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就是你亲姐（1 / 1）
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苏咏馨骑上自行车来到城东高层建筑工地。楼层平地已经起来七八层，脚手架，吊车，翻斗车，推红砖的小车，头戴安全帽浑身泥浆的工人们，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咏馨从未关注过的事物。而她的到来也引起了这些建筑工人的关注，在这灰尘飞扬，泥沙遍地的工地上，鲜有女性尤其是衣着光鲜的年轻漂亮女性光临。人们向她行着注目礼，又有一两个年轻小伙子主动上前搭讪。
“同志，你找谁呀？”
苏咏馨下了车，微笑着问，“你好，请问袁也是在这里吗？”
“袁也？那个泥瓦工吧？他现在应该就在顶层。那里，那里呢。”一个工人说着用手指着最顶层。苏咏馨抬头向上看，有十来个头戴安全帽，身穿脏兮兮的工作服的男人在那里砌红砖，几乎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这时候已经有人扬起脖子向上喊了，“袁也，有美女找你。”
上面的人都停了手上的活，一齐往下看，而其中的一个立刻转了身，从脚手架上下来。快到四五楼高时，苏咏馨才看清楚，下来的正是袁也。
袁也一路小跑跑到苏咏馨面前，羞涩地笑了，“苏姐，你怎么到这来了？这里多脏。”
苏咏馨微笑，“我想找你聊聊天，可以请假吗？”
袁也挠挠头，笑笑说，“可以的，就是扣工钱，没关系。”
“那去请假吧，我把你的工钱补上。”苏咏馨微笑，她不介意袁也被扣工钱，她根本不希望袁也一辈子干这个危险的行当。
袁也当然不会让这位苏姐补工钱，笑着跑去请假。
苏咏馨倚在自行车上等着袁也，整个工地能看得见她的工人都在偷偷地或明目张胆地看着她，打量着她。她并不介意这些年轻或年长的男人们用目光对她的‘欣赏’，他们常年在外，常年在这几无异性的工地上干着又脏又累的活计，如今有她这样还算年轻漂亮的女人出现，谁会不多瞧上两眼？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袁也跑了回来，很显然已经对自己做了一番简单的清洗，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套干净的运动装，整个人干净清爽了许多。
“苏姐，去哪里？”袁也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我请你吃饭。会骑车吧？你带我。”苏咏馨把自己的自行车往袁也面前一推。
袁也接过车子，“你先坐上去，然后我再骑。”
苏咏馨鼻子一酸，一下子想起袁辛，他当年哪次骑车带自己都是这样说的。
袁也骑得很稳，苏咏馨坐在车后，和袁辛当年相处的一幕幕如泉水般涌入她的脑海，泪水又开始在她的眼眶打转。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十年之后，她又会坐在他弟弟的身后。这个高大黝黑的年轻人身上，太有袁辛的气息。
两个人在一家菜馆门口停下，苏咏馨领着袁也进屋坐下。她微笑着看着袁也，“我想你们工地上的伙食肯定不会太好，我今天给你点些肉菜，解解馋怎么样？”
袁也笑了，“行，那我不见外了。”
苏咏馨叫过服务员，为他点了一斤米饭，一盘红烧肉，一盘猪肉烩菜，一盘清炖鱼外加一份凉菜。
“这太多了吧？”袁也有些羞涩地笑了。
“不多，你出力大，一定饭量大，吃个饱。”苏咏馨亲切地说，恍惚间觉得对面坐的竟是袁辛。
饭菜上来，袁也也不客气，大口吃起来，不时地抬头向苏咏馨笑一笑，“苏姐，你真好，我一看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知道你和我哥是好朋友，心里一下子就把你当亲姐看了。”
苏咏馨心里一酸，“我就是你亲姐，以后你就有亲姐了。”
“嗯。”袁也憨憨地笑了。
“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苏咏馨问。
袁也脸上显出一丝悲凉，低低地说，“就我一个人了。”
苏咏馨一惊，“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都没了。我哥走了以后，我家几乎就毁了。听到他淹死的消息， 我奶奶一下子病倒在床上，没几天就过世了。我爸精神恍惚，在我哥走后一个月，在鱼池触电死了。我妈本来天天哭，已经变得神经质，听到我爸也死了，一下子就疯了。”
苏咏馨早已经泪流满面，“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袁也的眼圈红了，“我当时十七岁，刚好初中毕业，家里发生了这些事故，哪里还有能力读书？我妈疯了之后去医院治了一阵子，不疯了，但是却变成了傻子，谁也不认识了。我就把她接回来，请人侍候她，然后我跟了村里的建筑队出去干活挣钱，先是做小工，后来一点一点学了瓦工手艺。我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犯病，我就不得不把她送到医院治疗。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我在外面赚的钱也都用在这上面了，还欠了一些债。去年冬天，我妈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就跟着建筑队四处奔波。”
“苦了你了，袁也。”苏咏馨已经泣不成声。
“呵呵，我哥死后，有算命的就说我们兄弟名字起得不好，袁辛袁苦，听着都苦，事实上也够苦，所以我才改了现在的名字。时间太久了，我都不知道悲伤了，我已经习惯了。”
苏咏馨擦了泪水，“袁也，以后好了，你又有亲人了，我就是你的亲人，你的亲姐，以后我来照顾你，好吗？”
袁也感激地一笑，“谢谢你，苏姐。当年我收拾我哥的遗物时看到你们的照片，当时就觉得你和我哥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因为你是和他单独合影的唯一女生。你们当年是不是关系特别好？”
“是的，特别好。”苏咏馨轻轻一笑，“他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真羡慕你们的友谊。”袁也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家没了，但我哥的一点东西，包括你们的合影我还留着呢。。所以那天你一提到，我马上想起来你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
苏咏馨很惊讶，同时对袁辛的遗物非常感兴趣。她好想看一看跟他有关的东西。
“你哥的东西，有机会拿给我看看行吗？”
“行啊，我家的老房早都卖了，与我家有关的纪念品全装在一只小箱子里，我随身带着的。下次就拿给你。”
“嗯，那太好了。对了，你有女朋友吗？”
袁也有些害羞，“我这样的，到哪里找女朋友去？”
“你哪样了？这么帅气的小伙子，这么重情，这么能干，要不是受家庭所累，不知出息哪里去了呢。不用担心，以后姐帮你解决。”
“谢谢你，苏姐。”袁也笑了。
“你这份活还有多久干完？”
“一直得干到冬天上冻呢。”
“可以退掉吗？”
袁也睁大眼睛，“退掉？那可不行，我们有合同的，违约是要付赔偿金的。再说为什么要退掉？我还指着这赚钱糊口呢。”
苏咏馨亲切地望着他，“你接着吃，听我说好了。我想让你换个活法，我不希望袁辛的弟弟在建筑工地上干一辈子又脏又累的活。我想让你跟我学电脑，学维护组装和其它知识，然后我帮你开个电脑商店，你看怎么样？”
袁也几乎惊呆了，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与自己已故的哥哥关系有多亲密，竟然会这样慷慨地帮助他。
“我行吗？”
“当然行，你哥那么聪明，你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初中毕业，文化也够用了。顶多比别人多用点功吧？工地的苦你都能吃，这点算什么？”
袁也激动地说，“我不怕苦，我也爱学习，做梦我都希望脱离苦力，做一份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业。只是这样，我得给苏姐你带来多大的麻烦？我怎么能……”
苏咏馨打断了他，“我不是说了吗，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亲姐，你当然就是我亲弟弟，亲姐对亲弟弟的帮助还要谈到麻烦吗？”
袁也高兴地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好好干，我会报答苏姐你的恩情的。”
苏咏馨微笑，“什么恩情？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就把这份活干完，然后不要再跟他们干了，直接来找我，跟我好好学习一年半载。”
说着，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这个送给你，以后有事我就可以电话找你，我可不想总往你们工地跑。”
袁也连忙推辞，“这个我不要，苏姐，我不是买不起，是我觉得根本用不上。”
“以后就用得上了，因为在这个世上，你又有亲人了。这个是姐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你必须收下。对了，以后叫我咏馨姐，这样听着更亲切，好不好？”
袁也只好接过手机，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咏馨姐，遇见你是我的福气。你看吧，我一定不给你丢脸，我一定干出个样子给你看。”
“好的。我相信你。你一定是和你哥一样有志气的男孩子。接着吃，吃饱了回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