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风云起(1 / 1)
“噗通”一声,春香倏然跪下,脑袋深深地埋下,但见瘦弱的双肩猛烈地抽动着。
莫浅浅眼中闪过一抹不忍,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最不该的,便是故意诱我疑心夏如意。你当时大概只是单纯地想保护方醉墨吧,但你可曾考虑过,若是哪日我忽然寻回了记忆,知道那日见我的并不是夏如意而是方醉墨,我是否会恨你的欺骗,恼羞成怒地第一个便拿你开刀?其实,就算你不把那黑锅扣在夏如意的身上,以我当时的心境,也不会主动挑衅方醉墨。正是你这画蛇添足的一句,才让我在记忆慢慢复苏之后开始怀疑你的。”
“纪相果然没有看错你,”莫浅浅忽而笑了笑,赞道,“你隐藏得很好。”
这么多年的潜伏,居然没被纪清浅察觉,确是个极有天赋的无间者。莫浅浅在心里悄悄地补上一句。
“我猜你今晚一定会出现。”莫浅浅抬起手,顺着长尾蓝鹊的羽毛,“纪小姐要出家,以此成全三殿下与向家千金,婚旨一下,朝堂势力陡然一变。京都一日间发生如此变故,远方有个人,怕是要及早绸缪才好。你很聪明,知道今晚便是最后的时机,天一亮,说不定这三王府便会被重兵团团围困,到时候,就算飞出一只苍蝇,也会被无数冷箭射下来。”
“纪相为人心机深沉,野心勃勃,纵是被皇上疏离,远派北地,仍然贼心不死,妄想掌控一切。他既然这般迫切地想知道京都的消息——”她仰起脸,望着清冷的明月,狡黠一笑,“那我便如他所愿——”
她轻轻一抬胳膊,长尾蓝鹊便极有灵性地飞了出去。
“这......”春香脸色一变,起身就要跃起,却不察她刚有所动作,肩膀便被人擒住,方才还十步远的莫浅浅竟转瞬间来到她身前。
“还是真是主仆一条心哪,只琢磨着对付我这个外人。”莫浅浅冷漠地勾起唇角,同时迅速封住春香几处大穴,在她恐惧的眼眸里,慢慢从她手中掏出一个物什。
这是一枚紫玉短笛。
莫浅浅状似随意地在手中抛了抛短笛,瞟了一眼杏目圆睁的春香,轻慢地朝她笑了一下:“雾山族族长之女,精兽语,犹擅驱使百鸟。”
她捏着紫玉短笛在春香眼前晃了一晃:“我不知你利用这枚短笛,截下我多少消息,又送出多少消息。”
“难为你这么多年来隐姓埋名,身为族长之女,却不得不以侍婢身份示人,纪相怕是许了雾山族不少好处吧。”莫浅浅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短笛,莹丽的眼眸里微微闪动,尔后扬扬下颌,状似惋惜地看着春香,叹道,“怎么办呢,这短笛好歹也算是你们雾山族的宝贝,毁了实在可惜。可是,你险些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人,不对你略施小惩——”
“我终心愤难平——”莫浅浅声音骤冷,周身寒意乍现,但见她慢慢合掌,掌心一发力,短笛当即化作粉尘,散入风中。
“不要......”春香眼睁睁地看着族中圣物被毁,奈何自身动弹不得,只能默默流泪。
“你哭什么,”莫浅浅痛心地望着她,颤声道,“这短笛不过是死物,你尚且如此心疼。我与你姐妹一场,你却能狠下心肠将长尾蓝鹊交予那方醉墨,你明知她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还是毫不犹豫地出卖我......若我命丧她手,你可否会为我落下一滴眼泪?”
“小、小姐,是春香对不起你,求你......”春香满脸泪痕,泣声道,“求你杀了春香,饶过我的族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原来在你眼里,我和纪相是一类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莫浅浅眼神黯淡下去,转过身,“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断不会再寻你麻烦。只不过,眼下得委屈你数日。”
言毕,她扬手轻轻一击掌,当即有两位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翻墙而入,单膝跪在她面前。
“带她走,好生照顾。”
“是。”
——————————————分割线————————————
自从向家大小姐赐婚三皇子的旨意一下,朝中两派势力更是明里暗里斗得不可开交。随着三皇子实力的上升,朝堂中奏请立三皇子为储君的呼声渐起,而肖氏一族则以“立储当立长”为由,竭力阻挠。双方在朝堂上下争得面红耳赤,再也无暇顾及那出宫祈福却许久未归的二皇子瞿书绮与弃婚离宫的四皇子的下落。皇上的咳症似乎也大有好转,任由双方争执得鸡飞狗跳,只是一副淡定从容地模样端坐在龙椅之上,但笑无语。
一日,宫中突然传出三皇子御殿上拔剑挟持皇上,意欲逼迫其拟旨传位的消息。就在三王府众人惊惶的等待中,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冲破琚泓门的守卫禁军,直直朝着三王府一路狂奔而来,马儿尚未停稳,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便从马背上滚落。
莫浅浅在门房小厮惊恐的叫声中跑出来,跪坐在地面上扶起来人,只见其满是鲜血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腥稠的液体粘住了他肿胀的眼睛。
“是三王妃吗?”男子双手猛地扣紧她的手腕疾声问道,力量之大让她忍不住蹙眉。
“是。”此时已顾不得去提醒他这“三王妃”的头衔早已易主,莫浅浅一手扶着他,另一只手迅如闪电,当即封住他身上的几处大穴,为其止血。
男子咬着牙,使劲咽下一口血沫后,紧紧拽着她的袖腕,道:“三王妃,今日早朝,肖后竟搀扶着皇上一同出现在大殿之上......皇上仿若中了邪术一般神情呆滞恍惚,口不能言,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三殿下......肖后在殿中声称皇上夜里突发急症,仓促间未及书写手谕便命高公公召见其于榻前,欲将皇位......皇位传于大皇子瞿书逸。朝中数位老臣疑心肖后假传圣意,肖后却一口咬定此乃皇上口谕......”
男子气息孱弱,这番话说话已是急喘连连。
莫浅浅眉心越拧越紧,见男子喘得面色如血,忙腾出一只手抚其后背帮他顺气。此时府中众多丫鬟小厮皆涌向门口,莫浅浅回首厉声喝停众人的慌乱,嘱大管家福伯迅速命人备好马车银两护送落月轩的两位夫人离开,同时遣散府中仆众。
“三殿下欲上前探视皇上,肖后却喊来十数位禁军拦阻殿下,殿下不得已拔剑相迎,肖后便当即叱责殿下此举乃不尊圣意,形同谋反......殿下最后率领几位忠肝义胆的将军拼杀突围,终于逃出宫去......”说到这,男子猛地一阵咳嗽,面色苍白,他勉强睁开被血模糊的双眼,盯着莫浅浅道,“王妃快逃,那宫中禁卫军统领是肖后的人,方才已命人落下宫门,朝中诸位大人此刻尽数被困于宫内,肖后定是早有预谋,不得让一丝消息走露......奴才、奴才撑不住了,王妃快逃......”
莫浅浅咬着唇,轻轻将已咽气的男子平置在地上,慢慢起身,便见福伯犹如矗立于寒风中的一株劲松般笔直地站在她身后,福伯面色尤算镇定,只是眉间那拧起的丘壑依旧透露其内心的不安。
“福伯,你快走吧,这里留不得了。”莫浅浅对这位老管家是由衷的恭敬。
“落月轩的两位夫人已由侧门离府,府中下人们也已各自分得一些银两离开,王妃且放心。”福伯平静地回道,慢慢地,喉间发出一阵豁达的笑声,“老奴已是一只脚踏入棺材里的人,也无所谓逃或不逃了。王妃快些离开,就由老奴守着这三王府吧。”
莫浅浅面色略有动容,正欲开口,却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轻笑道:“来不及了......”
循着杂乱的马蹄声望去,只见三王府门前的大道转眼间便被两队气势汹汹的人马占据。
领队的那位男子名唤肖义,五官清俊,双眸清明,面相瞧着倒不像是非不分之人。他看着莫浅浅,俊美一蹙,一杆银枪在空中抡出一道亮弧,泛着森寒气息的枪头便直指她面前。
“你可是纪家小姐,纪清浅?”
“正是。不知大人所为何事?”
“失礼了。”肖义收回银枪,翻身下马,双手抱拳一揖后,沉声道,“三殿下谋逆出逃,皇后娘娘下了懿旨,命末将全城搜捕缉拿,且需封了三王府。娘娘念及纪相远在北地,纪小姐孤身一人,唯恐贼人惊扰小姐,特命末将来请小姐入宫小住几日,待纪相北地归来。”
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书焕方才离宫,这厢便马不停蹄地派人前来截住她。肖后啊肖后,挟她为质,但愿你日后莫要后悔才好。
“多谢皇后娘娘关爱,容请大人稍等片刻,清浅收拾些细软便随大人入宫。”
见他面露疑色,莫浅浅嗤嗤一笑,叹道:“大人莫要多心,清浅绝无他意,皇后娘娘的一番良苦用心,清浅若是辜负了,岂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肖义容色稍缓,她转身便向府内走去,就在即将跨入门槛时,突然回身望着肖义:“不知大人待如何处置府中老仆?”
肖义神色一凛,回道:“小姐放心,娘娘仁慈,只命末将羁押三王府众人,严加看管,并不会多加为难。”
“如此,便多谢了。”莫浅浅舒心一笑,像他曲膝福了一礼。
半盏茶之后,莫浅浅手中挎着一个小包袱,她看着福伯,温柔一笑,口中轻吐两字:“保重。”随后便撩起帘子,躬身钻进了马车。
颠簸的车身中,莫浅浅打开膝上的包袱,里面正是那影儿的画像。
其实即便肖后不派人来“请”,她也会悄声潜入皇宫。
落玉,纵是粉身碎骨,我也定保得你父皇与母妃的平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