就在这试试运气吧。"他在妹妹的手心写道,珊妮用力握了握哥哥的手,表示同意。
陡然,亚兰维拍了拍妹妹的小手,以示惊喜──他想起来了!自己身上还藏着一个有用的东西。
三两下撕开裤脚,亚兰维掏出了一颗闪着柔光的小珠子,这是能够制造空气的"清叶珠"!珊妮目光一亮,精神也为之大振。
这珠子一拿出来,兄妹俩立刻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而且还多了点淡淡的光芒,可以看见彼此的脸庞了。
有了"清叶珠",还可以再挖深一点,兄妹俩于是拼命挖开下方的干草,直到碰着潮湿的泥土才停了下来,调整姿势躺下。
在风雪中长途跋涉,又没吃多少东西,这一番折腾,几乎耗尽了亚兰维与珊妮全部力气。明知道此时应该保持清醒,但兄妹俩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兄妹俩同时惊醒过来,旋即,耳中便传来一片无可奈何的呻吟声,以及鞭子破空的声音。
"起来!精灵猪!列队出发!"有人在大吼,兄妹俩对看一眼,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尊......尊贵的大人,我......实在走不动了......您看看我的脚......行行好吧!"一个精灵绝望地哭泣起来,结结巴巴地说着人类的语言。
"装什么装!"征服者咆哮着,"妈的!才走了几天路,就烂成了这样?你们这些精灵是泥捏的,还是水做的?"
可怜的精灵还在哀求,可他求来的绝不是他想要的。兄妹俩听着兵刃破空声响过,精灵惨呼一声,再无声息。
这之后,再没有精灵敢磨蹭或者求饶了。镣铐碰撞的铿锵声、铁叉上闩的喀嚓声,合奏出一曲凄凉的交响曲。
"躲在草垛里的混蛋!乖乖滚出来!"暴戾的大吼一声接着一声,直钻进兄妹俩耳中,似乎征服者就在他们身边一样,"现在滚出来,什么事都没有!要是让我们抓住......哼哼!"
没有人回应那句威胁,但征服者们也不是那么好煳弄的,下一瞬间,至少有十几个人围住了草垛,手上的长矛反覆刺入其中。
耳听着四周动静,亚兰维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抓紧了妹妹的手。人类不再咆哮,而长矛刺入草垛的"唰唰"声,似乎越来越近。
"这里有一个!该死的东西,我戳到他了!"陡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几把长矛同时刺出的声音。
几乎同一瞬间,绝望的惨呼响了起来,那个精灵俘虏在挨第一矛时,居然能忍住没喊出声来,只可惜矛尖的鲜血还是暴露了他的位置,葬送了他的性命。
"最后的机会!"惨呼消失后,其中一名统治者冷冷说道,不一会儿,又响起了一声怒吼:"杂种!这里还有一个!"
只见那可怜的精灵痛哭流涕,"我不是故意的!长官,我真不是故意的......天太冷了,我只是想暖和点!要是想逃,我怎么会藏这么浅......"
旋即兵刃破空,哀求的哭泣声消失。兄妹俩紧紧咬着自己的手,以免发出牙齿交击的咯咯声,但身体的颤抖,却是怎么都控制不住。
"你们都给我记着!要不是赶时间,这傢伙的下场就不是砍脑袋,而是剥皮!继续搜!阴森森的声音说道,旋即,又是一阵大肆搜猎的骚动与哀嚎。
良久,大约又过了一刻钟之后,恐怖的声响终于结束,随后,是队伍列队离开的声音。
当周围都静下来后,亚兰维兄妹俩还在不停地颤抖,只不过这次,已不是恐惧到了极点的颤抖,而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在微光中看着彼此,兄妹俩的眼中尽是喜悦,尽管仍是身处险境,但他们毕竟逃出了那些刽子手的手心。
"逃出来了!哥,我们逃出来了!"珊妮声音有些颤抖,似乎仍感到不可置信,真的逃脱了吗?他们......真的逃脱人类征服者的魔掌了吗?
"小心!旁边可能还有人。"亚兰维急忙捂住妹妹的小嘴,在她的掌心写道,珊妮点点头,同样以指代言,"......往哪逃?"
亚兰维咬了咬唇,默然沉吟,其实他的心里也没什么主意,但却不能不安慰妹妹,"十几里外就是山区,逃到那里就没事了。我们先躲几天,弄些吃的,然后找机会离开村子。最难的一关已经闯过了,我们一定能成功!"
珊妮迟疑了一下,手指飞快地在哥哥冰冷的掌心划过,"银月精灵......他们真的出卖了我们吗?真的趁机入侵了吗?"
亚兰维闻言,身躯不由得抖了抖,迟疑了一下方道:"还不清楚。"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会不清楚?"珊妮美目一沉,用力地在他的掌心写着:"那天,你不是一直在城墙上吗?到底入侵者中,有没有银月精灵?"
亚兰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剎那间,精灵共和国首都沦陷的那个夜晚,再次出现在他的回忆中。
良久,他不着痕迹地苦笑了一声,好吧......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切都已无法改变,再瞒着妹妹,也没有多少安慰的效果。
"银月精灵,确实背弃了盟约。"整理了一下思路,亚兰维在妹妹的掌心慢慢地写了起来,"那一夜,人类侵略者的攻击本已被打退,但银月精灵的奇美拉军团突然出现,摧毁了我们的防线......父亲,正是死在他们手上。"
听见了这个残酷的答案,薄薄的一层泪水,霎时模煳了珊妮的双眼,只是她拼命眨着眼睛,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神不是教导过他们吗?不管是银月精灵还是绿谷精灵,都应该守望相助、拥抱光明......身为精灵之神的祭司,对于精灵之间居然会自相残杀的现实,她实在是难以接受。
"我知道这会让你很难过,所以一直没跟你说。但事实是无情的,银月精灵,彻底出卖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绿谷精灵的共和国已经不存在了。"亚兰维缓缓写着,"精灵诸神已经背弃我们,我们必须学会照顾自己。"
珊妮轻轻点了点头,在哥哥的掌心更加用力地写下:"......我明白!我们必须靠自己,而不是神祇。"
亚兰维见字心中不禁一痛,身为祭司的妹妹,居然说出了"靠自己而不是神祇"这样的话,肯定是绝望到了极点。
其实,亚兰维知道银月精灵为什么要背叛盟约?
他的祖国──立国三千多年的绿谷精灵"光环之巅"王国,自九百多年前起,宣布实行公选议会制、建立精灵共和国以来,便被银月精灵帝国"丽日芳汀"视为眼中钉。
违背祖制、亵渎神祇、屈从愚民......九百多年来,银月精灵对绿谷精灵这些"体制异端"的咒骂,从没有停止过。
而身为精灵共和国国会议员的儿子,亚兰维从小就知道,国与国之间根本没有什么道义可讲,这一次,"丽日芳汀"帝国更是以实际的行动,为这一论断提供了生动的依据。
在三个人类国度联兵突袭绿谷精灵之际,银月精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落井下石,而且是无耻的偷袭。
在事关政治信念、国家利益的所谓"大节"前面,友邦盟约算得了什么?种族之分又算得了什么?!
人类征服者固然可恨,背后捅毒刃的银月精灵,更是面目可憎,亚兰维暗暗咬牙,发狠道:"银月精灵,你们都给我等着!家训说得好:欠债必还,有仇必报!"
随即,亚兰维又不禁苦笑起来,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如何报复?而是他们兄妹俩该如何逃生才对。
怎样才能避开人类的耳目逃进山区?在这严冬时节,兄妹俩如何在山区挣扎求活?活下来之后,又怎么逃离人类的势力范围?随着一连串的问题浮上亚兰维的脑海,驱之不去的恐惧在黑暗中慢慢涌上来,成功脱逃的喜悦也迅速消融,沉入无边的阴影中。
陡然,一阵压抑在喉咙里的轻咳,打断了亚兰维的思绪,眼见妹妹的小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咳嗽出声,他不禁轻轻握住妹妹的手,却发现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直是冰凉的......亚兰维一咬牙,默唸咒文,静悄悄地,一簇小小的红色火苗冒出指尖,他示意妹妹将手拢在火苗边。有"清叶珠"在,他并不担心烧光空气,只要小心别点着干草就行。
只是在禁魔手铐的长期禁锢下,兄妹俩的魔力本就衰竭得厉害,怎能还想用少得可怜的魔力取暖?珊妮吃了一惊,连连摇头。
"你真以为哥哥这么无能吗?"狠狠地瞪了妹妹几眼,亚兰维强行将她的小手拉了过来。
很快地,珊妮的脸色便比先前好多了,亚兰维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欣慰之色,只是一心维持魔法火焰的他,却没注意到妹妹的嘴角,突然掠过一丝狡黠的微笑。
过了一会,亚兰维的身体也暖了起来,正心中不禁暗想,看来,这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啊──"珊妮突然一声低呼,缩回了手,紧紧捂着手心。
"怎么了?烫着了?"亚兰维吃了一惊,急忙拉妹妹的手,只见她摇着头,飞快将小手藏到背后。
亚兰维不由分说地拉过了她的手,乍看之下登时怔住了。
珊妮的左右掌心,各有一个魔符形状的烫伤痕迹!这魔符......亚兰维当即辨认出来,珊妮竟然在偷偷使用镜像魔法!这小傻瓜,竟然试图将火焰的热量,反射到哥哥身上!
可是,身为祭司的珊妮,对魔法的控制能力实在太差,结果两个魔法一对沖,反而烫伤了她自己的手心,瞧这伤势,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亚兰维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自己没有治疗能力,而妹妹此时,显然无力施展恢复术。
珊妮却无声地笑了笑,朝哥哥挤挤眼睛,示意自己没事,随即便躺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带着微笑睡着了。
"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亚兰维摇摇头,勉力又燃起一个小火苗。
黑暗中,那微弱的小火苗,轻轻摇曳着、摇曳着......终于熄灭魔力接近干涸的他,终于也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