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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世外桃源
丰收的节日,家家户户的石头房子里溢出啤酒的浓浓麦香。
海雅把王妃搂在怀里。几杯浓稠的啤酒灌下了肚,小白猿的脸由白变粉,两颗眼珠的视线由汇聚慢慢褪成了散光的混沌状态。
路天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打转,腻腻歪歪地赖在海雅的怀中,嘟囔着问:“这是什么酒啊,海雅陛下?你的臣民们忒有能耐,怎么竟然还会酿造啤酒?”
海雅用手遥指坐在院落里劳作的几个姑娘:“路路看那里,啤酒是用麦子做的。她们把小麦放在口中嚼烂成糊糊,吐到一大罐温水里,再把水罐放到太阳神每日里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过一些时候,温水就变成了很好喝的啤酒。”
路天的喉咙口一阵抽搐,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地各种不适,干呕了几声,怒道:“你们简直太不卫生了!落后,野蛮,不文明,没文化!我从来就不吃别人嘴里吐出来的东西!”
海雅很无辜地眨眼:“路路喝的啤酒……是海雅给你做的。路路不喜欢喝么?”
“唔……”路天捂住粉红色的酣热的大脸,把头扎进海雅的胸膛打滚儿:“那也是落后,野蛮,没文化么……”
王的两只眼眯成一条线:“路路不吃海雅嘴里的东西?”
“不吃!”
海雅的一条臂膀搂起路天,重重地下压,埋头捉住路天的嘴唇,舌尖在齿缝里往复纠缠,用力吸吮路天的舌头。霸道的力气,又啃又咬,几乎把路天的一条舌头从口中掠走,嚼碎,吞掉。
海雅的胸膛间迸发出得意洋洋的轰鸣声:“嗯,海雅已经把路路王妃全部吃掉了,你也吃掉我了……”
守卫太阳神殿的武士们给神像献上精致的金器和新鲜宰杀的羊驼,作为献祭的牺牲。
王海雅下令废弃帝国曾经世代的祭祀传统,今后不再使用奴隶和俘虏作为献给神的祭品,不再用活人的脑壳制作水晶头颅。
神殿之前的小广场上竖立着一根石柱。精通天象的大祭司们通过观测太阳神的焰火给这根石柱留下的投影,测量柱影的位置变换,来计算每一天的晨昏时刻。待到冬至的那一天,当太阳接近地平线,只余下微微的一缕霞光映照上石柱,黄金大祭司便手持一条金链,把霞光的触手绑在雕满天象符号的柱身,祈祷太阳神来年会重返安第斯山谷中的圣地。
这些头戴威严肃穆的黑色羽冠、手里像模像样地拎着黄金权杖的祭司,就是帝国的炯炯有神的贵族知识分子。
他们可并非路天原先想像的那般,只是一群穿戴得很华丽的酒囊饭袋。事实上,大祭司是国家一切礼乐教仪与天文历法知识的传承者。这伙人每日承担的职责就是守在石头搭砌成的圆形天文观象台里,认真地记录太阳升起和落下时的变化,以及星座在不同季节里的移形和挪位,以此来演算和修正帝国的历法。
太阳神的子民把每年旱季的六月二十一日作为新一年的开始,一年有十二个月,每月三十天,每年额外加五天,每四年再额外加闰一天。
王的寝宫门口摆有一块石刻的日历。在那块石刻上,路天看到秋季里的某一日被红色的矿彩涂抹上浓重的符号。海雅在每一年往复轮回的思念里,都眼巴巴地盼望这一天的临近。
农夫们从田地里收割出一堆一堆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山坡上的梯田中只剩下一片又一片割秃的秸秆,在秋风中晃动,干瘪的玉米叶子互相摩挲,发出哗啦哗啦的碎响。
妇女们从蒸熟的玉米棒子上剥下颗粒,在磨盘一样大的石臼中捣碎,做成香喷喷的玉米饼子。这是人们平日里吃的主食。
一群欢蹦乱跳的年轻女孩正在一块大石台子上拼命地跺脚,跳跃。她们在用风干的马铃薯制作印加人特有的风味薯片。
路天把两只脚丫用泉水洗干净,与海雅一起跃上石台。海雅脱掉累赘的长袍;路天则把罗哩罗嗦的筒裙挽起来,变成一块围腰,露出一双长腿,全然没有了王妃应该有的矜持和风度。
两只猴子欢快地在人群中蹦哒,用脚掌不断踩踏铺满一地的马铃薯,踩成块状、片状和土豆泥状。这些被践踏出水分的马铃薯露天敞晾在石台上,晒干之后就成为松脆可口的薯片。人们把薯片收集起来,一小部分在节日的庆典上献给太阳神,剩余的大部分就作为过冬的储粮。
每日的上午,王海雅要去贵族学校里修晨课。海雅没有机会像学校里其他贵族少年那样,从五岁就开始向圣人先哲们学习算数和天文。他的头脑就像是一座缠满藤条和绿叶的雨林,洋溢着单纯、原始的荒野气息;他脑壳里盛的就只有诸如如何用一双手活活掐死凯门鳄,如何用套索勒服美洲豹等等这类丛林实战的技巧。
一切都需要从头学起。
每日的下午是帝国的军队训练和演习的时间,也是海雅最兴奋得意的时候。武士们手持弓弩,一排一排地冲上前,向着稻草人敌军发射铜头木箭。他们原本使用的那一套落后的小弓箭已经被淘汰掉,取而代之的是小白猿王妃发明制造的硬木弓弩,并且在王的主持下开始被工匠们大批量仿制生产。
海雅还向他的武士们传授在丛林的上空穿梭飞行的技巧。他在山谷四周的密林中开辟了新的单行道,在林间潇洒地穿行。他的身后尾随着一串英勇无畏、不怕摔死的武士,有样学样地扯住藤条,咿咿呀呀叫唤着在树和树之间乱窜。
日头将要落山,又到了大祭司们每天观察坠落的太阳神和初升的月亮神的时刻。太阳投射的影子移过神庙前的水池,大祭司在羊驼皮图纸上绘出太阳黑子出现的时刻和位置。
海雅在每个傍晚都从学校里搬回一大摞课堂作业,堆在宫殿的地板上,冥思苦想,做作业要做到深夜。学生们使用的作业纸是用无花果树皮的内芯捣烂压模晒干做成的。这也是普通百姓们平日惯用的“纸”,而更珍贵的书籍和纪事都是用羊驼皮做成的耐用耐磨的“皮书”。
路天于是兴致勃勃地帮助海雅老婆一起做作业,原本以为文明人的智商可以在土包子面前大显身手一番,却很快发现自己的脑子完全就不够用,在十分强悍的帝国教科文体系面前如同一只白痴。
数学题尽是自己最不擅长的平面几何和立体几何;学生们被要求学习如何精确地计算各种长方体、圆柱体、截棱锥体和多角多面不规则体的表面积、体积,以便将来参与建造帝国的石头城邦和神庙。而天文课的演算都是以亿为单位,完全手算。路天几乎被成堆的算草纸埋掉,掰着手指头数零,数得脑袋变成了一颗蛋。
海雅骑上路天的小腰,摇着他的肩膀,笑着说:“路路吹牛,原来路路也算不出来!路路真笨!”
路天从草纸堆里冒出头来:“呜呜,这他妈的是人做的题目么!‘织女星在春分点上中天时的时角是多少?在秋分点下中天时的时角又是多少?’我说这织女星她老人家有毛病么,她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不动么,她为啥要在不同的节气里满天空地四处乱窜呢!”
“还有,‘今天晚上天狼星在十一时十五分升起,那么明天的天狼星将在什么时刻升起?’靠,小爷哪知道这只什么天狼星每天啥时候出来,海雅陛下难道你知道?这厮今天起晚了明天起早了的,他啥时候出来不行啊!”
“还有这题,这题,‘如果站在月亮神上面观测,我们目前所在的星球神需要用多少分钟从月亮神的地平线上升起’?!你们这个国家的人都是啥人啊,还‘站在月亮神上观测’,小爷这辈子都还没登月过呢,原来你们这些了不起的家伙都是外星人!呜呜呜呜……”
海雅从路天的脊背上滚落,四仰躺在宫殿地板上大笑,伸出热烘烘的手掌呼撸一把路天头顶柔软的发丝,安抚和宠爱的神情:“路路不用担心,王妃不需要懂得算术,也不需要去观测太阳神和月亮神。王妃只需要陪海雅一起睡觉。石头床硬邦邦,冷冰冰的;自从有了路路,床就变软了,变热了……”
王宫石床的床沿,因为世代长年的坐卧,肌肤与石料摩擦而生出光滑的纹理,散发出一种厚厚的时光流逝的味道。
那是幸福的时光,在眉梢和嘴角悄悄攀升,徜徉,流逝。
海雅盘腿坐到床上,肌肉在微黄的烛火中烨烨发光。胸膛、小腹和股间的沟壑,划出一道道流畅迷人的线条,就像山顶上的神庙中,那一尊精致和摄人心魄的太阳神雕像。
海雅缓缓把两腿垂下床沿,拉过他的王妃,在膝上坐好。胸膛相贴,肌肉相合,汗水在上下往复的不断磨蹭中蜿蜒汇合,在海雅的大腿上流淌。
路天含住海雅的嘴唇,舌尖在白白的牙齿上抚弄:“海雅,嗯,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的路路……”
海雅的唇在缠绵中愈加嫣红湿润:“嗯,因为……路路最有趣,路路穿裙子最漂亮,路路的那只‘椰子壳’里会冒出很坏很不乖的坏主意,路路是丛林里最快乐的猴子……”
路天用膝盖狠狠顶了一把流氓的肋条骨,大骂:“你这都是什么狗屁理由!你这小混蛋就这么喜欢我的?!”
海雅用滚烫坚硬的身体迅速还击,胯骨用力将小白猿抛向空中,看着路天在痛并快活爽绝的纠结表情中不断呻吟扭动,最终缓缓瘫倒在怀中。
海雅用手指拨开粘在路天额头上的湿发,宠溺地耳语:“嗯,喜欢,因为路路最白,最软,小洞穴粉粉嫩嫩,全身都这么好吃……”
路天一口咬上海雅的脸蛋,恨恨地嘟囔:“海雅你最无耻,最混蛋,最不要face!你这只大号‘椰子壳’上就没有长那一张face……”
“唔……嗯……因为,路路对海雅最好,路路爱海雅……”
路天顿时失了叫骂的力气,软软地躺在海雅的肩窝,唇瓣糯糯地蠕动:“你怎么知道路路是爱你的……”
“海雅知道。路路宁愿自己哭得很伤心,也不愿意伤害海雅。海雅明白的……”
路天鼻子发酸,眼眶发水,狠狠地在海雅的下巴上蹭了蹭两汪被感动的鼻涕。
海雅的黑发纠缠在他颈间,声音低沉轻柔:“路路,给海雅生一个男孩好不好?”
路天一口气吹散眼前的发丝:“哼,我到是也想……算了,海雅陛下您还是找您那姐姐妹妹的生去!咱是心有余力不足。我就算有这份志气和勇气,也没那个实力……”
“不。海雅想要和路路生一个孩子,做帝国的继承人……不想要她们做妻子,不喜欢她们身上的奇怪气味。”有了心爱的路路睡在枕边,海雅发觉身旁哪一只活物也不如眼前这只小白猿好玩好吃又风趣可人儿。马瓦赫的小白猿是海雅的“青梅竹马”时代最美妙的记忆;两只小伙伴在丛林里一路走来,同吃同睡同开心同掐架,是任谁也无法替代的战斗情谊。以前是没的比较,眼里心里就只有路路;现在终于有了一大群男女老幼的参照物……眼里心里剔来剔去,最后还是剩下了这只坏得流油的路路。
路天咂吧了咂吧从心头涌出来的一股子酸意,很没滋味地哼道:“可是,我又不是你自家兄弟姐妹,咱俩繁殖出来的本来也没有资格继承您老人家的王位。”
海雅的神情从来没有这么严肃,把路天揽过来急切地摇了摇:“为了路路,规矩是可以改的。海雅会命令大祭司修改帝国的继承法。”
路天气得用脑门撞海雅的“椰子壳”:“你这流氓的脑壳里进洪水了,你改规矩也没用的!我生不出小海雅来,爷是公的,咱身上就没装那一套设备么!”
路天心里知晓海雅这家伙估计平日里也不舒坦,时常被女王和大祭司们追在屁股后边儿讨论解决王的后嗣问题。只是理智上的同情是一回事,感情上的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海雅有一天胆敢跑去与他的姐妹交/配,配出一窝小怪胎来,路天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气之下抄起冲锋枪把小流氓给打成蜂窝。
海雅是他的人,是他的老婆。这只小坏蛋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肉都属于自己,哪一块香肉也容不得别人来分享。
海雅端坐在石床上,沉默良久,内心的纠结悉数堆积在眼底,化作浓浓的失落:“路路不好玩儿,生不出小海雅。小笨蛋路路!”
路天俩眼一瞪,丝毫不留情地一脚踹翻海雅。
“我笨?!你……有本事你生,你生出一只小路路来给我瞧瞧!你给我生,你给我生,给路路生一个……”
路天一个饿虎扑食,却扑了空。海雅的身子灵活地在驼绒床褥上打了个滚,唇边荡出两枚浅浅的酒窝,悄没声响地翻转过来,撅起又圆又翘的咖啡色屁股:“嗯,好。路路,来……”
高山上的草场由绿转黄,坚果树的枝桠上结出一串一串果实。
再一次不得不与幸福时光分手时,路天轻手轻脚地攀上大树,从身后抱住坐在坚果树枝头的海雅。
“海雅,明年的这个时候,在这里等着路路。到时,我再回来陪你,再带你去‘海角天涯’,坐我们的小游艇兜风……”
他用手心揉一揉海雅的胸口,轻言细语,温存地安慰。海雅的胸膛隔着一层驼毛长袍,隐隐地烫手,日夜想念和留恋的热度。
海雅的火红羽冠在绿叶丛中耀眼地绽放,黑曜眼眸中没有波澜,手里捧着一只树皮纤维编织的马鞍袋,袋中盛满了剥好的果仁,用细麻绳扎紧袋口。
“路路,海雅给你剥的果仁。海雅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不会饿到。”
路天接过一袋子果仁。每一粒黄灿灿、香喷喷的坚果仁,都布满海雅用指尖反复摩挲的痕迹。
“好。路路会留着慢慢吃,每天只吃一颗,直到回到海雅身边的那一天……海雅,等到将来的某一天,等到路路完成了自己必须履行的责任,不再需要与你分离,路路就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嗯,海雅都明白的。路路是对海雅最好,最好,最好的人……”海雅递给他一个暖心的笑:“路路,海雅等你回来。”
艳丽的太阳涌出地平线,焰火在枝头熊熊燃烧。
快乐的片刻时光就像掠过天空的飞鸟,路天只能看得到鸟儿振翅欢畅飞过的背影,深深地惆怅。
心中不断憧憬的幸福,却像初生的红日,濛濛水雾的折射之中,不断地移形幻彩,给未来的天空渲染上一层斑斓诱人的浮光。
作者有话要说:短暂的幸福,飞逝的流光。
明天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