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初一(1 / 1)
——难道一定要这样?
我支起脑袋,耳畔不断响起这句话。
不这样又能怎样?除了最大限度地接受回不去的现实,以及保持自身那一丁点儿的自由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不断不断地努力工作,以为就能过的充实又有趣,可是一旦提到这句话,起码以王筑当时的语气来看,自我作践的成分就会被无限的扩大。
以他的说法,我可以过的再好一点,再,再幸福一点。
好比,像现在一样可以坐在软和的棉絮上,整天烧着暖炉也不用心疼,更不必担心守岁守到一半会有谁会破门而入并对我拳脚相加,即使我愿意,相必门外的两位“保镖”也不会答应。但是,在这个时代,女人想过这样的好日子除了嫁人,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田姐?”
“田姐!想什么呢?”
“啊?”我回过神,趴在桌上闭了眼。
想……嫁人?那就乖乖等着吧,好多人都强迫着要给你幸福呢,天底下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好事。只不过,幸福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吗?如果一早就这么希望着,那又何必搞出这么多事来呢?咳,还是逃吧,反正越到后面越会待不下去,倒不如早早离开。我笑起来,庆幸自己还能有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觉悟。
嘈杂随着时间的延长慢慢减弱,此时玖丫也被磨光了耐性,爬上了床。我呢?无声无息地熬着,在确定可以行动的时候起了身。窗户被我推开一条缝隙,守岁的灯笼挂满了街道,照亮的地方却半个人影也没有。
“正好”,我想到这个词,再瞧了一眼缝隙里的那颗大树,牙一咬,忍下旧伤推窗翻出。
风擦着建筑的墙壁快速爬升,硬生生地击打着贴在墙上的人。还好这种遭罪的姿势只持续的一小会儿我便成功地攀上了树干,要不然,若是被隔壁的那个人看到……这样一想,我下意识的看回来路,“正好”,我又想到这个词,视线与隔窗的人对个正着。
他没有上灯,只披了一件外衣站在窗前,除了直勾勾的看着我以外竟然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我可以将他看作是骜邺的犬牙吗?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做?
难道一定要这样?
偷偷摸摸,上房下树。
我抓紧树干,瞪回他,仿佛这样就摆明了立场:是的,非得这样!于是,在我不管不顾往树下爬的同时,对方也行动了起来,只不过,他既没有大喊,亦没有大叫,而是“飞”身而出,将我扯下树干,脚下一点,旋身又入了房。
“得罪了。”
王筑放开我,拾起地上的外衣一掸,重披回肩膀。
得了自由,我连连后退,直至磕上桌沿,感觉到伤痛才止住了脚步。这个男人!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咳……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不断腹诽着等候他发落。房间的温度已经低到牙齿打颤的程度,他却还是一语不发,灯不点,炉不烧,就连窗户都还大畅着。
空间里安静的异常,只有一股强大的怨念从不远处传来,他的眼神愈发让我不安,无法忍受之际,我站起来走到了窗边,直到我抬腿作势要翻窗时他才又有了回应。
“还没学乖吗?”
“让开,”我甩掉他的手,转头撇开了他的眼神,又道:“我要回屋。”
“你……”
你难道一定要这样?
那又能怎样!突地我埋低头,抓着窗棂把腰打的笔直。我怎样了?不过是想谋取自由。我犯了罪了?我的事与你何干,别给我上纲上线!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他愈发逼近我,我却猛一抬头,说道:“怎么,说了你就能放我走?”
“只要你说明情况……”
“哼!这事儿啊,小爷您还真做不了主。”我失笑对语,只看见他咬牙切齿越逼越近。如果搁在以前,我肯定是要羞红了脸往桌子底下钻的,不过现在脸皮却已经厚到即使这般临“危”也能毫无惧色了。
只一盏茶的功夫,王筑就泄了气,无可奈何中便飞身将我送了回去。一着地,我便反身去关窗户,他却蹲在窗弦上拽住了我的手臂,不甘心的还想说点什么。
“这大半夜的,我劝爷呀,您还是早点休息得好,赶明儿若是弄了个不利落,上头怪罪下来,小的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啦……”
我轻笑着压低嗓门抢过话来,嘟嘟囔囔的说了一气。
“讲完了?”他同样憋着声音,隐约间,口气却戏谑起来:“说到底,你就是铁了心不想好好过日子的,哈?”
嗯啊?我,我铁了心?犹如当头棒喝,我彻底愣在了窗前。
我,我怎么就没好好过日子了,哈?怎,怎么就铁了心了,哈!?我气红了脸,瞬间抽回了手将窗户合起来,转身拿背死死的抵了上去。
恢复安静的房间里只传来玖丫轻轻的鼾声,而在这个角落,我正捂住口鼻任凭肩膀颤抖,心肌抽搐,泪腺胀肿。
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怀着怨恨和敌意龟缩在这个世界里?为什么不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即使是在这个世界里,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呀,何必这么好胜,这么浮躁。不对不对,我使劲甩头,想击碎这些叫人泄气的话。如此往复,一夜便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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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边吗?”
玖丫指着不远处的坟堆,偏头问我。我只点头,快步朝前走去。
大年初一的晌午,上坟的人仍是络绎不绝。当初柴房受托后,因事出突然,我便将玖丫爷爷的骨灰罐草草埋在了郊外的墓地。而现在得了空,又恰逢初一祭祀的日子,便也不得不求了这门口的两位大哥一同前往。
我与玖丫,在两位保镖男的看护下寻得了门大爷的骨盅,便马不停蹄的回了内城。
天气照样冷的夸张,热闹却冲破这种冰凉,在一路走来的街上延续着。小孩儿们通通穿成了粽子,挤上街的小摊儿,酒家炸响时髦的炮仗,裂开的嘴,滚烫的蒸笼,小旗在摇,风车在转。我慢下脚步,在欢畅的人群中不断重复着思考。
“田姐——哎!走这边。”玖丫拨开嗓子,又拉我一把。
不知何时,人潮被掀向两侧,街面顿时拥挤不堪。好在我们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他们双臂一档,靠墙将我和玖丫护进了一个三角。我回身踮脚一看,空出来的街心横空飘起五彩旗幡,鼓声弦乐正从街尾朝着这边驶来。
“哎,保镖大哥,这是干嘛哎?”
“外国使节来访。”其中一个灰衣服的简洁的回答道。
这一波过去,我们才顺利的回到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