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遇初见（1 / 1）

等我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幕中，四周散发着萎靡和死亡的气息，透出些微的冰冷。在这里我看到的只有黑暗，但黑暗却没有给与我黑色的眼睛，死亡之神似要将我的魂禁锢于此生生世世，心中一片岑寂。

我终于支撑不住身体，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贴着我的脸颊，我止不住颤抖，听到了自己狂乱未平的心跳声。这样也好啊，不必再忍受那轮回这苦，就让黑暗永远的岑没了我，永生永世。

正在忍受煎熬的我突然发现四周景致一变，我已处在一片朦胧的仙境中。仔细观察周围的坏境，竟觉得似曾相识。山，矗立在面前，草木葱葱郁郁，山花丝丝簇簇。三月有些微凉的冷风唤起漫山云雾，山峰在袅袅云烟中若隐若现，更显得雄伟险峻，让人觉得它神秘而美丽，清高而冷傲。溪，如同仙女的彩带，延伸开去，不见尽头，溪中光滑的鹅卵石五颜六色的，把溪水映衬得极美。最让我吃惊地是这里有一片美轮美奂的桃花林，比那桃花岛的桃花更美上几分。沿着岸划了几百步的距离，踏上一条僻静的石子小路，两旁一排排桃花树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当一阵春风吹来，粉色的花瓣迎空飘洒，仰望天空，天是那样的蓝，白云悠悠地飘着，似乎这里从没出现过阴霾。我深深地吸了口这里纯净的空气，竟发现有一丝香甜，比起城里那污浊的空气不知清新何几。距离我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处有一雅致非常的临溪小榭，高高的檐上雕刻着腾云驾雾地金龙，颇有气势，淡紫绫绸料的琉璃流苏顺服垂下，潺潺流水自小榭下流过，响起叮咚的声音，煞是好听。

正当我沉醉于这天然美景时，背后响起一道抑扬动听的嗓音：“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

是他？最近总是悄然地出现在我梦境的若初见。我欣喜地回头，看到他依然俊美绝伦。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长发及腰，不扎不束，白衣秀袍，干净非常。看着和Nicholas一摸一样的俊脸，十分好奇，为什么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他温和，Nicholas狂放，他人淡如菊，Nicholas桀骜不驯。这两种气质出现在同一张脸上，竟也觉得和谐。

我再次从惊艳中回过神来，深思后觉得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于是看着他灿若繁星的双眸，充满敌意地问他：“这里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是谁？”

他看我一脸防备，一阵寂然后开口道：“怡颖不必如此防备若某，若某是决计不会伤害怡颖的。”我听他语气充满了悲凉，忙解释道：“若初见，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我已是一抹游魂，而你又为何会在这里？”他有点高兴地说：“你终于记住在下的名字了。”我顿觉抱歉，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

他双手负背，径自走向那雅致小榭，我亦步亦趋地跟上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华贵的紫檀木软榻，榻上轻铺一层雪白虎皮，这种虎皮是极其罕见的，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榻旁放着一张案几，同样是紫檀木，案几上有着一盆饱满泫翠的葡萄。

他走至软榻旁，慵懒地躺上去，以手撑额，竟美得惊心动魄。

他略带歉意地对我说：“抱歉，若某是个懒惰之人，只要站得一久，就头疼难当，见笑了。”语气有着淡淡的疏离感，不似那次在梦中那样对我肆无忌惮的宠溺。我心中一阵失落。

他袖手一指旁边的镂空木椅，招呼我坐下，我依言轻坐。他用手撑了一下榻面坐了起来，拿起一旁的水晶葡萄优雅地剥了起来：“怡颖想知道什么，若某自当一一解答。”

我盯着他葡萄那白皙修长的手，暗赞道：这样一双手多适合弹钢琴。拉回了自己的飘离思绪，正襟危坐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他剥了几颗水晶葡萄却是放在案几上，招呼我吃，我也毫不客气随手捻起一枚送入口中。恩，清甜可口，世外桃源的葡萄果然与众不同。

他拿起丝绢慢条斯理地拭了拭手，才缓缓开口道：“这里是蓬莱仙岛。”

我垂眸，对蓬莱仙岛早就如雷贯耳，蓬莱仙岛是存在神话传说中的三座仙山之一---蓬莱、方丈、和瀛洲。据说还居住着神仙。当年秦始皇登临时曾看到海市蜃楼，便认为是三仙山，也就出现数次东巡，派3000童男童女寻找长生不老药的腐举。然而现实中的蓬莱其实是一个县级市，属于烟台管辖。因为八仙过海美丽传说和海市蜃楼奇景著名。

我有些怀疑：“蓬莱山哪是什么仙山啊，现在只是一个市。”他神秘一笑：“仙岛岂是些凡夫俗子能到达得了的？”我禁了口，他说的确实不错，我其实是相信平行空间存在的，也难保蓬莱仙岛不是在另外一个空间。“如此说来，你难道是？”我用疑惑眼神注视着他，他几不可微地颔首道：“是，我是桃花仙君，负责守护这片桃花林。蓬莱仙岛乃是天庭仙气所在，所以必须要有仙人镇守此地。”

我一脸崇拜地望着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人人都道神仙好，岂止神仙寂苦孤？”

我站了起来，踱步走到他旁边，轻拍了拍他的肩，讶于他的纤瘦，不禁有些心疼。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扬起一抹媚笑道：“好了，第二个问题。”

我见他已经平复心情，就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我是不是死了？”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是我还是死心眼地问了一遍。

他琉璃般地眼睛看着我，脸上浮现复杂的表情颔首道：“是，你是死了，从你跳进云来湖的时候就注定回天乏术，你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他轻叹了口气道：“寿命长短自有天注定，怡颖，你也别怨上天。”

我坦然一笑道：“我没怨任何人，相反，我反而庆幸自己离开了原来的世界，可以过早的摆脱原来的家庭，我只愿，”我微垂下了双眸，“我只愿来世不再为人，做那鸟儿也好，做那小鱼也好，甚至做你桃花林的一瓣残花也好，只愿。。。不再为人。”

外面突然刮起了一阵冷风，几瓣桃花丛外面飘进来，掉落在我脚边，小榭檐上的琉璃流苏轻微地摆动起来，我哆嗦了下，拢了拢有些微薄的衬衣。若初见解下了他的一袭白袍轻轻地披在我的肩上柔声说道：“阎王欠若某一个人情，所以你放心，在下会为你安排一个好的去处，只是，”他微顿了一下说：“你注定入不了其他五道，因为你的善良，你注定只能为人。”他从榻上起身，踱步到小榭窗前，看着窗外突然的风雨大作，感慨道：“其实世上最苦的又岂会是你们人类？我们做神仙的受的苦又岂会比你们的少，成仙，注定孤苦终身啊。”他弯下腰捻起地上一瓣花瓣道：“花自飘零水自流，又怎知花根本不想四处流浪，但是单凭它一瓣之力又怎敌得过狂风阵阵呢？它以后归于何处也不是它能做主的，花瓣，也只能任别人操控一生！”

看他哀伤岑寂的样子，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既然若初见也这么说，我也只能欣然接受了，一切自有天注定，也不好让他太过为难了。我接着问他：“我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为何你三番五次说我不认得你了？”

他迟疑了一阵，终究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只是你前世的一个故友而已，其他的你也不要再问了，多说无益，徒增牵挂而已。”

知道他不愿意讲我们以前的事，我也识相地没有继续追问，反正到时候喝过孟婆汤后记忆也是一片空白，问了又有何用？

他久久地凝视我，似要把我深深地映进他的眼里，心中。转首望了望窗外逐渐暗下的天空，满脸不舍道：“时间到了，就算舍不得，我也得送你上路了，此去经年，估计再无相见之日，保重。”

我心中一紧，五味俱全，不舍，哀伤，依恋，疑惑，渐渐地岑没了我，我最后一次深深的望着这个面如桃花，风华绝代的男子，千言万语只化成两个字：“珍重。”

他转过身，不再看我，只是拂袖一挥，黑暗渐渐淹没了我。。。今后我的命运会如何，无处得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不喝那孟婆汤，记住这个妖孽似的俊朗男子。

若初见久久伫立在原地，不愿离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离我更近一些。他扬手一挥，纷纷扰扰的桃花自树上飘下落到他修长白皙的手上。

若初见满目柔情地盯着那捧桃花，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温柔说道：“怡颖，我希望我这个决定是对的，尽管我是这么的爱你。。。但是这永无止境的孤寂我一人忍受便可以了。神仙，注定是要绝情弃爱啊，呵呵。。。”若初见笑得眼角有泪，却妩媚动人，无限凄凉道：“怡颖，你不记得我没关系，只要我记得你就够了，只要这样。。。于愿足矣。”

恍惚间，若初见仿若看到了千年前，桃花林，小榭旁，那一树桃花。一个白衣男子，一个白衣女子，嬉耍游玩在潺潺溪水旁。男子美若桃花，媚如牡丹，女子风姿绰约，语笑嫣然。

记得最初的他不过是小榭旁的那棵无名桃树，亏得怡颖细心照料，加上小榭正是凝聚天地仙气最集中的地方，不过三百年的光景，他已修成半仙之躯。因为是半仙之躯，加上蓬莱岛地处天地交界处，他一化成人形便是六根未净。而怡颖因为长期处于天地交界处的蓬莱仙岛，耳濡目染人间真情，竟生出七情六欲。他和怡颖，一个貌比潘安，一个艳如西施，长久相处之下，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一段情缘。怡颖给他取名唤“初见”，她说，人生若只如初见，让他永远记住她映入他眼帘的第一眼美。

祸福相依这句话说的一点也没错，那时的他还只有三百岁，孩子心性重，他要求怡颖带他去参加王母娘娘的千年蟠桃会。而怡颖拗不过他也只好带他去。如果没有后来他独自在百花园摘蟠桃的话，他想这个旅程会很难忘的。要怪也只能怪他一时新奇没了规矩，竟私闯蟠桃园，还摘了三千年开一次花，三千年结一次果的蟠桃。怡颖随后赶来看到他私闯蟠桃园，自知是祸躲不过，就瞒着他偷偷跪倒在王母娘娘面前磕头认罪，王母娘娘勃然大怒之下不听任何人劝告一纸懿旨就将怡颖贬入凡间。

他痛心疾首，含泪问道：“你何苦如此为我。”

怡颖轻叹了口气道：“你是我的延续，我不能看着你出事。”

他表情决绝，拉起怡颖的手说道：“我去向玉帝说明，要罚大家一起罚。”

怡颖轻轻挣开他的手说：“如果不想看着我白白牺牲，答应我，好好修道。”

他颤抖着手抚上她美若桃李的脸蛋，深情懊悔地凝视着她，竟无语凝噎。

有时候，离不犯错就差一步，却如何也挽回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遁入人道，忍受着那轮回之苦，心如锥心般疼痛。

许多许多年后，他不经意找到了怡颖的栖身之所，于是与她相约梦境，他识得她，而她已忘了他，人是而情非。为此他痛苦非常，想像以前那样宠溺地揉乱她的发，如今却不敢有这般冒昧行为，原来做错了事是真的弥补不了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就算怡颖再重新修道成仙又如何，仙人之间又岂能有情爱，仙，注定要断情绝爱。如今她不识得他了反而正中下怀，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人，享受她多彩的一生，而他，注定永世孤独，万劫不复。

谁让他已应予了她，好好修道。。。

如今，他只要能于人间镜里看到她巧笑若兮的凝脂脸庞，只要能在背后默默帮助他，就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