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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 3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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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凌风一会呆呆坐着,一会又看着窗外,十年了,失忆之前那些零零星星的回忆穿越了尘封的时光,虽然从来不曾清晰过,但也丝毫没有淡去;过了会,他又慢慢拿起药瓶,茫然的往双飞的伤口上倒些药,他一个人对着他毫无反应的影卫折腾到半夜,最后终于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双飞也做梦了,一个无数次重复着,只有一个场景的梦境。

那是在千影门里训练的时候,他被罚得最惨的一次。他已经记不得是为了什么事情受罚,只知道那是一次杀一儆百的教训。

他一个人跪在修罗场的刑台中间,四周都已被冰冷的白雪淹没。空旷的修罗场,没有一个人的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呼啸的寒风吹得刑架上垂落的铁索链条互相撞击,发出“匡匡”的闷响。

他想站起来,但是身体却向雪地倒下去。

倒下去,就意味着死亡,这是千影门永恒不变的规律。

刚才有几百同僚围观了他的受刑,现在他们却像鬼魅一样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可即使他们仍在,也不可能会去扶他。

在千影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只有血腥和残酷,每个人都靠淘汰掉别人而求得存活的机会,少一个人,就少掉一个对手。

但到死时,却才能体会到,这个世界里最可怕的其实是孤独。

一个人承受,一个人挣扎,明明已经到了该独自离开人世的时候,却还是想活下去的孤独。

在生命的尽头这样一个万物枯寂的时刻,哪怕有一个人能陪着他也是好的。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时刻,内心的渴望再强烈,他也已经被训练得可以不露痕迹。

影卫是不需要有情感和想法的,他只是安静的侧躺在地上,让白雪悄无声息的淹盖自己,连泪滑过脸庞也不自知。

但,一阵急急赶来的脚步打乱了这个静谧的死亡。

那个慌乱的脚步停在他身边,然后开始用力拉他起来。他费力的抬起头,想看清是谁的脸。

这个梦,每到这一刻就乱了。

那个拉他的人,有时是归墟,满脸的焦急和害怕,慌张的托起他的后背,给他输进自己并不淳厚的内息,完全不顾功力尚浅的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淘汰;有时候,又是薛凌风,还是十几岁时的样子,拼命拉他的手,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无助而惶恐,让自己无法放心的离开。

但无论是谁,在这一刻来到他身边的人,都是他此生此世无法舍弃不顾的人,是到死都没有放弃自己,和到死都牵挂着的人。

只是,到如今,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不在自己身边了,一个已经远远的离去,而另一个,却咫尺天涯。

双飞醒过来的时候,是一个黄昏,床边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一块纱帘,挡住了射到床上的阳光。

那个浑圆的落日,透过纱帘看过去,并不刺眼。

上一个日落的时候,他被薛凌风拖到院子里喂饭,然后,挨打。

双飞坐起来,一股药味从被子里溢了出来。他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被包扎起来了,膝盖上涂过一些药,已经吸收进皮肤里,但还留着药香味。

他试着站到地上,好像身体不是那么痛了。

院子里,照例传来嘻嘻哈哈的打闹声,追跑声——人和人的命,真的很不同。

双飞朝着后门的方向走了几步,身体还是有些发软,梦里那场无声的大雪碰到现实的光线就烟一般散去了。

无论如何,他最终还是成了一个影卫。

他已经被打过烙印,烙上了薛凌风的名字,成为一件物品,这说明,爱也好,不舍也好,都已经可以被他安静的放在心底,被时光安静的掩盖了。

双飞好不容易挪到门边,刚想推门出去走走,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了,薛凌风修长的身影挡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两个人好像都吃了一惊,彼此看着,一时没了反应。

黄昏的光线暗淡,照在他们的身上,像极了多年前那个生离死别的时刻。他们就是从那时起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过去的往事似乎在那个瞬间穿越了时空,变成一条触手,在他们彼此的眼睛里碰触了一下。

然后,双飞低头跪下去,跪在他的主人,他的主宰者面前,于是那个微弱的触手立刻不见了。

“主人。”

一切恢复正常,薛凌风也恢复正常了,他的影卫昏睡了三天,他庆幸自己那一晚上流露出来的思恋和脆弱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这是他一直隐藏着的,不让任何人知道的弱点。

“起来喝药。”

薛凌风从他的影卫身边走过去,甚至没伸手扶他一把,径直走到桌子边坐下,放下药碗。

他的影卫立刻领命跟了过来,跪在他脚边,试图用自己包的像粽子一般的手捧起那个做工精巧的薄瓷碗。

但是他怎么样也无法成功。那双曾为了主人挥剑而战的手,此刻史无前例的笨拙。

薛凌风看了一会,随意就把那个已经洒出来不少药的药碗挪到他的影卫够不到的地方,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放到对面的凳子上坐着。

他手上的纱布被溅出来的药水打湿了,印出一片褐色的痕迹。

而他只是沉默安静的坐在那里,甚至不会去向自己的主人询问一个挨打的理由。

薛凌风盯着他的影卫看了一会,那虚弱的身体,那搁在腿上微微颤抖的手,可以说,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是因为自己。

“是不是疼?”

薛凌风把双飞被药打湿的手抬了起来。

如果自己不主动问,估计他的影卫就算是忍到死都不会说出一个字。

没等双飞回答,薛凌风便已经把他手上的纱布解开,露出一双红肿的手。即使再好的药,伤得太重,短时间内也无法立刻恢复。

“不要打湿了,明白吗?”

薛凌风抬眼看了双飞一下,这种药的镇痛作用遇到水就会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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