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 采花贼就是将人生的未来挂在裤腰上(一)（1 / 1）
我和小桐齐齐向大汉看去，一身衙门捕快的行头。小桐笑着说：“王捕头，今天你当差？”
一脸大胡子的王捕头爽朗一笑，问：“贺二少爷，最近你倒是乖觉了不少，没给我们惹麻烦。”
一把勾住我的脖子，小桐说：“我的朋友，若晴。她才来扬州没几天，我正到处带她逛逛，一时忙不过来。放心吧，王捕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
王捕头苦笑一声，伸手摸摸腰间的佩刀，说：“小祖宗啊，你嫌我们最近太闲了吗？”
“怎么会？”小桐笑得很狗腿，说：“扬州城就是靠王捕头和一班兄弟的功劳才能这么太平，我不过是怕你们安逸日子过得太清闲，想法子给你们找找乐子。”
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王捕头说：“都一个月了，那个采花贼还是没一点线索，知府大人催得紧，小桐，你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从贺桐少爷到贺二少爷，再到小桐，王捕头的称呼一连三级跳，看来他真如小桐说的那样——两人关系非常好。
“彼此彼此。”小桐也摇摇头，又问：“王捕头，你今天当差？”
“不当差就不能上街？”王捕头笑呵呵地同我们走在一起，说：“今日是送王家那个闺女回来，正巧路口看到你们，所以来打个招呼。”
“案子不是没结吗？怎么就能弄回来？”小桐问。
王捕头回答说：“这事本就是个悬案，王氏夫妻又逼得紧，天天去衙门大哭大闹。知府大人可怜他们两人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特别点头答应的。”
听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原来王捕头今天是来送“吊首事件”中死去的那个姑娘尸身回家。凭我那不够丰富的刑事法医鉴定知识，在案件没有解决前，被害人的尸体应该都被妥善保管着，除非时限过长或尸体不宜长时间保存。即使这样，也要留下尸体的一部分，像头发什么的，还有详尽的尸检报告、尸体照片等书面资料，以便未来的调查。
走到街口，我和小桐见到两个捕快打扮的男人，正一前一后用一根粗木棍抬着一口棺材。
“王捕头，我们能跟去吗？”小桐问，继而又说：“我和若晴都是当时在场的人。”
想了一会，王捕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之后，我们一路无语，直到众人走到那家小吃店门前。王捕头抬手敲门，过了一会，门上的木板被移开一条缝隙。见状，王捕头说：“开门，我们送回来了。”
在里面的人一块块打开门板时，我四处张望，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用一种害怕又打量的眼神看着我们一行人。
等门打开了，只见老板一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捕快们小心翼翼地将棺材抬进小吃店里，这时，老板急忙问：“各位官差大人，能不能把小女抬到房里？”
领队的王捕头点头表示可以。于是我和小桐跟在他们之后，走进店铺后面老板一家住宿的内屋。
才进了内屋，一股奇怪的味道隐隐刺激着我的嗅觉。那是一种不能说臭也不能说香的味道，硬要形容出来，恐怕只能说很奇怪，味道之中似乎含有微量的甘草香。
皱起眉头，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我轻轻在小桐的耳边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大力吸了几口气，小桐也轻轻回答我：“没有啊，这里什么味道都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
那味道虽然很淡，但绝对能闻出来。我的嗅觉是比普通人要来得敏锐一些，可还不至于能嗅到别人闻不出的味。正奇怪的时候，王捕头一行人已经放下棺材，对老板说了一些安慰话，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和小桐“可以走人了”。
乖乖向老板道别，我和小桐又跟在王捕头他们身后走出内屋。在跨出小吃店的一瞬间，我想起自己曾经闻过那奇怪的味道——正是那夜攻击我的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我僵硬着脖子，慢慢回头向小吃店望去，只看见老板一个人孤单单地站在门口，好像一尊门神般盯着离去的我们。
我觉得我好像抓住了某些一直被人忽略的细节。
当晚，就在我准备就寝，晶儿也为我换好寝衣时，一阵不算响的敲门声打散了夜晚的平静。晶儿开门后，奇怪地问：“贺二少爷，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小桐平时对我并没有什么顾忌，所以向来随便，但如此晚的时刻还来我房里倒是头一回。
笑眯眯对晶儿抱拳作揖，小桐说：“我找若晴有事呢。”
连我也有些奇怪，披了件外袍走到门口，问：“怎么了？”
小桐神神秘秘把我拉到一边，用很低很轻的声音附在我耳边说：“老板今晚为他闺女儿下葬，我打算送她一程，好歹我也算是最后见过她的人，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一块去。”
“那么晚？”我好像没听说有深夜下葬的习俗。
“老板一家打算明早出城，离开这个伤心地，所以赶时间。”在小桐说话的当口，我嗅到他身上有一股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奇怪微香。
抿嘴想了一会，我问：“一定要去？”
“我只是来问问你，我是一定会去的。”
我盯着小桐的双眼看了一会，然后说：“既然你去，那我也去，不过得先让我换身衣裳。”说完，我指指自己外衣下薄薄的寝衣。
小桐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说：“知道了，你动作快点，时间不等人。”
“知道啦。”
我跑到卧室里一扇大屏风后，那里放了几件我经常穿的、方便走动的宽松衣裳。转念一想，我又开口大叫：“晶儿，好好看住小桐，别让他半路跑来偷看我换衣服。”
“是，若晴姑娘。”晶儿十分响亮地回答我，看样子，小桐是休想在晶儿的眼皮底下跨进房门一步。我心下明白，晶儿已经对小桐如此深夜来独身姑娘家卧房一事非常不高兴。
大屏风后，不单有衣架，还有一张不算大的八仙桌，桌上凌乱地放了好多我用来练字的宣纸，还有大小不一叠在一堆、从各色字帖上剪下来的字，就连徐侍庭给我的冷香和小刀也放在了八仙桌上。我感叹自己的好运，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在一堆字里抽出几张，并排放在桌上。连在一起看，是“学鸟叫”。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听见一声仿佛很远的院落里传来的布谷鸟鸣。徐侍庭的影卫真够敬业。
我再抽出一些字，排列组合后，桌上的字赫然变成两句话——“影去查王家”和“夜找徐放鸟”。拼完字，我从盒子里拿出一颗冷香，毫不犹豫地捏开包在外面的蜡衣，将其中的香油滴在左手臂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桐的声音，他在说：“若晴，好了没有？你们女人家就是麻烦，换个衣服也要半天。”
“好了好了，就快了。”我一边喊一边在桌上放上最后一个字——“快”。然后伸手从衣架上挑了一件袖子格外大的外衫，穿上后，又将小刀藏进衣袖。匆匆梳个辫子，便从屏风后走出。这时，小桐的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
我吩咐了晶儿几句，让她不用担心我。然后，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一切能够来得及。
趁小桐转身在前面带路的时候，我将袖中的小刀移到右手掌中，借长衣袖遮挡住双手。
贺府的门房没有怀疑地为我们两人开门，还笑呵呵地关照小桐不要太晚回来。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繁星点点的夜空万里无云，这是一个适合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好天气。明天会是个晴朗的日子吧，我在心中默默想。抬头看会儿天，脚下却紧跟在小桐身后，我不会看星象来辨别方位，所以只能借由明朗的星空来稍微放松自己阴霾紧张的情绪。
我们没有出城。
在小桐的带领下，七拐八弯地走到一处废弃的古宅前。与其说是废弃，不如说是早已荒芜。宅子的大门已没了踪影，只有一个门框架子立在黑夜中。偶尔吹起的夜风经过古宅，只回荡出“呜呜”的低沉回音，犹如即将踏入冥土的人那不甘愿的呜咽。古宅的四周也是一片死寂，就连虫鸣也不曾响起，看起来不像有人烟的样子。
小桐回头说：“到了。”
现在的我若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我甚至能感觉自己的双脚在微微发抖，但已经决定只身前来就没有后退的道理。我嗅着左手处那传来的暗淡清幽冷香，紧紧握住自己的右手，那里有徐侍庭送我的护身小刀，是我身上目前唯一能带给我一丝安慰和温暖的宝物。
努力不让自己的声调发颤，我清清喉咙问：“咦？在这里？下葬不是要挖土埋棺材的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进去看看吧。”说完，小桐步伐稳当地向已经处于半塌状态的古宅走去。
豁下狠心，我也提步跨过门框走进古宅。外面看着不觉得，但一走进，我才发现古宅很大，除去一块已经塌毁的角落从其他布局上还是能看出古宅原本的富丽堂皇和错落有致。
从大门走进，便是一条长长的前院走廊。走廊两侧生满了几乎到我腰间的杂草，看来这里原来曾是种满花卉的美丽庭院。走过走廊又是一道门，跨过门，我看到古宅破落的正厅前的空地上停放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一个男人背对我正跪在棺材旁。他的右手边点了好些白色蜡烛，蜡烛之间放了一块像牌位一样的木牌。而男人的左手边，则是一只铁盆，盆中正燃烧着火炎，盆边放着好多纸钱。
小桐一语不发地走上前蹲在男人的身边，将一些纸钱投进火盆。
我观望着这诡异的一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
见我没有反应，小桐一边继续扔纸钱，一边说：“若晴，你也来给王姑娘烧些纸钱罢。等下再上支香，多少表表心意。”
“哦……”我讷讷回道，然后步伐艰难地一点点向小桐和男人走去。待走到还有两三米远的距离，我突然发现了让我感觉不对劲的原因。
是那个男人！
从我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开始，男人丝毫没有动过一下，哪怕是最细微的动作他都没有做过。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这么直挺挺跪在地上且一点动静都没有，除非他被人封了穴道，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