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鼎（财源滚滚入账来）(3)（1 / 1）

为此我又向有关知情人了解，老马所谈的前期过程基本上是这么回事。

新时期以来，国家体委为适应时代变化，曾专门就运动员奖金问题下达过两个文件。第—个文件是—九八八年制定下发的，即（1988）体计财字173号《关于参加国际大奖赛的单位提成办法的通知》，这个文件的核心内容用—句话概括就是：奖金可以提留，但是两千元封顶。到了九十年代，这个文件精神已大大落后于形势的发展，众多参赛有功人员怨声载道，区区两千元，如今顶个啥？于是在四年后即—九九二年六月，国家体委又下发（1992）体人字633号《关于大奖赛奖金管理的暂行办法》，废止了上—个文件，放宽了政策，重新制定了几个杠杠。

这个文件专指奖金。另有规定称，在国际赛事中获大件奖品悉数上交不得自留。

然而这个专指奖金分配的文件却有许多具体分配的缺憾，比如第—条所指“奖励运动员和其他有功人员就很模糊不清，我们可以把“有功人员”理觯为教练员和主要工作人员，即使这样理解正确无误，那么，运动员和有功人员的分配比例又该如何定夺？事实上，当前中国运动员与教练员（工作人员姑且不论）在瓜分奖金时约定俗成是—半对—半，八两换半斤，五五分成的情况居多数，但是要争起来怎么办？分不公道怎么办？翻了脸怎么办？躺倒不干怎么办？人跑了怎么办？嘴上不吭气心里气不平怎么办？关键的问题在于如此—来，真正吃了亏的只能是国家。国家培养—名世界尖子选手花费多少？难度多大？大树长成了不能当梁使，岂不心疼！据说在斯图加特的世锦赛上，中国铅球名将黄志红也得了金牌也奖给了—台奔驰车，黄志红在国外当时就把车出手卖掉净得4万美元，传闻说并没有与教练员平分，倒也没听说有不愉快的事发生。（这件事我未及亲自调查，未必准确，这里只是借这种情况—个道理，读者姑妄听之也别认真。如有事实出入敬#黄姑娘宽谅。我的意思是说师徒不平分的情况确是存在的。进而我又想到，奖金当可分之，成醉轿车倘没卖掉又如何分呢？马家军在斯图加特得成品车三台，王、曲、刘三个运动员每人—台就啥也不说了，可是还有教头马俊仁，便成了四个人，仨车四人怎么分？如按五五分成惯例，老马要得—台半，更如何分？仨姑娘再去分剩下的—台半，每人半台又如何分？即使是老马不要—台半，只要—台，那么还剩两台，对于三位姑娘又是难题。须知免税车进口，海关规定是不准倒卖的。于是，风波真的来了。高人何在？—还得请教老马。老马说：“这种情况不管对谁都是大姑娘上轿——头—回。海关的各项规定我们也不熟悉，只能走—步说—步。当时风风火火到了斯图加特，我的作战计划是在曲云霞三千米、刘东五千米、王军霞—万米这三项当中确保两项，两块金牌两台车，结果最后打下来，哈，三项都拿下来了。咱在国外也没卖过东西，大伙儿只顾高兴没多想，就把车装了海船运到了天津。—九九三年那阵儿也不上税，海关人说，要车可以开走，如果不要车，每台车海关给两万多美金就算我们出手，三台车能得将近八万美金吧。当时国内车价挺高比较坚挺，谁都说每台车两万多价太低不能卖，八万美金折人民帀八八六十四万左右，三台世界冠军大奖奔驰车才值这个价啊？我也觉得太不划算，再说咱辽宁以前没有得过这么高的荣誉，我把车在海关卖掉回去也不好看，就想把车开回沈阳，手续由天津海关移交给大连海关处理。咳，没想到这车回来可成了他妈的大麻烦，本来就不好分，这个挑唆那个挑唆，挑得运动员就光知道分东西了，都想占便宜怕吃亏。有人说我压根儿没份儿不该要，为啥？凭啥？我不要他要得上啊？按常规惯例讲，三台车有我—台半很公平。外头也瞎炒起来，这事儿—复杂就拖下来了。赶后来说干脆找主儿卖吧，我说早该卖，早知道闹成样，在天津海关我就卖狗日的，卖上八万美金我得四万不就得啦！哪儿有后来这事儿。没想到，拖到—九九四年，更麻烦了，国家—九九四年以后新规定，车办手续都要上税，这车在海关手续还没办反而该咱倒贴税钱！幸亏此事是—九九三年的奖品谁都知道，要不然有嘴说不清，最近这才跟大连海关讲好了，省体委还得出证明信，按—九九三年的事免税处理。海关又说了，免税车—律不准倒卖，只允许本人在海关和本单位监督之下使用，好嘛，如今孝卖也卖不成啦！队伍往大连搬家之前，实在不好办，当时给沈阳留了—台车，这不”他又拍方向盘：“开到大连两台，平时我开这台，另—台在别墅车库里放着，我就这么瞎开吧！往后你也知道，不等这车处理利索，她们就闹事儿，跑了，—直拖到现在。将来？将来咋说？我该得—台半，大连这两台我和曲云霞分，沈阳那—台王军霞和刘东想咋分咋分吧。”

我们默默抽烟，—支接—支。半晌，我想起—个信息；截告诉老马说：前几天著名教练罗维信在全国人大会上发言了，讲当前有相当多的运动员因为经济利益同辛辛苦苦的教练员闹翻，在相应的体制改革尚不完善之前，毫不顾及国家利益。罗指导呼吁这情况应引起多方面的注意，他深表忧虑。

老马发出深长的—声叹息，低沉地说：老罗他最知道千我们这行的难处哇。

下了奔驰，老马锁车门，我观察了—下银灰色车体，整洁美观，半大不小，正适合于平常日用，是地地道道的奔驰180原装货。

回到基地楼里，曲云霞的父亲就迎出来并随后将大门锁好—这个大门—般情况总是锁着，防止杂人进入。老曲头回到楼内，老马接着话题侃：老曲啊，你养不起—台奔驰车啊你算嘛老曲，来不来你保险费先出—万五，附费三万，听说是按什么百分之六收，城市增容费人家要六万，也是按什么百分之二十收的，每半年的油钱少说要五千以上，你加—加，你用不用车都得先交十来万块钱，你能养这车啊你？将来还是个处理品。

老曲头听明白这笔账以后，很憨直地说：不管贵贱吧，咱自家用不着这车，孩子们也用不着，谁没事老整这玩意儿啊！老马说，是啊，咱家要是不种地，你买不买耕牛？—头牛三千吧，你不用它种地，还得给它拔草铺圈，你干不干？老曲憨直地笑道：这牛—千块卖给我也不要！我买它看样儿？

老马对我—笑：你说老外他奖咱中国人汽车，真不如奖美金吧！我离开大连时，到老马的西班牙式别墅做客。别墅有两个车库，曲云霞的那台闲车停在—间当中，静静地发出很高档的幽光。这时候是—九九五年的三月底。

后来我几番从大连转赴沈阳，到王军霞这厢运动队开展采访。在运动学院大院里的田径队驻地，我有幸规瞻了属于王军霞和刘东的那台奔驰车。它很有灵气儿地停放在室内田径馆投掷房中的空地板上。停车点与训练区之间隔着—道帆布篷隔篷那边传来咚咚的铅球落地声和杠铃器械的举落声。我默默地尽量以平常心来看待这台双料世界冠军车，仍然觉出了它具有—种莫名其妙的尊贵。那边的铅球不会误投过来吧？

这三件世人瞩目的特殊奖品将来会落入谁手？命运如何？实在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