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章 陈黄(1 / 1)
九十八章 陈黄
手中把玩着一颗黑色小指甲盖大小的药丸,滴溜溜的转着圈。眼前陈黄一脸惊异的盯着自己,像是见到了外星生物。而铃儿忙来忙去,张罗着收拾随身的物品,恨不得大包小包全都拎走,一旁高宓儿嗑着瓜子,顺便尝尝碎女大早上来时带的点心。
“喂喂,什么东西?你都看了半天了,拿来我也看看?”门帘一掀,竟是几日未见的朱凝。
“今天怎么有空来啦?这里一下子好热闹。”笑眯眯地将那药丸收回怀里,点了点头。
她展颜一笑,倒让进来的人怔了一怔,朱凝桃花眸子一眨,写意潇洒,也笑着回道:“我这几日来过,只不过你还在睡。”贞儿看着那人眼下青墨色,心里感动。突然回想起昨夜苏嫣临走时给自己留下的这枚药丸。
涅槃。好名字……若是不用,那就更好了。
“主子,你说,这个手炉带不带,外面会不会很冷啊?”铃儿探头,插了一句。
扫了一眼对方带的东西,贞.儿一阵白眼,道:“我们是出去狩猎,不是去郊游!带上贴身的东西就好,其他的自然不用操心……”既然已经说好了十日内要有个了断,自然要付出行动。首先要做的,自然是要把小皇帝从这人多口杂的地方骗出来,然后才好套话。于是一大早,贞儿就去像太后请了安,也不知对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自己中毒之事,两个女人好好虚与委蛇了一番,最后敲了这场人员内定为皇帝、后宫待选钱樱珠、高宓儿、柳真、贞儿,以及一大票的随从虾米们,趁着今年丰收的大好时节,北林狩猎去也。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至于高宓儿,自然是不大赞同,但.这次看着贞儿身体的份儿上,却不忍逆她的意。皇帝那边还不知道如何,朱凝这里还未表态,但估计也是不忍拂逆自己。一下子,贞儿感觉其实中了毒也不错,福利待遇起码上升了两颗星。
几个人正想着,却听一旁眼神.疑惑良久的陈黄终于忍不住了,口里喃喃道:“不对,不可能。”一下子将朱凝扒拉到一边,人已经大马金刀的坐下,扣住贞儿的手,那眉头蹙得紧紧的。“你怎么可能现在还清醒着?不可能……”本来是紧张着自己的病情,听对方这么一说,却差点没晕倒。清醒着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这个人咒自己昏迷啊?
“你自己偷偷用了什么药?”眸中电光一扫,寒得人心.肺一凉。贞儿不由自主摇了摇头,见对方个性的老脸上一脸不信的样子,不由指天画地,赌咒发誓。她一个不通药理的人,怎么可能偷偷用药?这心情过于悲愤,动作也大了几分。突然从袖子口内掉出来一团布状的东西。
朱凝一愣,先捡了起来。打量了一眼,桃花眼中花瓣.纷飞,笑得天妒人怨,道:“贞儿,这是你绣的?真想不到,你的针法还会有退步的一天。”旁边的陈黄一脸不屑状,却在看清那团事物的一霎,眼睛蓦地睁大。
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拿着那四不像的荷包难.掩激动之色的陈黄,一时都反映不上来刚刚那快似闪电的动作。
陈黄,会武功?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是她,她给你的是不是?她还活着……活着……对不对?对,一定活着,只是她不愿见我……”左手的脉门被扣得几乎碎掉,贞儿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见对方眼神急切,似悲似喜,好像是疯了一样,不由感慨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朱凝看贞儿忍痛不已,眉头一皱,上前一压陈黄的手腕,喝道:“松开!”这一下却是用了本门的内功心法,震得陈黄灵台一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忽然颓然的松了手,那张平凡老迈的脸上一阵空虚的苦笑,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恍惚间,贞儿只觉得那半头花白的头发逐渐向霜白变去,几乎只是一瞬之间。是什么样的心死如灰,才能让人一夜头白?他口中的“她”,又是谁?
“陈太医,你没事吧?”
“……”木头一样呆坐了半天,贞儿都以为他不会说话了,却听那人淡淡的声音响起——“你跟她……很像。”这一个“她”字,贞儿听得出来,复杂的很,好像是将所有浓烈的感情混在一起,即使是三生三世,也绝不能忘。此刻的男子,出奇的静默认真,平凡苍老的脸上满是沧桑,那沉默的后背慢慢挺直,僵硬僵硬的,一个人突然气质变化了起来。好像是被残忍的剥去了一层保护层,露出最内层的真我。
来不及反驳,却被对方的动作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睫毛眨动之间,却看到对方已经将割得鲜血淋漓的手腕伸了过来。那张脸上惨痛的笑,让贞儿心中狠狠抽痛了一下,直到那带着腥咸和药气的血液沾染上唇,才蓦地反应上来,忙向后挣扎着退到床内侧,瞪着眼睛道:“你你你做什么?你疯了……”看着那喁喁而出的液体,红得好像是燃烧的焰火,烫的她气息都浮躁起来。
这个人可真下得去手,这么深的口子……该多疼啊……然而,看到对方的眼神,贞儿才一下子明白,原来疼得不是伤口,而是那个人的心吧?犹自看到那个人单手紧握的荷包,心下澈然。
见对方不配合,陈黄浓眉一皱,掐起贞儿瘦小的下巴,就将自己的血强灌下去。朱凝冷眸一闪,上前飞快扣住了陈黄的颈脉,却未遇到意料中的反抗,不禁也是一愣。“你做什么?”
“救她。”淡淡回答一句,陈黄将自己的手腕收回,拿出干净的布条包扎,再也不看一眼呛得直反胃的贞儿,只冷冷言:“我是药人,身体里的血能中和百毒,虽然一时解不了笑容之毒,但配上这荷包里的药材,足以让你短时间无事。狩猎之行,我陪着你去。”
贞儿一愣,想起今早此人听闻自己的决定还一脸不赞成,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的样子,此刻却又突然改了主意。隐隐间明白这和这荷包的制作者大有关联,不由出言试探道:“请问你为什么帮我?”
“……这样做,她估计就会高兴。”背对着自己整理药箱的人,淡淡说出一句。
此时,万贞儿突然福至心灵,冲口道:“你说的她是展月隐,对不对?”耳边一阵破风,朦胧间听到朱凝的怒喝和焦急的声音……脑中只有一件事:这狩猎之行可千万别取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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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之上,几十匹骏马两骑并行,将四辆极精致的马车围在中间,后面则是拉着辎重的几辆马车,质地也是上等木质,虽然看上去并不打眼,但仔细观察,也都是设计良好的便行马车。中间一辆为浅色黄顶的,富丽精致,隐隐透着贵气;而一辆则是密不透风的油壁车,车门帘紧紧扣着,照不进去一点光亮。时不时有一个小姑娘从里面探出头来,接过一个长相颇似伙夫之人递过来的一碗发黑的药汤。还有两辆都是古香古色的小巧马车,轻快却不减舒适。
一路车马辚辚,这些人似乎并不急于赶路,只是慢慢走着,却极有章法。看着方向,竟是向那城北林子茂密的北林苑行去。这皇家的北林向来放养些供给贵族打猎取乐的走兽,却不知这又是哪家的贵人要去狩猎?
车内,早已经醒过来的贞儿愣愣听着铃儿跟她学话——“主子,您不知道,当时啊,陈太医突然又将手里的瓷瓶丢过来了,吓得我这一大跳,还有宓儿小姐也是一握拳呢。六公主更是着急的不得了,直接就向他扑过去了,那个眼神……”铃儿似乎回忆起什么,打了个哆嗦,继续道:“然后我就急哭了啊,宓儿就安慰我说你没事。还让我劝劝六公主,说陈太医是好心。主子,宓儿小姐怎么猜到陈太医是好心?头一歪,铃儿疑惑道。
贞儿一摆手,瞪她一眼,道:“我怎么知道,继续讲。”但心里却已经明白,当时宓儿肯定也是做了要救自己的准备,只是发现自己没事,才安慰铃儿的吧。
铃儿点头,继续道:“您突然一下子栽过去了,这时候六公主紧张到不行啊,也顾不得和陈太医打架,一下子就跑到主子身前了。我都不知道她怎么会跑的那么快!然后这才发现那瓷瓶碎裂的地方,是一只这么大的蝎子啊……这么大……”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巴掌,贞儿恨不得翻白眼,心想真要是这么大,怎么可能被一个小药瓶砸死?况且自己这身体究竟虚弱成什么样子?居然一个瓶子飞过就能把自己震晕了。却不知道陈黄那一下却是用了自身内力的,即使是身体健康之人,也要被牵连着胸口疼上半天,何况她一个被毒掏空了身子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