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逆鳞(一)(1 / 1)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苏红莲都是长在夏日回忆里头的一片逆鳞,偶尔一触及便会带出疼痛,现在,当苏红莲手捧着花,一脸精致的妆容出现在蒙老爷子的病房里时,夏日又摸到了那片逆鳞。
苏红莲真是一个自信的姑娘,在夏天面前她依然侃侃而谈:“爷爷,对不起了,现在才来看你。”
“来了就好。”老爷子和她打哈哈,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其实,爷爷。”那声爷爷叫得十分的自然,好像,叫过千遍万遍似的:“蒙戈以前带我去过家里几次我都没有见到你,我常常听蒙戈提及你,我一直想见你来着。”
这漂亮的女娃精得很,她把两次讲成几次,玩数字游戏,老爷子看了一眼夏日,他们家的阿日看来不是她的对手,他得帮她一把。
“哦,你说去家里的那两次啊。”蒙老爷子继续打哈哈:“当时不巧我正好不在家,要是知道你今天会成为超级明星,我当时准会在家里候着。”
“阿日,去给客人倒杯水”
夏日拿着杯子来到放茶水的区域,夏天也跟了过来,在夏日身边轻声说,姐,苏红莲也变成一个俗人了,我看着怎么像一只狐狸。
嗯,还是九条尾巴的那种,夏日也轻声的说。
两个人相视一笑。
苏红莲前脚刚走,蒙戈后脚就进来了。
“你们没有碰见吗?”夏天问蒙戈。
“碰见什么?我应该碰见谁吗?”蒙戈摸不着头脑,一进来,他就感觉气氛不对。
“苏红莲,你的前女友,刚刚在这里她还滔滔不绝的表达对你的感激之情,说没有蒙戈你她永远也达不到今天这种高度。”夏天言语犀利,他没有想到苏红莲的成功会是蒙戈一手促成的,现在,她还是他旗下的当红艺人。
找了一个车位,蒙戈把车停了下来,这个女人也赌气太久了吧?
“好了,阿日。”蒙戈把夏日的脸摆正,对着自己:“我和她早已已经成为过去了。”
夏日也不知道在不安些什么,终究,他还是带着她去见家长了,要不是因为夏天的事,现在戴着和蒙戈一样的婚戒恐怕是苏红莲吧?
夏日记得因为苏红莲喜欢,不喜欢歌剧的蒙戈可以一座就是几小时陪她看歌剧,因为苏红莲的喜欢一向家教十分严厉的蒙戈在自己的背上纹了身,因为苏红莲的喜欢,那年夏日给蒙戈发了半个多月织的毛手套在那年初雪时戴到了苏红莲的手上,夏日还记得很多,她想忘却的,可那些片段就像永不褪色的画,鲜明,有声有色。
那年,她在浅笑轻吟中挽着蒙戈的手一次次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喜欢穿红色衣服的她如太阳般耀眼。
“蒙戈,你保证你们真的成为了过去了吗?”
“我保证,那些已经成为过去了。”
他们在一起后,蒙戈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差,这次他要到韩国去三天,他想和韩国的电视台合作注册一档类似和英国的选秀达人妇人节目在亚洲展开海选。
夏日帮他收拾衣物,蒙戈则在一边乐滋滋的看着。
“有那么高兴吗?”夏日觉得好笑,蒙戈最近表现得越来越像一个要糖吃的孩子了,不过,这才是夏日熟悉的蒙戈,带着一点点的痞气,喜欢装蒜。
“嗯。”蒙戈从背后圈住夏日:“阿日,知道吗?这个画面在我的心里杜撰过很多回,现在,它终于变成了现实了。”
转了身,夏日伸出了手,圈住了蒙戈的腰,头靠在他的肩上。情人间的呢语总像一记软化剂。
蒙戈走后夏日一下班就往医院和大屋两处跑,而蒙硕仿特别喜欢她似的,总是黏着她,吃饭一定要和她座在一起,她去医院就跟着她去医院,她去洗手间他就在洗手间外面等。
他还对她来了一个真情告白:姐姐,我喜欢你,我哥哥的房间里有很多你以前画的图,我看着很喜欢,可管家从不让我去动它们,他说那是哥哥的宝贝,姐姐,你也给我画一些画吧,我也会把它们当宝贝藏起来的,还有,管家要我称你为嫂嫂,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你是哥哥的,我才不要称你为嫂嫂呢?我不叫你为嫂嫂,那就代表你不是哥哥的。我可不喜欢你成为哥哥的。
真是有趣的孩子,夏日把他抱了起来直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把他小脸蛋亲的是满脸通红。
而在蒙戈走的第二天还发生了一件事,苏红莲由于体力不支在片场昏倒了,剧组的人把她送到了医院,而所送到的医院恰巧和蒙老爷子同一个医院。不过,她住在九楼,而老爷子住在七楼。
由于苏红莲的到来,医院做了很多的安保措施,防止那些记者和粉丝进来扰乱其他的病人。
第三天,夏日在电梯碰见苏红莲了,很巧,当时,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不应该说是三个人,蒙硕正在她的背上,这个小人精,说了一大堆腿酸之类的话,最后,成功的爬到夏日的背上。
苏红莲看见他们脸色一变,就那么突然的转过身去。
夏日也懒得去理她,背上的蒙硕还在一个劲儿的对她撒娇,姐姐,你什么时候给我画图。
轻轻的在蒙硕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他在夏日的背上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可是一个特别怕痒的小家伙。
电梯在七楼停了下来,苏红莲竟然也跟着夏日出了电梯。
“夏日。”她叫住了他。
夏日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回头。
“在我的眼里你只是一个比较走运的人,你爸爸的死让你得到蒙戈家里人的怜爱,后来,夏天的事让你成功的得到蒙戈。”
静寂的走廊里回响着她的声音,尖锐,像金属相互撞击发出的声响。夏日有一瞬间想要扑过去拔光长在苏红莲头上那些漂亮的头发,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次,夏日回过头来。慢慢的,停在她的面前。
“可是,红莲,我希望自己是一个不走运的人,而且永远一直不走运下去。在我的眼里,红莲,你才是一个走运的人,因为,你父母现在还健在,所以你永远也体会不了那种四顾苍茫,举目无亲的感觉。所以,你永远也体会不了那种痛彻心扉,生不如死的感觉,所以,你才会说出那般无知的话,不知道这些话让你的父母听到会作何感想,原来,他们多年来养的是一只白眼狼。”
苏红莲静默着,她也不知道在说出这番话自己后悔了没,她只是想撕开夏日那张眉宇间带着淡淡幸福的脸庞。原本,这样的表情应该属于自己的。
把蒙硕放了下来,夏日伸手把遮在苏红莲脸上的少许发丝别于她的耳后。
“这张脸的确美丽,美丽到可以颠倒丛生,以前让我很羡慕来的。可现在不了,因为在这张美丽的皮相下藏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没有情感,又自私的灵魂。”
垂下手,那个曾经拉着她的手说,夏日,你不必去做到面面俱到,那样,我会心疼的。那个跳着多朗明戈舞的红衣少女好像变的模糊了,剩下的是眼前这个有着艳丽无双容貌,却让人心生厌恶集万千宠爱的女明星。
拉着蒙硕的手,夏日一刻再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可,怎么办,就是有很多人无法对美丽的事物免疫,尽管你十岁时就认识了蒙戈,而我十七岁才认识他,但成为他初恋情人的女孩叫苏红莲不叫夏日,你们差不多十年的时间还抵不过我短短的几个月。夏日,要是蒙戈爱你早就爱了。”
夏日拉着蒙硕的手往前走。
“还有,夏日,我告诉你一件事,在半个多小时以前,蒙戈刚刚离开我的病房,再告诉你,蒙戈是在得知我住院后把他的机票提前了十一个小时,就算他是蒙戈也很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武装自己的理智,偶尔,情感也有战胜理智的时候。”
一到转角处,夏日停了下来靠在墙上,蒙硕小小的手在扯着她的衣角:“姐姐,你不舒服吗?”
夏日点了点头,那个孩子扯着她的手在一边的椅子上做了下来,他在她身边静静的坐了下来。
冬日里光把这条极长的走廊照得晦暗不明。
夏日检查自己的手机,没有半通的来电电话,也没有短信提示。
和蒙硕折回了老屋,她知道蒙戈现在一定在蒙老爷子的病房里,可夏日现在不愿意见到他。
回到老屋时天色已晚,蒙有博夫妇现在正在欧洲,屋子里空荡荡的,望着这幢熟悉的建筑,夏日第一次觉得它大得让人心慌,还第一次对一直抓住自己的手的小小的人儿生出了心疼。
那个孩子在回来的路上说,姐姐,我的朋友说我的妈妈不像我的妈妈更像我的奶奶,可我仍然希望她每天来幼儿园接我,像别人的妈妈一样,可来接我的总是管家。
“小家伙,咱们今晚一起睡好不好。”夏日把他抱了起来,那个小鬼头点的像是在捣蒜。
夏日十分喜欢睡眠这个东西,脑子越复杂就越粘床,多年来,她一直养着这种习惯。阿树不止一次的嘲笑她这是一种消极的逃避方式,但夏日觉得如果没有睡眠这个东西,她说不准变成了一具木乃伊,常常,她会在睡完觉之后,变得体力充沛,好像,在睡觉以前那些流失的力气统统长了回来。
在半睡半梦之间,有人抱起了她。
那个人有着世界上最好闻的独一无二的味道,因为喜欢所以那种味道变成了世界上最最独一无二的。
轻轻的,那人把她放在床上,那般的温柔,那般的小心翼翼,仿佛,她是这个世界最为珍贵的宝物。
那个人抱着她,一直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着,夏日听不清楚他到底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
冬季冰冷的风透过小小的玻璃洞口吹来进来,仿佛在提醒着曾经在它身上发生过的故事。
回忆是老旧的照片,一张张的在她梦里头回放着。最后定格在窗前那张流泪满面的脸庞上,那个女孩手里紧紧的握着小小的石块,手一扬,石块朝玻璃窗飞了过去。
夏日讨厌那张流泪满面的脸,它让她觉得悲伤。她手拼命的挥着,她想赶走那张脸的,有一双更大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这个浓冬的夜晚,夏日觉得自己是一只小小的昆虫,而那只手是那个极温暖厚实的茧。它们在等待蜕变的过程中相依相靠。
“蒙戈。”夏日满足的笑了起来,抱住那双手的主人,头不住的在他的怀里蹭着,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夏日再次坠进了沉沉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