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锡瓦绿洲(1 / 1)
远离尼罗河文明,孤零零点缀在浩瀚沙海上的锡瓦绿洲,就像茫茫大海中的岛屿,遗世而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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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光线投射在阖着的眼皮上,脑子里一片混沌,伊瑟微微睁开眼,狭窄拥挤的空间,床边影影绰绰还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几点了?”伊瑟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今天室友们都起得这么早,等一下早自习别迟到就好。
两张黝黑发亮的面孔以放大几倍的姿态凑到她面前。“啊——”伊瑟惊叫一声钻进被窝,却见身侧躺着一浑身包裹着白布条的木乃伊,又一声尖叫,差一点从床上翻滚下来。
“伊瑟,你不认识我了吗?”一个黑人按住伊瑟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问。
伊瑟惊甫未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黑大个,记忆如潮水涌来。“你、你是赛大武?”
赛大武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小声点,拉美西斯还没醒呢!”
伊瑟侧脸看去,刚才被她误当做木乃伊的便是拉美西斯,他全身被亚麻布包扎得严严实实,甚至于脸上都涂满了颜色怪异的膏药。
赛大武低声道:“你们路途上该是遇上了大沙暴吧?拉美西斯身上都被沙粒划伤了,你们能走到这儿真是毅力惊人啊!”
“是你救了我们?”伊瑟依稀记得两人最后像两条咸鱼般曝晒在烈日底下的情形。
“我们贝都因人能凭借气味在沙漠里寻人,昨天酋长的幼子赌气一个人跑去沙漠里没有回来,就是我去找的,结果倒是先把你们找着了……”
“酋长的幼子找到了吗?”伊瑟下意识地问道。
“我弟弟已经回来了,伊瑟小姐不用担心。”穿着一身黑衣的黑人女子笑容腼腆道,对这个善良的女孩充满了好感。
“这是我的妻子那那莉。”赛大武介绍道。
见那那莉的腹部微微隆起,伊瑟道:“恭喜你们!”想到偶遇龙卷风,准备的贺礼全都不见了,同行的人看来是凶多吉少,拉美西斯也是重伤在身,伊瑟不禁黯然。
那那莉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从桌上的木盒子里取出一个亚麻布的小包裹,递给伊瑟,安慰道:“这个是你身上一直带着的,我给你清理衣物时发现的,一直收着都没拆。”
那是拉美西斯替她收好的,伊瑟拆开层层包裹的亚麻布,里面是那两块核桃大小的沙漠玫瑰石。即便是在这光线微弱的泥砖小屋,夹杂在玫瑰石里的晶莹剔透的砂砾依旧熠熠生辉。
伊瑟拿起那块完整无缺的沙漠玫瑰,塞到那那莉手上,抱歉道:“我们准备的贺礼都埋在沙漠里了,能送给你们的也只有这沙漠玫瑰了。”
那那莉这才注意到手里的东西,激动道:“沙漠玫瑰?赛大武,真的是沙漠玫瑰!”
即便是生长在沙漠绿洲中,即便是身为酋长的独女,那那莉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沙漠玫瑰石。只是常听老人们说,在锡瓦附近的大沙海中生长着一大片沙漠玫瑰,却一直不为人所见,相传找到沙漠玫瑰的人就能得到永不凋零的爱情。
手中绛褐色的沙漠玫瑰石泛着红艳,那那莉爱不释手,又不忍夺人所爱,犹疑道:“这么珍贵的礼物……”
伊瑟笑道:“你喜欢就好,我们还有一块呢!”是啊,我们……不知不觉,伊瑟已从心底彻底接纳了拉美西斯。
他们的爱情,是像沙漠玫瑰永恒绽放,还是像海市蜃楼瞬间幻灭?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活在当下,活得真实,何必要考虑那么多?十八岁的她,本就该是个单纯的孩子啊!
“嗯哼!”拉美西斯突然闷哼一声。
“太好了,拉美西斯,我们都没事了。”伊瑟听到动静,伏到拉美西斯身上,喜极而泣。
拉美西斯一动不动,眼睛似闭未闭,□□道:“唉哟,伊瑟,你压痛我了。”
伊瑟慌忙坐直身子,揉掉眼泪,撅嘴道:“唔……对不起……”
拉美西斯继续道:“你给我揉揉吧,身上好酸好痛……”
赛大武已经看不下去了,粗声粗气道:“拉美西斯,你别装了!”
拉美西斯眨眨眼,轻轻松松地坐起身来,死皮赖脸得朝伊瑟蹭去。
“好啊,原来你是吓我的……”伊瑟嫌恶地推开他,没好气道。
“我最喜欢看伊瑟替我担心了……”拉美西斯耍赖道。
“你脑子里进水了吧?”伊瑟火速下床,调皮道,“叫赛大武来陪你这弱智的小朋友玩吧。”
赛大武抱着手臂,不屑道:“我可没兴趣陪木乃伊玩。”
“这还不是你包扎的!”
“你之前醒来不是叫我这样弄的吗?”
“你这是小题大做!”
“你才是装疯卖傻!”
“你结婚生孩子了就想装老大了吗?”
“你带伊瑟来不也是示威吗?”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看样子是杠上了。
那那莉笑眯眯地冲伊瑟说道:“看来拉美西斯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赛大武的心情也不错,他们两个人挺和睦的嘛!”
伊瑟耸耸肩摊摊手,这两人确实很“和睦”啊。
“要出去走走吗?”那那莉建议道。
伊瑟点点头,两人弯腰走出三道门,这是一个类似地窖的沙漠建筑,独特的设计使得室内的温度明显低于室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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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瑟和那那莉两人坐上驴车,洒下一路欢声笑语。
烈日高悬,伊瑟一点也不觉得炎热。绿洲里到处可见清泉,不时能看见几个锡瓦小男孩光着屁股在里面游泳。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了这么多天,伊瑟此刻只觉得心旷神怡,惬意至极。
“伊瑟,可以给我讲讲埃及的事吗?我还从没去过沙漠、绿洲以外的地方呢。”那那莉殷殷期盼道,对丈夫赛大武生长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伊瑟给她讲起了埃及的白莲花、尼罗河、金字塔、狮身人面像、热闹的集市、法老的王宫、神庙、狩猎……随着伊瑟的讲述,她到古埃及一年来的点点滴滴也渐渐浮上心头。
穿行在茂盛的椰树林,地上斑驳的树影晃动着光阴的轨迹。
伊瑟收回纷飞的思绪,问那那莉:“你和赛大武是怎么认识的呢?”
“赛大武的母亲是我的姑姑。姑姑在年轻的时候,厌倦了锡瓦的生活,跟着经过这儿的商队跑去了埃及,想到却被商队的人卖给了一个贝都因人当奴仆。听说那个贝都因人是个书记员,还挺有地位。那人知道了姑姑的遭遇,很同情她,两人日久生情,生下了赛大武。但贝都因人已有好几任妻子,她们一直背着贝都因人欺辱姑姑母子俩。姑姑偷偷找人给我父亲传信,说了她几年来的遭遇。父亲原谅了她,叫她带着孩子回来。但贝都因人一直不肯放人,因为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后来,姑姑病死了,贝都因人的妻妾们又给他添了几个儿子,他才渐渐对赛大武轻视起来。于是,赛大武成年之后,毅然离开了埃及,带着姑姑的尸骨回到了锡瓦。我和赛大武的婚姻,是父亲和姑姑早前就定下的娃娃亲……”那那莉羞赧道,又有些担忧地问,“锡瓦的日子太单调了吧?既然埃及的生活那么丰富多彩,你说赛大武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姑姑一样离开锡瓦跑去埃及呢?”
“我想,他不会的,”伊瑟若有所思道,“他在埃及的生活也只是外表光鲜而已,内心一定是苦闷的吧!而锡瓦就像是一块没有纷争的净土,有了你和孩子的爱,他一定会变得很幸福,又怎么舍得离开你们呢?”
那那莉轻抚微隆的腹部,露出了蒙娜丽莎般的微笑。
伊瑟的心思却转到了千里之外的那个人身上。高处不胜寒,又有谁,能解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